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媽媽去K歌

※文/祁河

春節和媽媽在海南過年，三個妹妹在西安K歌，發視頻給母親拜年。她們聲情并茂、載歌載舞，我是第一次看見聽到，沒想竟如此美妙婀娜，便囑類似活動可算我一個。

媽媽今年八十有七，身體雖遠不及以前硬朗，但思維十分清晰，說她一生沒啥，就是嫁了父親有了五個兒女。看著手機屏幕中的歡暢，她嘴角露出微笑，說也是第一次聽她們唱歌，感嘆除小兒子外全都是退休的人了，時間過得真快！又細說起每人小時品行，言你父親年輕時也喜歡唱歌，還會拉手風琴與小提琴呢。

此次出行她先到杭州小弟家小住，隨后跟我去三亞。離家快三個月了，自然想念兒孫們。看見親人畫面就嘮叨什么時候回去？我即刻訂“正月十五”前一天返程航班。元宵節那天她便被大女兒和女婿接回魯家村住所，也算回到家中過年。大妹連夜打來電話說約好二妹、三妹，明天回家聚會并一起K歌。

第二天酥雨潤街，我攜母親的二孫子回魯家村。因大孫子加班、小孫子在杭州，兩個外孫女遠在北京與法蘭克富，雖然比往年回來的人少了近半，但也給冷清多日的魯家村帶來幾分熱鬧。吃了碗臊子面，那邊大女婿、二妹不停地催，說已唱了一個小時了。起身前沒想到，媽媽說她也想去見識見識卡拉OK。

唱歌的地方不遠，在李家村萬達廣場負一層，步行一站路。由于仍淅淅瀝瀝下著雨，怕母親滑倒，我和大妹撐傘輪換扶著她前往。

包間很溫馨，音響不錯，白天6小時收費40元錢，可以不點酒水，自帶些茶水瓜果很是劃算。媽媽說她還是第一次進歌廳，趕上了好時代。

進去時二妹和小妹正在唱《鼓浪嶼之波》，聲情并茂，我們坐定加入和聲。媽媽居中也被感染，小聲地哼唱，二妹見狀立即點了《南泥灣》《紅梅贊》《五月的鮮花》，將話筒遞給了母親。媽媽推讓一下，和著熟悉的旋律一字一板地吟唱起來。

我們知道，《南泥灣》是父親生前愛唱愛聽的歌曲之一，他老人家曾在關中地委打過游擊，進城后在省委工作，還當過機關樂隊隊長。60年前，我在省委俱樂部見他拉《南泥灣》曲子為舞會伴奏。想必是母親用這支歌來懷念她的戰友與愛人。母親是唱著《五月的鮮花》，1949年從北京步行月余到西北參加革命和建設的。前年她收到中共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頒發的共和國70周年紀念章，心情十分激動。我想她那一刻，心底肯定涌動著這首高亢的《紅梅贊》。

我自告奮勇唱起《趕牲靈》和《三十里鋪》。父親是陜北綏德人，以前家庭聚會他常唱這兩首歌。第一回聽他唱“走頭頭的那個騾子喲，三盞盞的那個燈”，是他講接待外賓時，席間為老外助興，大受歡迎。我們便要求他也唱給我們聽，從此就成為家宴中的保留節目。也從那時起，我愛上了陜北民歌。每每唱起，就想起父親講他十四歲從老家的山溝如何走向延安、走向馬欄和走到西安的故事。

接著大妹唱了《 灞橋柳》，二妹唱了《荷塘月色》，小妹唱了《感恩》，她們嗓音一個比一個高，想必是遺傳了母親的基因。可惜我們少年時并沒聽到過母親唱歌，只在她離休后，偶爾聽她跟著電視唱那么幾聲。兩個孫兒小明、小四，說來奇特卻是難得的中音，分別演唱了《夜來香》《大魚》和《白月光》《李香蘭》等，除了懷舊的《夜來香》，其它的很是新穎，婉轉纏綿，也十分的悅耳。

女婿立巖在唱了《只要你過的比我好》后，為母親點了《月亮代表我的心》和《明月千里寄相思》，只見她坐直了腰板喃喃細語地唱出思念。我們知道媽媽的心愿，自父親2012年走后，堅強的她調整心態，堅持看書讀報。共和國70年慶時她樂觀向上地說：我的目標就是活到建黨一百周年。做兒女的我們，期盼她能夠高高興興地邁向百年。

小妹在聽完我唱了新學的《酒杯杯》后，說還是咱哥嗓子最好，并邀我一起合作了《長江之歌》與《婚誓》。我又專門點了首《可愛的一朵玫瑰花》，唱給母親。就這樣一曲歌罷又一曲的激情燃燒，不知不覺四五個小時就過去了。考慮到母親要按時吃藥，怕她太勞累，我們勸母親回去休息。她點頭同意，說回家咱點些外賣，就不做飯了。

媽媽也是十四五歲參加革命，艱苦樸素了一輩子。平時沒有什么嗜好，她就是愛看新聞和綜藝節目，聽聽相聲和唱歌，所以我們今天才不經意地將她帶到歌廳。

海南期間，我觀察她特別愛看《東方》《解放》和《跨過鴨綠江》等電視劇，還有《擺脫貧困》紀錄片。這大約就是父母一代的初心和使命。望著她雨中顫巍巍的背影，我不免有些羞愧，眼眶熱熱地流出了淚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