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文彬 黃曉曄
在中國城鄉社會快速轉型的過程中,城市出現了一個特殊群體,大量農村兒童涌入城市,從留守農村到留守城鎮,為實現城市就學,成為城市的“再留守兒童”。農村兒童留守城市,主要有個人獨自留守、祖輩陪同留守和單親陪同留守三種形式。再留守的發生既有微觀層面個體城市化動力,也有宏觀層面結構變遷的壓力,其實質是為實現城市化而積累人力資本。但這些再留守兒童從農村熟人社會進入城市陌生人社會學習生活,失去傳統支持,會面臨一些挑戰和困難,城市政府應為其提供一定的社會保障與救助,學校為其提供關心關愛和學習幫扶,社區為其創造安定和諧的社會環境,確保留守城市的農村兒童完成就學目標。
留守的最初含義是指家庭主要成員出國而導致其他家庭成員留在國內的現象,其實質是一種家庭成員地理上的分離現象。因此,從地理位置和事件出現的時間看,我們可以將農村兒童留守城市的現象稱為“再留守”或“二次留守”。在我國城鄉社會加速轉型的大背景下,隨著農村拆村并居和優質的師資源源不斷地流向城市,農村留守兒童的農村就學變得愈發困難。越來越多的農村留守兒童選擇進城就學,成為城市的“再留守兒童”。據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東北師范大學中國農村教育發展研究院發布的《中國農村教育發展報告2019》顯示,2017年全國農村留守兒童數量為1550.56萬人,比2016年減少175.73萬人,減幅為10.18%。[1]農村留守兒童越來越少[2],除了計算方法的變化之外,這主要是因為農村減少的留守兒童進城就學轉變為城市再留守兒童。作為中國城鄉社會快速轉型的產物,農村兒童留守城市,不僅對中國特色城鎮化道路具有特殊的含義,而且作為未來的建設者和接班人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事業也具有深遠的影響。一直以來,學界和政府部門高度關注農村留守群體問題[3-5],關注農村流動人口的城市融入問題[6]和城市流動兒童的教育與社會適應等問題[7][8],但對農村留守兒童進城就學的“再留守”現象鮮有研究。因此,筆者擬對此做一些初步探究,以期讓農村留守兒童進城就學的再留守現象得到學界及社會各部門的關注與重視。
隨著中國經濟和城市化的快速發展,城鄉經濟社會差距急劇擴大,特別是城鄉教育資源配置嚴重失衡。一方面城市的優質教育資源過度集中,幾乎所有的好教師都集中在城市的中小學,教學技術、設備水平也是農村無法比擬的;另一方面農村就學難,隨著新一波撤村并居和教育資源優化重組,很多行政村的教學點因生源不足而被撤并,農村留守兒童就學變得愈發困難。農村教育資源不足、優質教育資源缺乏與農民對高質量基礎教育需求之間的矛盾突出。因此,為了讓下一代能夠分享城市的優質教育資源,越來越多有經濟實力的“農二代”通過購房或租房等形式把家臨時安在城鎮之中,方便小孩在城市就學。
目前農村兒童留守城市主要存在以下三種形式。第一種為單獨留守城市,一般存在兩種情況:寄宿親戚家或寄宿學校。寄宿學校,日常生活起居需留守兒童自理,與留守農村的兒童相比,城市學校提供了更優越的學習生活環境,他們只需安心學習即可。寄宿親戚家,生活方面有人照顧,但學習輔導和外出安全還需靠自己。由于中國的人情關系比較復雜,只有極少數留守兒童選擇寄宿親朋好友家。對經濟條件稍好的家庭,為免去不必要的麻煩和人情債,他們一般會選擇全封閉式管理的私立學校寄宿就學。第二種為祖輩陪同留守。從我們實地調查的情況看①,青年農民一般在本縣城或本市購買了商品房,也有不少租房的,為了還房貸和支持小孩的城市就學,夫妻雙方到沿海發達地區或大城市打工,讓父母來城市照顧小孩,一方提供務農收入,另一方提供家政服務,這種形式的幸福指數比較高,各得其所,各盡所能,可以實現家庭分工合作的最優化。與留守農村相比,陪同留守的祖輩不用分心干農活,可以一心一意照顧留守兒童,并且祖孫共同面對陌生的城市環境、迎接不同的挑戰,也有利于隔代之間的情感交流,讓他們的關系變得更密切。但不足之處是祖輩在學習上不能很好地指導兒童,代溝明顯、共同話語偏少。第三種是父母一方陪同留守。如果祖輩年齡太大或因其他原因無法提供勞動幫助,父母一方,一般是母親會陪同孩子留守城市就學。這種留守模式的兒童一般比較懂事,父母管教比較嚴,學習勤奮,成績優良。
