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藝術符號在環境設計中的表達

陳 琪

(長沙理工大學，湖南 長沙 410000)

1 竹藝術符號與環境設計的關系

1.1 竹藝術符號

藝術符號具有認識功能，這種功能與符號的形式相聯系，其是主體對客體形式的認識，是藝術家依據自身的想象力通過各種線條、韻律、色彩、形態形成的秩序、節奏、結構來感染欣賞者，繼而領悟藝術符號所表達出的內在意義[1]。人類的思想感情需要通過物質載體來表達，如科學、語言、宗教、文學等這些客觀存在就是人類思想情感的表達，這種客觀存在的事物便是傳播感情的媒介，人們稱之為符號。竹藝術符號以其優雅的外觀與深厚的文化內涵，成為中華傳統具有代表性的符號，與竹有關的事物不勝枚舉，從詩詞歌賦到居住環境、生活器具等，竹藝術符號以其強大的生命力影響著幾千年中華文明的價值體系。

1.2 竹藝術符號與環境設計的關系

我國的竹文化源遠流長。考古文獻證實，原始社會時期，我國就有用竹子搭建房屋的先例，隨著竹建筑技術的成熟，“干欄式”建筑由此而產生。竹藝術符號積淀了幾千年的文化底蘊，成為最具代表性的中華傳統符號之一。藝術符號作為表達情感的媒介，具有特殊的認知與審美功能。竹藝術符號的審美與認知功能使竹不僅在建筑領域被廣泛應用，也常常作為造景元素出現在景觀園林中，以滿足人們的審美需求。因其材質的特性在室內設計中也得以廣泛運用，竹藝術符號因實用功能和審美功能對環境設計產生著深遠的影響。

2 竹藝術符號的分類

索緒爾認為符號包含2個層面，即能指和所指。能指是符號的形式，所指是指符號所表達的內涵。巴特認為只有能指與所指相結合，也就是指形式與內容相結合時，符號才能生成。德國哲學家卡西爾同樣認為符號具有2個層次的內容，即形態、色彩、材質、尺度等可感知的形式層面和意義的表達[2]。朗格認為藝術符號的能指是能肉眼所見的藝術形象，其所指即是這些藝術形象所蘊含的“感情”，如音樂、繪畫、雕塑等。朗格與卡西爾對符號的解讀共同之處便是把符號劃分為視覺層面的符號與意蘊層面的符號，由此可見，竹藝術符號可以被劃分為形式層面的顯性符號與意蘊層面的隱性符號。

2.1 顯性符號

顯性意指能被肉眼所感知。結合生物學對顯性的定義，竹藝術的顯性符號有結構符號、材質符號、形態符號等。趙毅衡認為符號是具有意義的感知，這種能被肉眼所直接感知從而獲得信息的符號就被稱為顯性符號。人們看到“竹建筑”這樣的字符，容易聯想到“吊腳樓”、抗震、環保這樣的詞匯。這便是竹作為顯性的結構符號向人們表達的所指，如地域性、結構的特性等。除結構符號之外，還有材質、形態這種可視化的符號設計也被廣泛運用于環境設計當中。

2.2 隱性符號

前面提到卡西爾將符號劃分為2個層面，可感知的形式和隱藏的意蘊。這種意蘊需要通過顯性的形式來感知，其與顯性符號是相對的，是不可直接被感知的，故將這種意蘊層面的符號理解為隱性的符號。竹藝術的隱性符號具有精神內涵屬性，這種精神內涵屬性使得竹藝術符號內在價值無法被直接感知，而是需要傳播媒介去表達其意蘊[3]，需要與人們原有的對竹文化的認知建立聯系。如，人們需要通過竹子的外觀繼而感知到其內在的瀟灑謙虛或氣節、貞操，這便是竹意蘊的表達形式，這種意蘊也稱為隱性符號。隱性的符號需要通過外在的顯性來表現，如竹子的虛心、氣節來源于竹子中空有節的結構。竹子象征著環保生態，這點源自于其顯性的生長周期與物質屬性。竹的隱性符號在空間設計中的表達不如顯性符號那樣豐富，但其內在的設計理念使得設計作品更加具有生命力。

