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曉蘭,鄧 建
(廣東海洋大學 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廣東 湛江524088)
孔子一生都在宣揚他的“道”,無論是周游六國,還是著書立說,他最大的愿望便是宣揚大道,實現(xiàn)天下大同。在孔子終其一生追求大道的過程中,他的言語存在著一些前后抵牾之處。
首先,表現(xiàn)在對富貴利欲的矛盾態(tài)度。一方面,孔子承認富貴乃是人之本欲,認為“富而可求也,雖執(zhí)鞭之士,吾亦為之”(《論語·述而》)。另一方面,孔子主張限制欲望,強調(diào)“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論語·里仁》),認為“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論語·述而》),提倡人們安貧樂道、清心寡欲。其次,表現(xiàn)在對克己的矛盾態(tài)度?!墩撜Z·公冶長》記載:“子貢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孔子回答“非爾所及也”,他認為子貢達不到這個境界,這似乎同意了子貢的無需克制自己、釋放天性的觀點??煽鬃佑盅?,“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論語·顏淵》),強調(diào)必須克己復禮,依禮而行,方能實現(xiàn)仁道。
因此裴毅然認為:“《論語》全書的漏洞很大,多處無法自圓其說?!薄霸诮鉀Q諸多社會問題的方法上,孔子拿出的辦法完全建筑在脫離社會實際的道德化基礎(chǔ)之上?!保?]筆者卻認為這些矛盾恰恰說明了孔子之“道”仍需研究??v觀《論語》全書可以發(fā)現(xiàn),這些矛盾產(chǎn)生的原因在于評論對象的不同??鬃訉τ谛∪恕⒕?、圣人態(tài)度的不同,使得他的“道”具有多重內(nèi)涵,本文將從這三個層面去分析孔子之“道”,挖掘孔子的內(nèi)心世界。
何為小人?在春秋時期,小人表示平民百姓或是無德智修養(yǎng)、人格卑劣的人。在戰(zhàn)國時期,小人是表示自稱的謙詞。那么在《論語》中,小人代表了什么?又有何特點?
“小人”一詞在《論語》中一共出現(xiàn)了24次,而以與君子相對的詞出現(xiàn)的次數(shù)高達19次。經(jīng)過分析《論語》,主要有以下幾種情況:第一,作為與君子相對的貶義詞出現(xiàn),表示品行低下的群體,如“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論語·為政》)、“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論語·衛(wèi)靈公》)。第二,作為與君子相對的詞出現(xiàn),不表示貶義,而表示與君子價值取向、才能不同的群體。當小人表示與君子價值取向不同的群體時,“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論語·里仁》);當小人表示與君子才能不同的群體時,“君子上達,小人下達”(《論語·憲問》)。第三,作為地位低下的人或是平民百姓出現(xiàn)。如“小人哉,樊須也”(《論語·子路》)。第四,表示有地位、品行卑劣的人。如“色厲而內(nèi)荏,譬諸小人,其猶穿窬之盜也與”(《論語·陽貨》)。
現(xiàn)代社會多把小人作為貶義詞理解,這難免導致解讀《論語》進入誤區(qū)。通過查閱《論語》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小人在不同章句中出現(xiàn)的情況不同,所具有的特點也會有所不同。
第一,當小人作為貶義詞出現(xiàn),具有品行低下的特點。他們有的“比而不周”,有的“同而不和”,有的“近之則不孫,遠之則怨”。他們或許會成人之惡、苛求別人,或許會驕矜凌人、不易相處,或許會不畏天命、狎大人、侮圣人之言。《論語·陽貨》記載:“子曰:‘色厲而內(nèi)荏,譬諸小人,其猶穿窬之盜也與?’”這里的小人指陽貨之流,孔子之所以提出如此尖銳的批評,是因為他們僭越禮制,奪權(quán)篡位。這些人雖然有權(quán)力,但品行低下,不能像君子一樣踐行大道。