從再留守兒童的來源看,主要是從農村留守轉為城市留守,還有一部分是城市流動兒童轉為城市留守兒童。父母為了支付小孩高昂的學雜費和生活費,不得不遠離家庭到其他工資收入較高的沿海城市或大城市打工。目前,這種“進城就學”所形成的“再留守”現象是一個比較普遍的社會現象。作為城鄉之間的“雙重邊緣群體”,農村留守兒童流動到城市再留守,對農村而言,再留守兒童是農村的逃離者、背叛者,他們脫離農村熟悉的社會關系網絡;對城市而言,他們是陌生的外來者、城市新居民和未來的建設者,但也是城市兒童的競爭者抑或合作者、新朋友;留守城市的農村兒童,遠離了自己熟悉的世界,寄居在城市成為城市暫時的“落腳者”,在復雜的城市社會環境中默默努力奮斗。留守城市是從農村走向城市并最終扎根城市的過渡性準備階段,是一個不斷進步和充滿艱辛的過程。他們對城市的情感是既愛又恨,藏于他們內心的痛苦往往是進城既是為了重新尋找安生之所,同時又在客觀上構成了對故鄉的拋棄。[9](P114)留守城市的農村兒童成為城鄉之間的雙重邊緣人,但與城市、農村的同齡人相比,他們的選擇空間較大,進退有據,成功可融入城市,失敗可退回農村。
對農村留守兒童而言,進城留守既是一種無奈,也是一種躍進,在一定意義上邁出了城市化的第一步。“城市總是孕育著各種新的觀念、時尚、道德和需要,然后流傳到其他地區。所謂社會變化,就是對城市的追隨和效仿”[10](P253)。城市作為文明的中心,是財富、希望、機會、活力的象征,人人向往之地。對再留守兒童而言,留守城市是學習、觀察、熟悉和逐步適應城市的過程,也是為扎根城市積累人力資本的過程。對城市同齡人而言,再留守兒童會帶來新鮮感,他們有了新伙伴和學習競爭者。城市再留守兒童與城市兒童,他們由于家庭背景、經濟條件、生活習慣等的不同,在興趣愛好和生活習慣等方面大相徑庭。但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他們會逐漸相互接納和建立互信。大多數城市學生會慢慢接受農村再留守兒童,但能與農村同學深交的較少;而留守城市的農村同學則期盼與城市同學打成一片,友好相處,但往往因為缺乏自信而難以如愿。從留守農村到留守城市,基于地緣和學緣關系紐帶,城市再留守兒童會自發形成一個個臨時性的同學圈、朋友圈。因為相似的經歷和相同的境遇,他們同病相憐、惺惺相惜,相互交流和支持,在日常的互動中變得熟悉并建立一定的互信和友誼。隨著學業結束,這種臨時性的社會圈子一般也會隨之解體,但個人之間的友誼和特殊關系可能會延續較長一段時間,并為他們最終融入城市提供持久支持。
農村兒童留守城市是中國快速城市化過程中的一個獨特社會現象,因此,將其放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的大背景下進行考察,是結構性制約與個體行為互動產生的一個城市化現象。從發生學角度講,既有微觀層面個體城市化的內在動力,也有宏觀層面社會制度體制結構性的外在壓力。從一定意義上講,農村留守兒童再留守城市是中國特色城鎮化發展的必然產物。
從農民個體層面看,農村部分家庭成員選擇留守城市的主要目的是讓小孩分享城市優質的教育資源,接受好的教育,希望他上個好大學,最終能在城市找到一個正式的穩定工作,在城市安居樂業。一些學者從經濟學角度認為“再留守”是逆城市化現象的反向留守。[11]然而,筆者認為,農村兒童留守城市就學是為了最終融入城市積累人力資本,本質上仍然是一種隱性的城鎮化過程,而不是逆城市化現象。中國農民基本是家庭本位或家庭主義的思維,家庭預期收益最大化的目標導向決定家庭成員的分工。小孩是家庭的中心軸,也代表一個家庭的未來與希望。為了給小孩創造較好的學習條件和生活環境,家庭成員進行最優的分工合作,外出務工或留守務農,每個成員都承擔一份責任,扮演不可或缺的角色。無法改變自己身份地位的農民,一般都把希望寄托在子女身上,希望孩子實現自己未竟的事業——城市夢,所以再苦再窮也要讓孩子讀書。