3 竹藝術符號在環境設計中的表達方式

3.1 竹藝術符號在環境設計中的直接運用

竹藝術符號在環境設計中的直接表達是指不改變竹子原有的顯性特征，直接運用竹的結構、材質、形態來實現竹的應用功能，竹在藝術加工后所形成的物質形式也構成了竹的符號內容[4]。

3.1.1 竹材質符號在環境設計中的整體運用

不同材料從視覺及觸覺上給人不同的感受，這也是一種傳播信息的方式。鋼筋混凝土讓人聯想到冰冷、高效、規范等詞匯，磚材質給人粗糙、剛強的印象，竹材質含有豐富的竹纖維，因質感細膩，外觀質樸且具有良好的吸收功能被廣泛運用于環境設計當中。如，在川菜連鎖店“川隈雜談”中，就是以非物質文化遺產——四川竹編為設計主題，竹編組成的合圍空間連貫流通、一氣呵成，溫暖的竹編與辛辣的川菜將食客們的身心包圍，竹編帶來的光影效果使得空間內容更加豐富。對非遺的創新設計，使得這家餐廳先后2次獲得德國設計紅點獎。又如，在越南河內的KIMONO日式料理店，設計師將竹材、石材以及木材這種質樸的材質大量融入用餐空間，打造出安靜祥和的用餐環境。

3.1.2 竹結構符號在環境設計中的趣味表達

“一節復一節，千枝攢萬葉”，竹的莖是一節一節向上生長，竹葉是從竹節的位置生長出來。竹結構的最大特征是中空有節，從剖面上來看，竹節通過竹表皮相連接，竹節之間呈空心狀。竹節作為竹材最顯著的視覺特征，經過簡化后的竹干形式經重復排列組合仍具有藝術符號的特征。竹結構符號在環境設計中的使用相對較少，國內如香港中銀大廈的外觀便是以竹“節節高升”的結構為設計靈感，大樓的外觀像竹子生長的姿態，“竹節”呈折線層層疊加。吉隆坡的彩色竹亭以竹中空的橫截面組合成墻面，每只竹筒的長度為1cm左右，在其內部施以豐富的色彩，再用堆砌墻磚的方式，將竹筒橫放壘成墻體。人在竹亭內可透過竹子中空的橫截面看到竹亭外，這種處理方法增加了空間的趣味性，打破了人們對竹利用方法的固有認識。

3.1.3 竹形態符號在環境設計中的形象再現

竹的外在形態具有強烈的視覺表現力。竹竿筆直、挺拔，竹枝葉粗細多變、高低錯落，竹良好的韌性使得竹在受力條件下即使彎曲也不會折斷，竹的整體形態給人優雅且遒勁的感受，因此竹的具體形態常常被作為繪畫題材。此外，竹的形態也被以抽象或者具體的形式廣泛應用于現代中。竹形態符號常用來表現為建筑表皮的處理、室內屏風及隔斷的圖形設計、結合水墨畫作為墻面裝飾、園林地面鋪磚處理等，起到點綴、修飾空間的作用。如，安徽黃山的南仕堂就巧妙地將竹的整體形態融入到空間設計中，設計師將竹群置于玻璃墻外，竹影透過陽光投射到玻璃墻上，形成竹影婆娑的美感。日本住宅——廣告牌建筑也是用到類似的墻面處理手法，設計師將竹子的具體形態印在玻璃上，形成一種半透明的效果，陽光穿過印花玻璃，帶來豐富的竹光影效果。

3.2 竹藝術符號的間接隱喻

竹作為具體形式的能指，被賦予的所指非常豐富。從社會層面來講有可持續、綠色環保的意義，從對人的層面來講有精神品格方面的虛心、氣節、堅韌不拔，從美學角度來講有東方美學、詩情畫意、禪意等意蘊。將這些美好的隱喻寄托于竹，正是人們借竹藝術符號表達情感的一種方式。竹藝術符號的意蘊在環境設計中的表達途徑相較于前者略微單一，主要是通過生態符號的設計理念表達、人格符號的意蘊表達、美學符號氛圍的塑造來實現竹藝術符號的隱喻[5]。

