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衙門”里的巨鱷

※文/浙江·溪石

黑龍江省人防辦原黨組書記、主任武偉（正廳級）在人防系統44年，擔任領導職務后大肆斂財。武偉對“生財之道”熟稔于心，他“大筆一揮”，就可以決定上億元的項目。辦案機關查明，經武偉之手違規審批人防地下商業街項目40多個，斂財1100多萬元。他不僅包養情婦，還給上大學的女兒大包送現金先后多達2000萬，存在巨額來源不明財產。“冷衙門”爆出巨貪，讓辦案人員大跌眼鏡。2020年10月17日，武偉涉嫌受賄、濫用職權、巨額財產來源不明案在大慶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

“老人防”退休后被查

2019年農歷正月，從黑龍江省人防辦主任崗位上已經退休近兩年的武偉在小區散步，這時有兩個陌生人向他打招呼，武偉心里“咯噔”一聲，他知道：該來的還是來了。武偉被黑龍江省紀委監委留置，引發黑龍江省人防系統一場大地震。半個月后，哈爾濱市人防辦原主任肖文東被立案審查調查。此后，哈爾濱市人防辦副主任宋澤剛、哈爾濱市人防辦工程管理處處長趙輝、佳木斯市人防辦原副主任吳文俊、佳木斯市人防地下過街工程管理處主任謝立群、七臺河市人防辦原主任周幼華等人先后落馬。黑龍江人防系統腐敗窩案曾震驚中紀委，轟動全國。2019年4月武偉被哈爾濱檢察院批準逮捕，當年6月10日，經黑龍江省委批準，武偉被省紀委監委“雙開”。

在人防系統，武偉干了44年，從一名一線職工成長為正廳級一把手。履歷顯示，1956年5月生的武偉，是山東陽谷人。16歲時，還只是一名在校學生的武偉因專業能力出眾被選拔到黑龍江省人防辦電臺擔任報務員，19歲就升為臺長。此后他先后任省人防辦組織指揮處工作人員、省人防辦通信處副主任科員、省人防辦通信處副處長、人防辦秘書處副處長、省人防辦秘書處處長、省人防辦副主任等職。2005年6月起，他升任省人防辦黨組書記、主任，在這一崗位上干了近11年。2016年已滿60周歲的武偉從省人防辦主任崗位調離，后轉入省政協，出任省政協文史和學習委員會副主任。2018年2月離職。

“雙開”通報稱：經查，武偉理想信念動搖，黨性原則喪失，對黨不忠誠、不老實，為掩蓋違紀違法事實，轉移隱匿證據，對抗組織審查;違反中央八項規定精神，多次違規接受私營業主安排的宴請、旅游；違規收受下屬單位和個人禮品禮金；與他人長期保持不正當性關系；違法辦理并持有、使用虛假身份證照；大搞權錢交易，利用職權和職務影響為他人在轉業安置、項目審批等方面提供幫助并收受巨額財物；罔顧國防安全利益，濫用職權，造成國家巨額經濟損失；其財產和支出明顯超過合法收入，差額特別巨大，不能說明來源。系在黨的十八大后仍不收斂、不收手的突出典型，其性質惡劣，情節嚴重，應予嚴肅處理。將其涉嫌犯罪問題移送檢察機關依法審查起訴，所涉財物隨案移送。

“靠山吃山”瘋狂斂財

“人防辦”是人民防空辦公室的簡稱。人防辦也一直被認為是冷門崗位，遠離公眾視線。然而武偉雖是在冷門崗位上，但攬錢手段卻五花八門。“冷衙門”為何頻出蛀蟲？根據相關規定，民用建筑到達一定的規模時，應當修建防空地下室或根據相應規模向國家繳納人防工程易地建設費。對民用建筑修建防空地下工程進行審批、收取人防工程易地建設費等，是人防辦的重要職能。武偉正是利用人防工程審批、驗收，易地建設費收取、減免等權力大肆謀取私利，顯示出一套“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本領。

武偉被“圍獵”始于1997年，當時，他剛走上黑龍江省人防辦黨組成員、副主任崗位第二年，就忐忑不安地收下了一名建筑商20萬元的人民幣。在擔任省人防辦主任的10年里，武偉便“放開手腳”，利用職權和職務影響為他人謀取利益，大搞權錢交易，39次收受他人財物。武偉收錢輕車熟路，而且不太避諱，其中至少22次就發生在辦公室里。武偉直言：“辦公室里收錢只有兩個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辦案檢察官說，武偉收錢單筆數額很大，動輒上百萬，常常是“大筆一揮”，錢就到手了。在武偉的“雙開”通報中，有這么一句話：罔顧國家利益，濫用職權，造成國家巨額經濟損失。2012年，武偉受哈爾濱某房地產開發商請托，違規審批將產權應歸國家所有的8.34萬平方米地下人防工程變更為可辦理產權的地下商業街。開發商獲取暴利后知恩圖報，武偉收受了該開發商一套價值150多萬元的房產，卻給國家造成經濟損失1.76億元。