20世紀八九十時代出生的第二代農民工,初中或高中畢業就接過父母的接力棒,踏上進城打工之路。與第一代農民打工的目的不同,新一代農民沒有務農技術和經驗,曾經的留守經歷讓他們普遍存在厭農、棄農情緒,他們視野開闊、思想活躍,他們的人生理想不再是回鄉種田,而是要融入城市,成為真正的城市人。新生代農民工,一方面上完學就進城打工,對農業、農村、土地和農民等不那么熟悉;另一方面他們渴望進入城市、融入城市社會,享受城市現代文明生活。[12]他們盡量把家安在本地城鎮中,一方面雖然他們身份不是真正的城市人,但也要過城市人的體面生活;另一方面可以讓他們的小孩接受更好的城市教育,將來考大學在城市就業,成為真正的城市人。通過祖輩父輩兩代人打工,一代人讀書,三代人的接續努力,以家庭成員的地理分工和職業分工為手段,以犧牲家庭生活完整性為代價,實現農民家庭社會地位的整體向上流動。所以進城就學的農村留守兒童身上承載父母乃至整個家庭的希望。與留守農村讀書的兒童相比,他們是幸運的,擁有更好的學習條件和升學機會,同時也面臨城市同學的強競爭和陌生環境的無形壓力。
從宏觀制度層面看,城鄉二元結構體制是農村兒童留守城市的主要原因。城鄉二元戶籍制度藩籬,不僅是地域分離,也是職業和社會保障的隔離,更成為社會身份地位高低的標識。一方面是城鎮正規單位就業的“職工”,他們享有中國計劃經濟遺留下來的勞動法規保護和福利;另一方面則是進城打工的農民,他們作為臨時工和城市的暫住者,不享有正規職工所享有的法律保護和福利,也不享有城市居民的權利,尤其是不享有子女接受義務教育的權利。[13](P217)這就帶來兩種結果:一是“跳農門”“做城市人”成為許多農村人的人生目標;另一個是城鄉二元體制排斥農村人,跨越體制障礙最有效便捷的辦法是高考,通過高考直接轉變自己的農民身份。國家宏觀制度設計所形成的機會結構制約著新生代農民的行為選擇空間。因此,讓小孩接受更好的基礎教育考上一個理想大學幾乎是所有新生代農民的共同愿望。但絕大多數新生代農民的務工收入不足以維持一個家庭的城市生活,無法實現家庭遷移,他們只能選擇讓小孩留守城鎮就學。“中國的情況與其他國家不大一樣,中國是以戶籍制度及其背后的相關規定為控制工具,促使農民工到城市居民不愿去的行業、干城市居民不愿干的活,比如建筑業、服裝業、家政等。中國農民工不是一級勞動力市場的外溢人口,而是被一級勞動力市場排斥在外。事實上,農民工的勞動現狀是制度的產物,戶籍類型和戶籍所在地賦予城鄉居民不同的機會,使得城鄉之間有很深的隔閡。盡管從20世紀80年代末就開始了戶籍改革,但與城市居民相比,絕大多數農民工仍處于制度、經濟和社會地位的最底層。”[14](P6)
農民工一般從事非正式經濟部門工作,低工資、低福利、無保障,為了支撐小孩進城讀書,他們只有選擇二次流動,從農村流動到本地的城鎮,再流向工資收入較高的沿海城市。隨著主要成員的流動,家庭也面臨再次分離,出現新的二次留守現象。理想情況是一家人流動到沿海城市打工和讀書,保持家庭生活的完整性。但從調查情況看,發達地區雖然工資水平高于內地,但高昂的房租和生活費以及高昂的借讀費,是絕大多數農民工無力支付的,更何況打工者的工作時間不穩定,沒有規律,經常加班,根本無暇顧忌孩子的學習生活。對于新生代農民工而言,為了支持小孩進城讀書,必須“背井離鄉”以獲取較高務工收入。父母在鄉下務農,兒女在城市讀書,自己在沿海打工,一個家庭分居三地,三代人共同努力或許可以勉強實現一個家庭的城市夢。因此,農村兒童留守城市就學是一種不得已的理性選擇。概而言之,這種為了支撐孩子再留守城市的家庭分工模式,雖然能實現小孩城市就學、考大學的目標,但犧牲了家庭生活的完整性,家庭功能殘缺不全,這不僅導致留守兒童問題化,有的甚至導致了家庭的解體。所有人都在不斷盤算著自己的前途,一方面是鄉下難以忍受的貧困生活,另一方面是城市生活難以負擔的開支,同時也盼望著有一天能時來運轉,突破這兩方面的窘境。[15](P7)對一個打工家庭來說,留守兒童的城市化之路異常艱難。
