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子
興許是喜歡水的緣故,我對家鄉的河流總是充滿了懷念,每當從橋上經過時,總忍不住看向河面,看它是否如家鄉那條一樣清澈。后來隨著年齡增長,去過的地方越來越多,過了無數座橋,見了無數條河與江,愈發思念起故鄉來。
說起村前的那條小河,有講不完的故事。兒時,母親千叮萬囑不許我去,擔心我溺水。然而幼時玩心大,每次我都趁她睡著時偷溜出去,把鐵門輕輕關上,再叫上幾個伙伴,慢悠悠地走到河邊,抓蝌蚪,逮螃蟹。河邊有一棵很大的榆樹,那時我們爬不上去,就使勁搖樹,搶著撿落下來的榆錢,就著河水一洗,放進嘴里,甘甜無比,比糖還要好吃。
母親對我很嚴格,不允許我亂跑亂玩。“女孩子,千萬得保護好自己。”這句話一直被她掛在嘴上。我那時不懂事,總埋怨她把我的權利剝奪得干干凈凈,后來長大了,才明白母親的良苦用心。
我童年里最大的幸運,便是發現了那條小河。春天時,河邊大片油菜花與麥苗交相輝映,成了一幅渾然天成的油畫,一眼望去,心曠神怡;夏天時,熱風卷著麥浪撲面而來,塑料底的涼鞋踩在河邊的石子上,有種別樣的踏實感 ;到了秋天,沿河栽的兩行梧桐在陽光下煞是好看,傍晚老人們坐著乘涼拉家常,其樂融融;冬天雖說寒冷,但繞著河邊散步的人也不在少數……我家住在河那邊,過了河,上個坡,五分鐘便到了。這條河說大不大,卻承載了我整個童年的回憶。
考上高中后,母親怎么也不放心我住宿,執意要起早摸黑地騎車送我。由于天黑,村里還是土路,所以每當經過那條河時,就得下來推著車上坡。清晨天色朦朧,月牙淡得幾乎看不見,河面泛著微光,偶爾聽得幾聲雞鳴狗吠,伴著河流的嘩嘩聲,有種說不出的安逸。下晚自習時,已是深夜了,碰上冬天下大雪,路上結了冰,我和母親就相互攙扶著走。
月光皎潔,落在雪地上,灑在小河里,也照耀著我的心。
后來上了大學,再后來工作,直到如今這么多年過去,我都依然記得那場景——母親穿著一件大紅色的棉衣,頭上裹著圍巾,背著我又大又沉的書包,一只手打著手電,一只手緊緊地攥著我,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雪地里走著。寒風刺骨,刮在臉上生疼,可母親的手卻像火爐一樣,溫暖著我的心,陪我熬過了那最關鍵的三年。
每當在外地看到河流時,我都會想起故鄉的那條,也不知我滿心的思念,能不能順著河流寄給遠方的母親。
如今,家里買了車,村里修了公路,河上也建成了高架橋,河邊早裝上了路燈。聽說再過幾年,沿河要建成公園。這些翻天覆地的變化,記錄著一個時代的變遷。可于我而言,不論時代怎樣變遷,母親那份深沉的愛意,都足以讓我懷念終生。
編輯/胡雅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