第二,當小人表示與君子價值取向、才能不同的群體時,具有以下特點:首先,小人的價值取向更偏向于基礎(chǔ)的事物。君子上達于道,小人下達于器?!暗馈迸c“器”是不同的選擇,孰優(yōu)孰劣并沒有什么標準。器是基礎(chǔ)的事物,小人為了滿足基本的需求,為了生存而生存。其次,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論語·衛(wèi)靈公》),小人或許不會為了道、為了“仁”而去舍生取義,但是他們能在特定的時機發(fā)揮一定的作用。
第三,小人具有地位低下的特點??鬃诱J為種植莊稼是地位低下的人做的事情,因此他指責想學農(nóng)俗之事的樊遲,大呼“小人哉”。從孔子的話語中可以看出,孔子的教育思想主要是把自己的弟子培養(yǎng)成從政為官的人。另一方面,我們還可以得出小人這個群體具有地位等級低下的特點。此外還有一處也可以佐證——《論語·陽貨》記載:“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從“易使”可以看出,小人受人治理,被人使喚,地位極其低下。
分析小人在不同情況下所具有的特點,可以得出一個結(jié)論:小人在《論語》中并不都表示否定意義,但在大多數(shù)的時候,它偏向于消極否定的意思,表示地位低、德行差。
“汝為君子儒,莫為小人儒”是孔子對待“小人”態(tài)度的最佳詮釋,但這并不意味著孔子歧視地位低下的平民百姓??墒菫楹萎敺t問孔子莊稼之事的時候,孔子直呼樊遲“小人哉”?孔子是一個好的師者,他懂得因材施教,可是他的內(nèi)心深處仍然是希望他的學生可以入仕,成為君子之流。因為要改變春秋時期禮樂崩壞的亂象,關(guān)鍵是讓君子之流不斷成長,只有這樣他們才有機會、有權(quán)利去施行大道,去改變那個岌岌可危的社會。樊遲選擇“小人之道”亦是可以的,但是這就相當于放棄了入仕的機會,放棄了去施行大道的機會。所以當學生問莊稼農(nóng)事的時候,孔子才會斥責??鬃硬⒉幻镆暺矫?,孔子真正蔑視的是“穿窬之盜”的陽貨之流,他們是禮樂崩壞的參與者。
因而,孔子對于小人更多的是希望教化他們??鬃诱J為“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平民百姓關(guān)注的更多的是基本的溫飽問題,那些救世救國的大道理,他們可能不明白。民可使知之,不可,使由之。如果百姓理解不了,那么就告訴他們需要怎么做,教化他們即可。一方面,孔子以“仁”為最高標準,培養(yǎng)君子。另一方面,他從當時社會的實際情況出發(fā),教導人們??鬃映姓J追求富貴是人的本欲,認為人應該自由發(fā)展,因為他知道這些最基礎(chǔ)的東西才是百姓關(guān)注的。從子貢贖人的故事,再到“鄉(xiāng)愿德之賊也”這類的觀點,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孔子并不是后世認為的高高在上的圣賢,他其實是務實的真性情之人。他并不贊同子貢不領(lǐng)取補償金而去贖回自己遇難同胞的行為,而是贊同子路救人后收下貴重謝禮的行為。表面上看,這與他教導的“君子喻于義”相違背。其實并非如此,子貢贖人不收補償固然高風亮節(jié),可是孔子知道不可能讓魯國的尋常百姓都做到如此。而子路收牛,于理是應當?shù)?,于禮而言卻不合乎于君子之道。儒家的起點并不是教人存天理、滅人欲的,這些觀點是在封建統(tǒng)治者奉儒學為正統(tǒng)后,經(jīng)過層層包裝制定的一套更加精細的枷鎖。最初的儒家是承認人的私欲,講究先理后禮的。
“小人”是一種“本我”的狀態(tài),代表了人的先天的本能、欲望。小人之道最為基礎(chǔ),它的對象是“不可”的平民百姓,孔子遵循“本我”的原則,并沒有要求小人去遵守條條框框的道德約束,而是以教化為核心,它肯定人的基本訴求、順應人性。
何為君子?在西周時期,君子指君王或是貴族。在秦漢之際,君子指才德出眾的人。那么《論語》中的君子究竟是什么意思?又有何特點呢?