農村兒童從留守農村到留守城市,從被動留守到主動留守,從流動轉為留守,折射了一個時代社會變遷的縮影,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進程中漸進式城鎮化的一個具體表征。從中國城鄉社會大轉型的背景看,城市再留守現象具有多重社會隱喻。
“城鎮化是一個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客觀經濟規律,人口遷移和產業集聚是生產力不斷進步的必然結果。”[16]城鎮化的實質是農業人口非農化、農村人口轉變為城市人口。與老一代農民不同,80后90后的新生代農民棄農厭農思想嚴重,不愿以農業為生,對農村缺乏感情,而且自身也不認同自己的農民身份。[17]第一代農民工是生計理性,隨著市場化和工業化的迅速發展,有限的農業收入不足以維持家庭正常開銷。而新生代農民工則不一樣,他們大部分曾經是留守兒童,留在農村與祖輩一起生活,長大了在城市打工,對他們而言,農村貧窮落后,城市繁花似錦,寧愿在城市要飯,也不愿回農村遭人白眼。“人們常說,在整個工業化和城市化的過程中,所有有能力的人都離開鄉村去了工廠和城鎮,或者決心移民,只留下了遲鈍的人,沒用的人和無知的人。”[18](P254)但由于中國快速城市化是以低成本工業化為基礎的,農民工的低工資實現了工作和身體的城市化,卻無力實現身份城市化。作為一個特殊的城市邊緣群體,農村留守兒童進城就學,不僅承載了父輩新生代農民工的城市化夢想,而且經歷了城市與鄉村的雙重生活體驗,他們的人生目標是實現完全城市化。留守城市就是為了考上大學,獲取進入城市的通行證。
從社會學意義講,教育作為一種社會選拔機制仍然是農民“通向城市的階梯”[19](P20-26)。自古以來,中國城市與鄉村不僅是一種地理分工,更是一種經濟社會分層。新中國建立以來形成的城鄉二元體制也實現了相同的社會分層功能,城鄉分離分治,城市領導鄉村。農村人要變成城市人,在計劃經濟時代,除了當兵、獲得勞模等,最主要的渠道是通過中考和高考考入公立中等或高等學校。改革開放后,城鄉之間的屏障逐漸消除,允許農民自由流動進城務工經商,但是改變農民身份的條件仍然很苛刻,一般要求在城市購買價格高昂的商品房才能擁有城市戶口,因此只有少數成功發財致富的農民工能達到要求。如今,即便有了城市戶口,也只是做了名義上的城市人,因為你不可能進入具有社會保障的城市正規部門工作,更不要說融入城市社會,讓別人認同你的城市身份。通過高等教育取得高學歷文憑成為農民進入城市正規部門工作的通道,進入城市正規體系,成為名副其實的城市人,否則,即使生活在城市、工作在城市,但仍是城市的準市民。所以,新生代農民非常重視教育,不惜一切代價把小孩送到城市就學,經過三代人的分工合作和共同努力最終實現城市化目標。
在當前中國工業化發展水平及城市對勞動力的吸納能力有限而農民工群體數量巨大的前提下,完全快速消除城鄉二元體制也不現實,特別對特大城市、大城市而言有困難。低工資、高房價及城鄉二元體制共同構成戶籍人口城市化的阻斷機制。中國農民采取了多元化、多層次、多階段性的城市化策略。第一代農民工身體城市化,但生活方式和身份還是農民,第二代農民工身體、生活城市化,但身份還是農民。作為第三代農民,農村留守兒童無法隨父母進城實現家庭遷移和完全城市化,而是經過3—12年的城市就學過渡階段,為自己積累人力資本,也為城市最終接納巨量的農村轉移人口提供一個較長的準備期。一代農民工返鄉務農、二代農民工進城打工、三代農民進城讀書,從而形成具有中國特色的基于家庭代際分工的“接續城鎮化”模式。