3.2.1 竹生態符號的設計表達

竹的生態符號是由竹子的生長周期以及可降解等特性決定的。竹的生長周期短，普通樹木需要10～15a成材，而毛竹最快15d可成材，這能很好地代替木材作為建筑材料從而保護森林資源。近幾年，我國每年產生的建筑垃圾高達24億t，大部分不可再利用的建筑垃圾會被填埋處理，這將加劇我國城市用地緊張的狀況。竹材料作為可降解的自然材料相比傳統的鋼筋混凝土更加符合可持續發展的綠色理念。將竹的生態含義融入到設計作品的設計理念中，也會使設計作品本身更加具有生命力與可挖掘性。近幾年，國內優秀的竹建筑紛紛涌現。如，袈藍設計事務所于無錫設計的“田園大講堂”，設計師以“通融”為設計理念，通過轉譯將竹子這種鄉土材料轉變為可持續建筑的表達語言，本質上這就是一座竹子的生態建筑；莫干山裸心小館的設計遵循可持續發展的思路，在對材料的選取上，設計師采用當地的傳統材料——竹，與現代廢棄材料來解讀環保理念。法國的竹之劇場通體由竹子構成，比起用現代化的建筑材料，竹子使得碳排放量減少了100t。

3.2.2 竹人格符號的意蘊表達

竹子因外形挺拔，中空有節而被賦予“節操、虛心”等高尚品質，備受古時文人雅士所喜愛，竹人格符號由此而來。竹人格符號在環境設計中的表達方式主要是通過間接的隱喻來表達。與前者不同的是，這需要從竹子天然屬性的角度出發，將完整的、具有生命的竹子通過不同的種植方式或者與其它自然元素的搭配來達到隱喻的效果，這種隱性的符號往往與個人的精神追求或志趣喜好緊密聯系。如，杜甫草堂周圍的竹群正是對杜甫人格的象征；作為鹽商的黃應泰雖然富甲一方，但是在個人文化修養上卻不被文人所認可，于是命人在屋前屋后栽種竹子，試圖借竹來樹立自身的形象，可見竹子是情感表達的手段。竹子除了單獨作為意向表達外，也可與其它自然元素搭配組成新的意向，如竹石小品，這種造景手法在江南古典園林隨處可見，竹與石外形上分別對應飄逸與寬厚，組合起來給人一剛一柔的心理感受，這也代表著古人所追求的一種品格。

3.2.3 竹美學符號的氛圍塑造

竹作為中華傳統符號，具有深厚的美學意蘊，這種美學意蘊與古人追求的超然、灑脫密切相關。以竹塑造氛圍來達到美學的效果，這種手法常出現在江南古典園林當中，如移竹當窗、曲徑通幽等。“移竹當窗”換一種說法就是“借景”，李漁在《閑情偶寄》中專門論述此法，“居室部”一卷中“取景在借”提到框景做法，也稱“尺幅窗”、“無心畫”[6]。移竹當窗帶給人最大的感受就是清凈、高雅，窗景狹小而意境無窮，蘊含豐富的美感。除此之外，還有曲徑通幽這種造景手法，唐代詩人常建曾寫“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那隱藏在竹林深處的小徑是全詩中最為美麗的意境，“曲徑”在古詩中經常出現，是詩意的象征[7]，相較于筆直的道路，彎曲的小路與大自然更加契合。竹徑通幽，是指在園路旁種植大片竹子，形成縱深感強烈的視覺效果。如個園，延伸數十米的竹子搭配著鵝卵石鋪設的曲徑，給人意蘊深長、寧靜淡泊的心理效果，極具東方美學之禪意。

4 總結

從符號學的角度來認識竹，竹顯性的形式要素以及隱性的人文內涵都可成為符號，這些“有深意的形式”以其突出的視覺特征傳遞竹藝術符號的價值與意義，并與人的思想情感相聯系[8]。通過對其形式特征的符號化運用，將竹以間接的、意蘊性的方式于空間中呈現，是對竹利用的一種有意義的探索。既能創新環境設計的表達方式，以及材料、技術等要求，又能深刻地傳遞出竹的文化價值，將竹藝術符號的意蘊與空間相結合，營造具有意境的空間。這需要設計師對竹的物質屬性以及竹的人文內涵有深刻了解。隨著相關竹技術的發展，未來對竹的利用率會大大提高，這對弘揚中華傳統文化以及社會的可持續發展都具有重要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