“君子”一詞在《論語》中主要有以下幾種含義:第一,評價人時的贊稱,如《論語·公冶長》記載:“子謂子賤,‘君子哉若人!魯無君子者,斯焉取斯?’”第二,指有道德的人,如《論語·顏淵》記載:“子夏曰:‘商聞之矣: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無兄弟也?’”第三,指有地位的人,如《論語·微子》記載:“周公謂魯公曰:‘君子不施其親,不使大臣怨乎不以。’”第四,與小人相對出現(xiàn),表示與小人不同品格、才能的人。此時,君子具有周而不比、文質(zhì)彬彬等特點。
楊伯峻先生指出《論語》的“君子”,有時指“有德者”,有時指“有位者”,并有混用或混淆處,如對“君子喻于義”及“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等章,“君子”的含義就不易界定。[2]趙紀彬先生在《論語新探》中指出:“‘君子’是西周、春秋對奴隸主世襲貴族的通稱?!保?]李澤厚在《論語今讀》中對“君子”采取照搬不譯的處理方法。[4]
“‘君子’一詞,在《論語》中出現(xiàn)了107次,其中出自孔子本人之口的就有84次?!保?]孔子所言的君子具有很多特點,他們知禮,他們忠義,他們具備各種各樣的德行修養(yǎng)。那么在這些特點中,君子最核心的特點是什么?它的評判標準又是什么呢?
如果說培養(yǎng)君子是孔子一生的目標,那么“仁”便是實現(xiàn)這個目標的核心。仁的核心在某種程度上就是君子的核心,仁的評判標準實質(zhì)上也是成為君子應該具備的條件。《論語·學而》記載:“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孝弟為什么會是仁的根本,而不是忠、義、禮、智、信這些諸多的品格之一呢?因為孝悌最接近人性,它的門檻低,不論是君子還是小人都會與之打交道。孝是一個人最為基礎(chǔ)的道德修養(yǎng),如果孝悌做好了,那么一個國家的根基也就夯實了。國是由許許多多個家構(gòu)成,孝悌可以讓家家相親、國家安穩(wěn)。周朝的分封制實質(zhì)上是親屬間的分封,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分封制中的親屬關(guān)系越來越淡薄,王朝的權(quán)威也就越來越難以維系。儒家將孝悌作為仁的根本,就是看到了孝悌的承接作用。它可以上承君子,下銜小人,也是小人通往君子之道的方式。小人先知孝悌之道,通過學而知之,再懂得忠、義、禮、智、信等品格。君子向來講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如果說修身齊家是治國平天下的基礎(chǔ),那么孝悌便是修身齊家的根本。因此,孝悌是君子的核心,亦是仁的根本。
《論語·憲問》記載:“‘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為仁矣?’子曰:‘可以為難矣,仁則吾不知也。’”在孔子看來,一個人克服了好勝、自夸、怨恨、貪欲這些毛病是難能可貴的,但是究竟合不合仁,還是不得而知。由此可見,孔子對仁的標準相當嚴格。孔子平日品評人物,孔門弟子、春秋列國的士大夫無一人能獲仁人之評。可是當子貢、子路認為管仲達不到仁人的標準,以“未仁乎”這樣不疑而問的語氣發(fā)問時,孔子的回答卻出人意料?!叭缙淙?!如其仁”(《論語·憲問》),管仲為何合乎于仁?他沒有追隨國君而去,實為不仁哉。但是他大興改革、選賢舉能,使齊國成為一個強國,在孔子看來這又合乎于仁。事實上,孔子的大道就是讓亂世恢復正道,實現(xiàn)天下大同。可是孔子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實現(xiàn)這個“道”,于是他培養(yǎng)君子,讓君子繼承他的思想,實現(xiàn)這個大道。由此可以看出,一匡天下是孔子評判仁的首要標準。同理,匡復大道亦是君子的最高目標。
從《論語》中我們可以知道,孔子對君子是極為重視的?!熬硬黄鳌睉撌强鬃訉τ诰涌捶ǖ淖罴言忈尅>釉诳鬃有闹惺蔷哂欣硐肴烁竦娜?,非等閑的凡夫俗子??鬃诱J為君子不應該像器具那樣只具備某一方面的用途,而應該博學多識、通觀全局,能夠承擔治國安邦的重任。
孔子認為君子需要不斷修養(yǎng)自身。他認為君子應該做到一知、三戒、九思?!耙恢睘橹烀?,《論語·堯日》記載:“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不知禮,無以立也;不知言,無以知人也?!敝烀呛饬康赖碌臉藴手?,也是成為君子的必備條件,那么何為知天命?“天命,即天道流行而賦予物者也,乃事物所以當然之故也。知此則知極其精,而不惑又不足言矣。”[6]“知天命意味著人按照天命之意韻而進行德性修養(yǎng),在實踐中貫徹天命的理念,使人的行為天命化?!保?]
