王詠梅
(廈門第二外國語學校,福建 廈門 361000)
書法是中國傳統藝術中的菁華,象征每一個創作者的個性與氣度,折射每一個時代不同的時代特征和社會風貌。
由魏晉南北朝入唐,是中國從混亂走向一統的關鍵節點,在這一階段,藝術領域的多種藝術形式都出現鮮明的風格轉向,書法藝術也不例外。行書與草書藝術經歷了魏晉南北朝的積淀,至唐朝發展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峰,其發展路徑與轉向顯示出唐代在中國封建時代獨有的特征。因此,本文將從行書與草書的演變路徑入手,探究其藝術形式與唐代特殊社會政策與社會風貌之間的關系。
據張懷瓘《書斷》說:“行書者,乃后漢潁川劉德升所造,即正書之小訛,務從簡易,故謂之行書。”由此可見,行書來源東漢隸書正體,在流傳時因為書寫迅速簡便的緣故而得到流傳,從而成為書法的另一分支。東晉時興魏晉玄學,士人主張輕名教而任自然以躲避政治災禍,此時行書以王羲之為代表,放蕩不羈之余獨具空靈飄逸、風骨卓絕的特征,成為書法史上一大高峰。
唐代行書發展基本延續東晉法度,尤重“師古”的傳統,這和唐朝大一統的政治氣象是分不開的。初唐時期,唐太宗李世民極重書法藝術,尤其推崇王羲之的書法,這使得唐代朝廷上下乃至于邊疆外域都受到了東晉王羲之書法的深刻影響。南朝之時書法家們和朝臣競相模蕭子云的書法風格,尚剛健之氣的唐太宗則以為他們“僅得成書,無丈夫之氣。”,為扭轉南朝陰柔之風推行王教,他推崇王羲之的《圣教序》等碑文作品。虞世南、歐陽詢等初唐書法家基本延續東晉風格,在傳承法度的同時逐漸形成了唐代特殊的審美。
盛唐時期有“顏筋柳骨”之稱,其中顏真卿的行書徹底擺脫初唐專習古人的特點,自成一派,成為行書的另一個高峰。顏真卿書法初學褚遂良,后來又與張旭、懷素一同探討筆法,兼采各長,徹底擺脫初唐的框架桎梏,創造了新的時代書風。清宋曹云:“謂行者,即真書之少縱略。后簡易相間而行,如云行流水,秾纖間出,非真非草,離方遁圓,乃楷隸之捷也。務須結字小疏,映帶安雅,筋力老健,風骨灑落。字雖不連氣候相通,墨縱有馀肥瘠相稱。徐行緩步,令有規矩;左顧右盼,毋乖節目。運用不宜太遲,遲則癡重而少神;亦不宜太速,速則窘步失勢。”顏真卿的行書遒勁有力,飽含著他的真情,自成境界。其中結構穩定,筆畫流暢富于變化,遒勁郁勃,此風格不僅體現了他憂與天下蒼生、清廉自持的高尚品格,也和盛唐繁榮昌盛的氣度相符合,體現了人格美和時代美的完美統一。
唐代草書發展則更體現出其開放自信的文化氣象,這和歷史緣故與社會政策具有極大的關聯。唐代統治者由鮮卑流變而來,帶有漢人法度謹嚴和少數民族灑脫開放的雙重文化心理,自統治伊始采用了開放平等的對外政策。唐朝的上層統治階層來自西魏的關隴貴族:公元543 年,宇文泰與高歡在邙山大戰,皆有殊功。軍還,拜上州刺史。……賜胡仁名勇,令貴名豪,文達名杰,以彰其功。”(《北史·王勇傳》P247)北周、隋朝、唐朝的統治者都來自西魏確立的關隴集團,其帶來的剛健尚武之風為中國社會注入了新鮮的血液。唐朝初建立時宮廷詩風崇尚南朝,而書法卻依舊先行往宏闊剛健之風上靠攏,實在是受到統治者審美風味的深刻影響。
唐代草書以張旭、懷素為佳,二人并稱“顛張醉素”,可見書法風格豪放不羈、變化多端,似無意之間一揮而就。自唐代往后,“意境”和“韻味”成為藝術審美中的重要標準,逐漸滲透進詩歌、繪畫、書法等多個領域。政治領域的開放為文人創作者們提供自由棲息空間,得以抒發個體心靈感受,不受外在規范的過多約束。因而,草書藝術呈現出唐代兼容并包的內在特征,其外在表現形式正是無處不在而又難以參透的筆畫勾連減省,用減省的寫意展現出無限韻味。
草書的“韻”集成了雙重矛盾特征,一個是極為高遠超脫的氣度,站在絕對的思想高度上對世俗所追逐與遵守的桎梏給予批判,一個是細致入微的琢磨,滲透在變化萬千又不離美感的筆墨變化之中。這也是唐朝社會的矛盾特征,粗獷又細膩,不羈又尚法。
唐代的行書在“師古”的同時開創新風氣,發展到顏真卿時,行書完成了個人精神氣度與社會格局的統一。而唐代的草書則包含著矛盾的雙重方面,在至廣大與至精微之處縱深挖掘,極盡高明韻味。
總而言之,行書與草書的發展繁榮與唐代的幾個特征有關:
首先,是唐代政治環境的寬松,上層階級對于文人的創作探索約束較少。其次,是外域文化在唐代社會的傳播與上層統治階級血統所帶來的雙重影響,這使得社會思想環境兼容并包。此外,是文化藝術領域的“意境”轉向與“韻味”轉向,讓書法藝術破除執古的限制,邁向創變之路。
書法為凝固的藝術,保存了一個時代與個體的雙重特質。研究唐代的行書與草書發展歷程,有利于體悟社會因素對于文藝發展的重大意義,為當今的文藝領域發展政策提供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