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不敗與獨孤求敗

謝大立

赴“華山論劍”的劍客，都是有野心的，都想成為天下第一。

獨孤不敗也一樣。

獨孤行是他的原名，五年前的“華山論劍”，打敗了與會的挑戰(zhàn)者，取得了不敗的稱號，有了這個稱號，才有資格挑戰(zhàn)獨孤求敗。獨孤求敗是連著幾屆“華山論劍”的天下第一，他自名獨孤求敗，是希望有人能打敗他。

獨孤不敗從早上起，就和獨孤求敗交手。戰(zhàn)到午后，獨孤不敗使出了渾身的解數(shù)，都被獨孤求敗不疾不徐輕而易舉地化解了。輪到獨孤求敗出招了，獨孤求敗的招數(shù)不緊不慢，可他卻手忙腳亂、自顧不暇、力不從心。眼看就要筋疲力盡，輸?shù)煤艹罅耍坏貌皇钩銎疵降目醇冶绢I(lǐng)。他的看家本領(lǐng)對惡人是拼命，對像獨孤求敗這樣的德高望重者，只是想逼退他，讓自己體面些脫身。面對他的拼命招式，獨孤求敗先是一愣，見他的劍鋒在就要觸及自己的肌膚時，又戛然而止，便哈哈哈地一陣仰天大笑，劍入鞘，轉(zhuǎn)身揚(yáng)長而去。

為了在五年之后的“華山論劍”再戰(zhàn)獨孤求敗，獨孤不敗先用了三年的時間，不辭辛苦，遍訪了天下的名師。又用兩年的時間在一深山老林的石洞里閉關(guān)，把獨孤求敗與他過招的一招一式詳細(xì)地畫在石壁上，苦練那些招式，再琢磨破解的辦法，做到爛熟于心，融會貫通。

獨孤不敗再次輕而易舉地戰(zhàn)勝了所有的劍客。輪到他與獨孤求敗交手了，主辦方華山劍派的掌門人喊：“有請獨孤求敗前輩！”連著請了幾次也沒人應(yīng)，便按照規(guī)定宣布，一個時辰之后，如果獨孤求敗前輩再不現(xiàn)身，獨孤不敗大俠就是天下第一了。

這時候，臺下有人喊：“沒有打敗獨孤求敗前輩，談何天下第一！”

“獨孤前輩怎么回事？”“他根本就沒有來，談何現(xiàn)身。”“獨孤前輩怎么會不來呢？”“這些年，就沒聽到過任何有關(guān)獨孤前輩的消息，上了年紀(jì)的人，很多事都是不好說的，在不在世還不一定。”“也有可能是，獨孤前輩幾十年求敗，也沒有求來一個像樣的對手，膩煩了，也就不來了唄！”“也有可能是，去哪個深山老林里隱居了也不好說。”……劍客們議論紛紛。

獨孤求敗不現(xiàn)身，獨孤不敗覺得自己是空上了一趟華山，得不得天下第一的名頭是一回事，不能與老頭兒交手對他來說，是更大的一回事。

沒想到，獨孤不敗下山的途中，在一個山窩窩里看到了獨孤求敗。山窩窩不大，長滿了花草的一片寬地也就幾分地大，周圍是一圈山梁子，驀然望去，那圈梁子和那塊地就像是一把巨大的藤椅，前面橫著的兩個山包較矮，像椅子的扶手。獨孤求敗盤腿坐在椅子的中間，兩臂耷拉在兩邊的大腿上，像一座雕塑。獨孤不敗想到人們說獨孤求敗歸隱山野的話，心想老前輩還真是那么回事，一陣肅然起敬，步子也就猶豫了。對于一位已歸隱山野的武林高人，他沒有勇氣貿(mào)然闖過去打攪他的清修。更別說是為了什么天下第一，去找他比試武功了。

獨孤不敗不明白自己為什么一下子把這天下第一看得淡了，正想繞道而行時，耳邊隱隱約約地傳來了一個聲音——“婆婆媽媽哪是一個劍客應(yīng)該有的，老夫已經(jīng)在這里等候你多時了，等得都有些不耐煩了……”獨孤前輩的聲音！是獨孤前輩的聲音，距離這么遠(yuǎn)，沒有深厚的內(nèi)功是不可能把聲音傳過來的，這天底下除了獨孤前輩還沒有聽說誰有這么深厚的內(nèi)功。獨孤不敗只好朝前走去，走到獨孤求敗的跟前彎腰作揖說：“老前輩別來無恙，后輩在這里給老前輩請安了。”獨孤求敗哈哈一陣大笑說：“你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吧，正好，老夫也想看看你這幾年有了長進(jìn)沒有，拔劍吧！”說著，站起來拔劍在手。

獨孤不敗只好拔劍相迎，劍剛出鞘，獨孤求敗的劍鋒已到。這是獨孤不敗萬萬沒有想到的，以往獨孤求敗與人過招，從不屑先動手。獨孤不敗只好接招，獨孤求敗慢慢出招，獨孤不敗慢慢接招;獨孤求敗由慢變快，獨孤不敗也由慢變快;快到極致時，看不到人影劍影，只見一股氣浪翻來卷去。突然獨孤求敗大喝一聲：“好樣的！”縱起丈余高，一道宛若長虹的劍氣向獨孤不敗的天靈蓋襲來。獨孤不敗正想我命休矣，先是一聲輕微的脆響傳來，接著是斷劍的墜地聲、獨孤求敗的哈哈聲。哈哈聲過后，獨孤求敗重重地跌坐到地上，說了句：“把我就地掩埋。”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獨孤不敗看著地上的斷劍，想到劍客們常掛嘴邊的“劍在人在、劍毀人亡”，突然明白了一切，獨孤求敗傾注一身的心血把一生所學(xué)傳給了他，又拼盡全身的內(nèi)力震斷了自己的劍，以此結(jié)束了一個劍學(xué)大師的輝煌的一生。獨孤不敗跪拜于地，一連磕了三個響頭，說：“徒兒謹(jǐn)尊師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