“三戒”為:戒之在色、戒之在斗、戒之在得,這是孔子從少年、中年、晚年三個不同的時期對君子提出的要求?!熬潘肌睘椋阂曀济?,聽思聰,色思溫,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這是孔子從人生的不同方面對君子提出的要求,這些要求包括言行舉止等方面,包括溫、良、恭、儉、忠、孝、仁、義等各種道德規(guī)范。孔子說了如此之多對君子的要求,是為了讓君子從方方面面不斷地修養(yǎng)自己,從而克制對富貴利欲的追求,最終達到清心寡欲的狀態(tài)。君子是有權(quán)力可以治世的人,一旦多欲多求便會危害國家。春秋之亂,一部分的緣由便是有權(quán)之人的欲望與野心在不斷膨脹。追求富貴利益是人的原始欲望,可是君子不能只在乎這些,因為君子是小人之上更高的標準,君子有更高的精神追求。君子是那些有志于改變春秋亂相的人,他們可能是門客,可能是權(quán)臣,但是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追求大道。君子之道的核心在于修養(yǎng)自身,如果君子沒有不斷地修養(yǎng)自身,那么極有可能會被社會上的一些濁流同化。如陽貨之流,雖為有位者,仍然被孔子認為是小人。因此,君子需要不斷修養(yǎng)自身,超越“本我”。
君子在《論語》中可以表示“有德者”、“有位者”、自稱的謙辭、評價他人的贊稱。君子是一種“自我”的狀態(tài),從“本我”中逐漸分化出來,調(diào)節(jié)“本我”與“超我”之間的矛盾。君子之道的對象是匡復大道的人,他們在施行大道的時候,會感受到社會和自我之間的沖突,因此孔子對于君子要求非常嚴格,君子必須要恪守諸多的品德,以“仁”為核心,以“孝悌”為基礎(chǔ),以“匡復大道”為目標。君子之道以改變春秋之亂為目標,它以修養(yǎng)自身為核心,以一知、三戒、九思為要求,克己復禮以求治國。
何為圣人?《說文解字》曰:“圣者,通也?!蓖ㄓ诤翁??通往至臻之處。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圣人”指至德、至善之人,如禹、湯、文、武、周公、孔子等。在《論語》中,“圣人”一詞只出現(xiàn)了四次。有兩處在孔子的言論中,另外兩處在子夏和子游的對話中。無論是在孔子的言論中,還是在子夏和子游的對話中,圣人都是一種至高的標準。
第一,圣人的數(shù)量稀少。子曰:“圣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君子者,斯可矣?!保ā墩撜Z·述而》)春秋社會大動亂,很多舊制度、舊秩序名存實亡,這是古代貴族統(tǒng)治下的危機。面對春秋末期禮崩樂壞的社會,孔子似乎感到絕望。在那樣的社會背景下,孔子認為是沒有圣人的。一方面是因為圣人本身的數(shù)量極其稀少,另一個方面是因為孔子難以找到自己觀念中的“圣人”。
