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德濤
(華中師范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湖北黨的建設研究中心,湖北 武漢 430079)
中國共產黨自誕生以來,秉持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的初心使命,對建立一種什么樣的中國政黨制度和怎樣建立、發展、完善中國政黨制度進行了百年探索和不懈奮斗。中國共產黨倡導、主導的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在開天辟地的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形成,在改天換地的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確立,在翻天覆地的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發展,在驚天動地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日臻完善定型。從20世紀至21世紀,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這一當代中國政黨制度,作為世界上的新型政黨制度,對世界、對人類已經產生并將持續產生重大而深遠的影響。
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通常簡稱中共領導的多黨合作制、中國多黨合作制度、多黨合作制度等),是當今世界上的新型政黨制度。這一判斷,在2000年前后已成為學術界的普遍共識。例如,蕭超然在其主編的《當代中國政黨制度論綱》中指出,當代中國政黨制度“提供了一個嶄新的政黨制度模式”①。梁琴、鐘德濤合著的《中外政黨制度比較》提出,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在籌建新中國的斗爭實踐中,形成了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的新型的政黨制度”,并認為,“中國共產黨同民主黨派長期團結合作的實踐與傳統,是形成這一新型政黨制度的重要歷史因素”②。但是,將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提升為一個重要的政治概念,使之成為“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的同義語,則始于中共中央總書記習近平2018年3月4日在全國政協聯組會上的講話。習近平指出,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作為我國一項基本政治制度,是中國共產黨、中國人民和各民主黨派、無黨派人士的偉大政治創造,是從中國土壤中生長出來的新型政黨制度③。以此講話公開發表為標志,“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成為當代中國政黨制度贏得國際話語權的標識性科學概念。
習近平指出,中國共產黨自1921年成立至今,團結帶領全國各族人民進行持續不斷的偉大斗爭,創造了一個又一個人間奇跡,歸結起來,就是干了三件大事,即:“一是完成了新民主主義革命,實現了民族獨立、人民解放;二是完成了社會主義革命、進行了社會主義建設,確立了社會主義基本制度;三是進行了改革開放新的偉大革命,開創、堅持、發展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這三件大事,從根本上改變了中國人民和中華民族的前途命運。”④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就是中國共產黨在領導完成和推進“三件大事”的歷程中形成、確立、發展和日臻完善定型的。
如何客觀看待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創立發展并科學劃分其歷史發展階段,學術界尚存歧見。本文依據史實和歷史文獻,從中國共產黨與中國其他政黨關系的發生發展視角,對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由來和發展軌跡進行歷史考察,略陳管見。
1921年至1949年,中國共產黨團結帶領全國各族人民經過28年的浴血奮戰,完成新民主主義革命,建立新中國,實現了一百多年里中國人民夢寐以求的民族獨立、人民解放。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孕育、形成,貫穿于整個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從這個觀點出發,考察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形成,須從中國共產黨誕生之時及其與民主黨派關系的發生發展開始。