另據案情，黑龍江省人防辦審批的17項人防工程設計項目里有16項是省人防辦某下屬單位包攬的，該單位給省人防辦領導班子發獎金，其中武偉前后收了130多萬元。黑龍江省人防辦的辦公樓項目，武偉指定承建商，虛假招標串標，這次武偉“獅子大開口”，單筆收受了該建筑老板的“進貢”360萬元。工程監理方面，由省人防辦出資的下屬監理公司送給武偉好處費數十萬元。另外，哈爾濱市民眾街地下商業街一個工程“撂倒”了三級人防辦主任。哈爾濱市某公司負責人通過向省人防辦主任武偉、哈爾濱市及該市道里區人防辦主要負責人分別行賄100余萬元，拿下了項目。經武偉之手違規審批人防地下商業街項目40多個，斂財達1100多萬元。案情觸目驚心！將武偉的一副貪婪嘴臉暴露無遺。

武偉受賄斂財的錢去了哪兒呢？案情披露其生活腐化墮落，長期包養情婦，在情婦身上花了不少錢。另外，武偉有一個愛如掌上明珠的女兒，其在北京念書，他連續數年為女兒送錢。黑龍江省人防辦一位處長清楚記得：黨的十八大之后的某年，他陪時任省人防辦主任武偉到北京出差。這位處長見領導拎的大包很沉，就好心上去想幫忙，卻被堅決拒絕了。面對下屬的疑惑，武偉解釋說里面是書……其實，包里不是書，是幾十萬元現金。2011年至2018年間，武偉先后利用各種機會前往北京給女兒送錢，每次幾十萬元。“近2000萬元的現金，都是8年間我自己一次次送過去的。”案發后武偉交代說。

掌權者之間互為“中間人”

如此明目張膽收錢，武偉卻相當“自信”，沒覺得自己會“出事”。他自詡在系統里“人緣不錯”，從來沒收到過關于他的舉報。武偉奉行一種“有便宜大家都占點兒”的理念。他曾對紀檢調查人員坦承，在退休前，“有些項目就不直接參與了，有好處大家都得點兒。”在他主政下，黑龍江省人防系統的工作由在全國名列前茅變成了排位倒數，全省人均防空面積已低于國家標準。

由此可見，黑龍江省人防系統的腐敗不是一人兩人的個案，而是系統性腐敗。辦案人員說，人防領導之間在收錢方面心照不宣，“默契度”很高。例如，某天，黑龍江省人防辦下屬單位的一名處級干部來找武偉，他從腋下抽出用報紙包裹著的10萬元人民幣往辦公桌上一放：“主任，這是吳文俊讓我給你帶過來的。”武偉頭也不抬說：“知道了”。吳文俊是佳木斯市人防辦原副主任。來人通過吳文俊打招呼，為自己在雞西的一個項目向武偉尋求“關照”。收錢、辦事……彼此心照不宣，達成高度默契。像吳文俊這樣做“中間人”的人防領導很多，他們在開發商和武偉之間穿針引線。此前，通過哈爾濱市人防辦原主任肖文東，黑龍江某房地產商給武偉送去了5萬美元，當年武偉即為其出力幫助，審批通過了4個工程項目。

武偉落馬后，黑龍江多名省、市人防辦領導先后接受組織審查調查，他們都是人防辦一、二把手或是具有審批管理權的中層負責人。2020年10月17日，黑龍江省人防辦原主任武偉涉嫌受賄、濫用職權、巨額財產來源不明案在大慶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在疫情防控常態化形勢下，該案為線上線下相結合遠程開庭。按照省紀委監委要求，大慶市紀委監委組織市相關部門（單位）100余名黨員領導干部到法院現場旁聽庭審，接受一次特殊的預防職務犯罪警示教育。“面對莊嚴法庭和高懸的國徽，我非常內疚，深感對不起黨組織，對不起人防系統同事，對不起家人，我向黨和人民謝罪！”通過遠程庭審視頻，武偉深刻認罪懺悔。等待他的將是法律的判決……

評論：

人防辦這一看似“冷門”的部門，腐敗起來卻是“五花八門”。有的明目張膽收取開發商“好處”，違規為人防工程降等級、減面積；有的通過下設協會等組織，壟斷工程設計、圖紙審查、設備采購等領域，從中牟利……各色各樣的腐敗，影響惡劣。這一現象表明，“任何權力不受制約必然導致腐敗”。其治理，必須緊緊扭住“權力”這一核心要素。除了強化“兩個責任”落實，還應針對行業特點，通過建好制度籠子把腐敗之人防住，比如實行向社會公開、專項審計等方式，精準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