第二,圣人的標準嚴格?!墩撜Z·子罕》載:“大宰問于子貢曰:‘夫子圣者與?何多能也!’在當時,孔子已經(jīng)被人認為是“生而知之”的圣人,可孔子自己卻一直否認,說:“若仁與圣,則吾豈敢?!币环矫姹憩F(xiàn)了孔子的謙虛,另一方面也說明孔子心中圣人的標準極其嚴苛?!墩撜Z》中對圣人的標準并沒有明確記載,《孔子家語》卻對圣人的標準有詳細記載:“所謂圣者,德合于天地,變通無方。窮萬事之終始,協(xié)庶品之自然,敷其大道而遂成情性。明并日月,化行若神。下民不知其德,睹者不識其鄰。此謂圣人也。”[8]這就是孔子心中的合乎大道的圣人之德,仰之彌高、鉆之彌深。
第三,圣人的地位崇高。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保ā墩撜Z·季氏》)何為敬畏?敬畏是一種情緒,這種情緒是當人們面對權(quán)威、莊嚴、神圣的事物時才會產(chǎn)生的,所以敬畏的對象是崇高的。其次,孔子將天命、大人、圣人之言作為同等地位的事物,要求君子敬畏他們,也足以說明圣人地位的崇高。
首先,孔子對圣人極為尊敬,他將堯、舜、禹尊為圣人。堯征討四夷、統(tǒng)一中原,在位時生活簡樸、團結(jié)邦族。孔子贊嘆“大哉堯之為君也!巍巍乎!唯天為大,唯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煥乎其有文章!”(《論語·泰伯》)舜虛懷納諫、懲罰奸佞,選賢舉能、政通人和??鬃友运础暗聻槭ト恕?,故“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內(nèi),宗廟饗之,子孫保之。故大德者必得其位,必得基祿,必得其名,必得其壽”。禹治水三十年,三過家門而不入??鬃釉唬骸坝?,吾無間然矣。菲飲食而致孝乎鬼神,惡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宮室而盡力乎溝洫。禹,吾無間然矣。”(《論語·泰伯》)堯、舜、禹不僅約束自身的欲望,而且致力于為生民立命,他們是名垂青史的圣人,在孔子眼中他們是儒家最完美的大德者。
其次,圣人在孔子心中是最為崇高的目標,“圣人人格一直是孔子畢生追求的目標”[9]。“圣人”是我們有限人生無限追求的一種存在,是一種可望不可及的狀態(tài),它是孔子以堯、舜、禹這些古賢圣人為原型設(shè)立的更高的標準??鬃訉拥囊笥蟹浅<氈碌拿枋觯现炼Y儀道德,下至言行舉止。遵循孔子劃定的各種標準,小人也可以通向君子。而圣人卻不是如此。孔子在《論語》中甚少提到圣人,因為他知道圣人是一種“超我”的狀態(tài),是道德化了的自我,對個人的要求極其嚴苛,孔子是務實的,所以他教導的更多的是君子之道。圣人之道最大的意義是給君子一盞明燈,一個不斷追求、不斷奮斗、不斷完善的目標。圣人之道是至臻之道,此道的核心在于不斷地追求、趨于至臻。
《論語》中存在著言道的矛盾,實際上是由于《論語》中“道”的內(nèi)涵不同導致的。小人之道遵循“本我”的原則,以教化為核心,它肯定人的基本欲求,是最基礎(chǔ)的道。君子之道遵循“自我”的原則,以修養(yǎng)為核心,它要求克制欲望、合乎禮樂,它的標準和要求高于小人之道。圣人之道遵循“超我”的原則,以至臻為核心,是一個需要不斷追逐的道??鬃又啦皇菫跬邪钍降幕孟耄侨胧乐?,是孔子聯(lián)系當時的社會實際,以教化小人、修養(yǎng)君子、追求圣人之道為方式挽救當時的社會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