1921年7月中共一大召開,提出了在中國實現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的遠大理想目標。中共剛成立時,在組織上并未加入共產國際(即第三國際),只是表示“聯合第三國際”⑤,向它報告工作。次年,中共二大召開時,正式決定加入共產國際,成為它的一個支部。在對待中國其他政黨的問題上,中共醞釀成立時,尚不懂得統一戰線的重要性和政黨合作的必要性。中共一大制定的《中國共產黨第一個綱領》明確宣布:“中國共產黨徹底斷絕與黃色的知識分子階層以及其他類似黨派的一切聯系。”⑥一大通過的《中國共產黨第一個決議》更是明確指出:中國共產黨對包括國民黨在內的任何其他政黨“采取獨立的攻擊的政策”,中國共產黨“應始終站在完全獨立的立場上,只維護無產階級的利益,不同其他黨派建立任何關系”⑦。
中國共產黨的這種立場觀點在二大時發生了轉變。二大不僅提出了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綱領,即黨的最低綱領,而且提出了建立民主聯合戰線的主張,并表示中國共產黨愿意“先行邀請國民黨”等“在適宜地點開一代表會議,互商如何加邀其他各革新團體,及如何進行”建立民主聯合戰線的問題⑧。在共產國際的指導和幫助下,1923年召開的中共三大正式確立了國共合作的方針。三大決定采取共產黨員以個人名義加入國民黨的方式實現國共合作,這是當時能夠為孫中山和國民黨所接受的唯一合作方式。1924年1月召開的國民黨一大在事實上確立了聯俄、聯共、扶助農工的三大革命政策,標志著第一次國共合作正式形成。隨后,國共合作全面展開,深入到黨務、軍事、工人運動、農民運動、政權建設等方面。例如:黨務方面,兩黨共同組成了國民黨的中央領導機構和中央黨部;軍事方面,兩黨合作創建了黃埔軍校和國民革命軍,繼黃埔軍校后創辦的武漢中央軍事政治學校,由共產黨人惲代英實際主持工作;農民運動方面,兩黨合作開辦的廣州農民運動講習所和武昌農民運動講習所,均主要由共產黨人主持工作。
從中國共產黨成立至1927年大革命失敗前,中國政治舞臺上除了中國國民黨和中國共產黨之外,還有若干小的黨派,如中華職業教育社、中國青年黨、致公黨等。中華職業教育社主要從事職業教育,較少參與政治活動。致公黨剛組建,其首領又是反對孫中山的陳炯明,而且也主要在國外活動。中國青年黨則既反對共產黨又反對孫中山。在這樣的形勢下,盡管中國共產黨二大提出了建立反帝反封建的民主聯合戰線,客觀上,也只能同孫中山領導的、堅持民主革命立場的國民黨合作。
1924年至1927年國共合作的形成及其隨后的徹底破裂,教育了中國共產黨,也教育了國民黨中的左派和革命民主派人士及其他愛國民主人士。大革命失敗后的中國社會為既不同于國民黨又不同于共產黨的中間性黨派——民主黨派的產生創造了社會歷史條件。
有的學者把大革命時期國共兩黨的這種黨內合作關系視為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制度的源頭。這頗不恰當。因為,中國共產黨在國民黨內與之合作的這種“黨內合作”模式與多年后逐步形成的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制度沒有關聯。
1927年大革命失敗后,中國共產黨進入創建紅軍的土地革命戰爭時期。1927年至1937年,中國共產黨將推翻國民黨反動政權的統治作為土地革命戰爭的直接目標。1927年大革命失敗后建立的中華革命黨(先后更名為“中國國民黨臨時行動委員會”、“中華民族解放行動委員會”),既反對國民黨,又不同意中共的土地革命路線,遂被稱之為“第三黨”。它的成立,標志著1927年大革命失敗后國共兩黨之外的第三種政治力量的形成。嚴格說來,各民主黨派的勃興和與中國共產黨的真正合作,是在1931年九一八事變之后的抗日救亡運動中實現的。其中,中國共產黨與中國民權保障同盟、中華民族革命聯盟的合作,在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形成發展史上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
中國民權保障同盟于1932年12月成立,雖然“不是一個政黨”,但它“所要處理的問題卻是政治性的”⑨。宋慶齡是中國民權保障同盟的旗幟和靈魂。1933年3月,中國民權保障同盟參與組織了中國共產黨的一系列外圍組織(如國民御侮自救會、中國領土保障同盟等)。宋慶齡、沈鈞儒、鄒韜奮、周建人、胡愈之、許德珩、王造時等中國民權保障同盟的許多重要成員,都成了爾后成立的多個抗日民主黨派的創始人和領導骨干。以中國民權保障同盟為基礎成立的多個民主黨派及其代表人物,保持了中國民權保障同盟與中國共產黨密切合作的優良傳統。
中華民族革命聯盟于1935年7月在香港正式成立,匯集了原十九路軍的中上層干部和從國民黨中分離出來的反蔣愛國人士。在其籌備成立過程中,中國共產黨派潘漢年等人到香港給予了支持和幫助。中國共產黨對中華民族革命聯盟從事的抗日反蔣斗爭給予高度評價和積極支持。中華民族革命聯盟是國民黨反蔣民主派的大聯合,雖然作為一個政黨組織只存在了兩年多時間,但其思想基礎一直把國民黨反蔣民主派無形地聯結在一起。正是這些國民黨反蔣民主派,后來成為“民聯”“民促”“民革”的發起人和領導骨干。中華民族革命聯盟和“民聯”“民促”“民革”都與中國共產黨保持了密切的合作關系。
1936年5月成立的中華全國各界救國聯合會(簡稱全救會或救國會),也與中國共產黨保持了持久的友好合作關系。
