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組詩）

帥忠平

母親節所見

此刻，看到她隆起的部分

在街道上，以極慢的速度

撲面而來，承受著一個女人

一生所有的重量，整個世界

變得若有若無

這之前，我也偶爾看女人

隆起的曲線，它以歡愉的姿態

進入眼眸，而今天

它讓人突然警醒，讓人

想到自己母親、妻子的過往

以及女兒的未來

與幾位詩人新和飲酒

4月24日 ，首個農歷季節的尾聲

在新和民宿

夜如同一枚巨大的茶葉

收攏。人影晃動

在葉脈上向上攀援

春天本來平淡無比

幾朵小花在離我足夠遠的地方

開得輕描淡寫，但這個夜晚

幾位詩人被酒后之酒再次喊醒

——雪鷹，李不嫁，楊啟運，庭武

還有兩個女人

既抽煙又喝酒的宮白云

偶爾抽根細煙但不喝酒的少爺

反正已經很晚，其他人沉入夢鄉

只剩下一桌，就像世界被隔絕

才能觸摸到春天盛世最后的狂歡

大地的火焰

如果在稍遠的地方平視

便可看見，那些散碎的小花

像跗骨之火，把春天烤得

滋滋作響，飽含沖動

近視的人足夠多了

習慣以一種仰望或低頭的姿態

看一春的盛世脂粉，或者

低洼處的藏污納垢

于是麻木厭倦，就像一個男人

經歷很多而最終失去了情欲

過天臺寺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山頂上

茂密的森林如巨大的手掌

托起一盞微黃的燈火

溫暖，而且格外明亮

無數人向下疾走

他們只在落日之前

焚香磕頭，當漫長的夜

逐漸入侵，家園

是他們唯一的依靠

而我，與天臺寺

也只有擦肩而過的緣分

因為在黑暗中

必須投宿在山坳那邊的

人間煙火

看一枚筍被剝開

在抵達春天之前

我們各有分工，比如面對

這枚竹筍，我只負責

用謊言的手指剝去外殼

首先是它高傲的偽裝

以及堅固的護甲

然后是羞澀的褻衣

將它鮮嫩的肉體

呈于生活的案板之上

接下來就是你的事了

你得用刀。不過

沒有人會將你當作屠夫

作為偉大的烹調師

你習慣于用尖銳的器物

順著肉體的紋理刪繁就簡

取出它最敏感最脆弱的

那部分，制成佳肴

至于食客是誰，他與我們

距離遙遠，我們或許

能偶爾聽見咀嚼的聲響

但多數時候悄無聲息

他居于高處，與這世界

唯有一道門聯系著

無法窺視

眾鳥高飛

整個下午，它們居于檐上

與我對望著，就像一群看客

漫不經心，又別有玄機

直到列車呼嘯而來

我先于它們跑開

沿著一扇門，進入密閉的空間

我知道，為了既定的目的地

必須付出兩個小時的自由

眾鳥高飛，它們向著遠處展翅

而我悠閑地透過車窗，看到

天的穹窿一片湛藍

記? ?憶

許多事情都在寧靜時發生

這個季節，門窗緊閉著

風的呼吸靜若止水

所有的眼睛消失不見

一尾魚悄悄探出腦袋

在水底，它憋了好久

就像殘存的躁動

在你的悲傷里偷偷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