[20]中國漸進式城鎮化,雖然不能像西方那樣通過人口自由遷徙一步到位,但從身體城鎮化到生活城鎮化再到身份城鎮化[21],分階段、分層次逐步實現的方式符合中國國情,具有獨特的優勢。一方面,可以減輕城市政府在就業、公共服務和社會保障方面的壓力,緩解大城市的城市病;另一方面,勞動流動和教育流動為新生代農民最終實現城鎮化積累經濟資本、人力資本和社會資本。農村兒童再留守城市是實現身份城鎮化的關鍵階段。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們的奮斗目標。要滿足農村留守兒童進城就學的愿望,政府、學校與社區應該形成合力提供服務與支持。
第一,城市政府應為農村留守兒童進城就學構建社會保障與救濟體系。城市政府在政策設計和財政安排方面應考慮再留守兒童城市就學的基本需求,并為困難家庭提供社會救濟,確保再留守兒童順利完成就學目標。鄉村的命運主要取決于國家如何經營大城市,以及為這些城市移民人口提供什么樣的權利與資源。[15](P125)由于打工收入不穩定,一些農村家庭容易陷入經濟困難而難以為留守城市就學的兒童提供經濟支撐,也可能會因突發性事故、自然災害、生病等原因導致家庭貧困而無力支撐孩子的城市就學事業。留守城市就學的農村兒童會因此突然陷入生活困境,精神焦慮、成績下滑甚至輟學。因此,城市政府應借助學校和社區建設專項數據庫,掌握再留守兒童的學習、日常生活等信息,織密織細農村兒童留守城市的社會保障和及時救助體系,及時救助經濟困難的留守學生,免除各種收費或發放生活補貼,做到不讓每一個再留守兒童在城市輟學。
第二,城市學校應為再留守兒童構建關心關愛體系。由于再留守兒童的父母雙方或一方不在身邊,碰到困難得不到長輩及時的幫助和教導,容易產生留守焦慮綜合征。學校可以像農村精準扶貧那樣建檔立卡,掌握每一個再留守學生的學習、生活、情感等基本情況,動態監控和定點幫扶,把所有問題消滅在萌芽之中;建立老師點對點、城市優秀學生一對一的幫扶制度,幫助困難再留守學生,設立幫扶基金和獎勵機制,發放老師專項幫扶津貼,獎勵進步學生;開通愛心熱線、視頻聊天等平臺為再留守兒童與父母的定期交流溝通提供便利,在重要節日和生日等敏感時間點定期開展一些親子活動,強化親子感情和教育引導。開展各種集體活動促進師生大融合,學校、班級、小組等開展各種文體娛樂活動,促進教師、城市學生與再留守兒童之間的交流互動,為再留守兒童的健康成長創造溫馨的環境。
第三,城市社區應為再留守兒童和陪讀人員創造和諧安寧的社會環境。從留守農村到留守城市,留守城市意味著直接嵌入在一個陌生的全新社會網絡之中,其運作邏輯介于契約精神與人情邏輯之間,作為一種弱關系社會資本,其互信度和支持度較低。如上所述,再留守兒童及陪讀人員都處于城市邊緣,往往受到城市社會的排斥。因此,城市社區應該不斷提高社區居民素質和文明程度,努力建設管理有序、服務完善、環境優美、治安良好、生活便利、人際關系和諧的新型社區,通過網格化管理將留守城市的農村兒童及陪讀人員納入社區服務對象,協助政府做好幫扶和救濟工作。城市社會志愿者通過定期的學習輔導、捐物捐錢等行動幫扶再留守兒童。
“中國文化實質就是農民文化,我國的現代化進程歸根到底是一個農民社會改造過程,這個過程不僅是變農業人口為城市人口,更重要的是改造農民文化、農民心態與農民人格。”[22](P2)農村兒童留守城市接受教育,雖然面臨一些困難和挑戰,卻是宏觀結構性制約下中國農民城市化、現代化的理性選擇[23],體現了中國式城鎮化道路的特色。城市政府、學校和社區要適應新形勢,各盡其職為農村留守城市兒童提供必要的服務與幫扶,努力構建新時代的新型城鄉共同體。
注釋:
①筆者于2017年6月和2019年7月分別在江西省南昌市青山湖區塘山鎮、吉安市吉州區禾埠街道做了“農村流動人口城市生存狀況及遷移意愿”的實地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