1937年盧溝橋事變爆發后不久,中國共產黨和各抗日黨派暫時爭得了合法地位。1938年3月召開的國民黨臨時全國代表大會決定成立國民參政會。中國共產黨與第三黨、救國會、鄉村建設派、中華職教社等中間黨派的一些重要領導人以參政員的身份參加國民參政會。在參政會中,中國共產黨與中間黨派共同為取得抗戰勝利、實現民主政治而努力,與一切妥協、投降、分裂的活動作斗爭。在這個過程中,中共更加深入地認識到團結、聯合中間黨派的重要性,與中間黨派的關系日漸親密。1939年以后,國民黨實行消極抗日、積極反共政策,在反共的同時也壓制各民主黨派。在此情況下,民主黨派在中共的支持和合作下,向國民黨提出結束一黨專制、實施民主憲政的要求,在全國掀起了民主憲政的熱潮。皖南事變發生后,中共做出了加強與民主黨派合作的決定。1944年9月,中共參政員林伯渠在國民參政會上提出結束國民黨一黨專政、召開各黨派代表參加的國事會議、組織抗日黨派聯合政府的主張,得到了民盟等民主黨派的堅決支持,使第二次民主憲政運動更加蓬勃地開展,國民黨頑固派處境更加孤立。
土地革命戰爭時期、全民族抗日戰爭時期成立的一些民主黨派及其與中國共產黨合作關系的廣泛建立,為中國共產黨建立廣泛的統一戰線創造了條件。探討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形成過程,如果繞開這段歷史時期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合作關系的廣泛建立,就無法深刻地認識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形成的歷史邏輯。
全民族抗日戰爭時期,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初顯端倪。其重要標志是中國共產黨在陜甘寧邊區和其他敵后抗日根據地建立的“三三制”民主政權所體現的多黨合作原則。
1940年3月6日,毛澤東在為中共中央起草的黨內指示《抗日根據地的政權問題》中,首次提出了“三三制”原則:“根據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政權的原則,在人員分配上,應規定為共產黨員占三分之一,非黨的左派進步分子占三分之一,不左不右的中間派占三分之一。”⑩7月5日,毛澤東在為《新中華報》寫的紀念抗日戰爭三周年的文章《團結到底》中向全國公布了中國共產黨的“三三制”主張,“在政權問題上,我們主張統一戰線政權,既不贊成別的黨派的一黨專政,也不主張共產黨的一黨專政,而主張各黨、各派、各界、各軍的聯合專政,這即是統一戰線政權。……不論政府人員中或民意機關中,共產黨員只占三分之一,而使其他主張抗日民主的黨派和無黨派人士占三分之二”。“三三制”民主政權設計日臻完善。1941年1月30日,陜甘寧邊區中央局發出指示,要求在選舉運動中徹底貫徹“三三制”原則。繼陜甘寧邊區之后,晉察冀邊區、晉冀魯豫邊區、晉西北、山東等各抗日根據地也建立了“三三制”政權。沿著“三三制”政權建設的思路,抗戰勝利前夕,中國面臨著建立一個什么樣的國家政權的時候,毛澤東明確提出了成立聯合政府的政治主張。1944年8月17日,在董必武向周恩來請示如何對待增補國民參政員問題的電報上,毛澤東明確批示道:“應與張(瀾)、左(舜生)商各黨派聯合政府。”1944年12月12日、1945年2月3日和3月31日,毛澤東三次主持召開六屆七中全會主席團會議,進一步闡述成立民主聯合政府政治主張的正確性。1945年4月,毛澤東向七大提交了《論聯合政府》的書面政治報告,同時在大會上作口頭政治報告。
“三三制”抗日民主政權是中國共產黨在政權建設上的偉大創造。它作為一種政權模式,與國民黨的一黨專制是尖銳對立的。它體現了多黨派合作的原則,體現了民主協商和互相監督的原則,最重要的是體現了中國共產黨的政治領導原則。學術界普遍關注于此。少數學者還將之視為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正式形成的標志。事實是,“三三制”抗日民主政權作為中國共產黨在局部地區執政的產物,所體現的多黨派合作形式和內容,與解放戰爭結束前夕形成并持續至今和將來的多黨合作的大格局還是有很大差異的,故將“三三制”抗日民主政權的建立視為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雛形,顯得更有道理。
1945年8月13日,毛澤東在延安干部會議上作了《抗日戰爭勝利后的時局和我們的方針》報告。毛澤東說,抗戰勝利了,“蔣介石說要‘建國’,今后就是建什么國的斗爭”。歷經國共重慶談判、重慶政協會議,中共與民盟及愛國民主人士的合作,由默契配合發展到了公開并肩戰斗的階段。雖然政協會議達成的協議很快被國民黨撕毀,內戰重新爆發,但中共與民主黨派在實踐中不斷推進的團結合作關系,為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形成奠定了深厚基礎。
探討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形成,須特別關注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人民解放戰爭進入戰略決戰階段后形勢的新發展。從1948年4月30日“五一口號”的提出到1949年10月1日新中國成立,是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形成的關鍵時期。1948年4月30日,中共中央在河北省阜平地區城南莊召開會議,發布了《紀念“五一”勞動節口號》,呼吁“各民主黨派、各人民團體、各社會賢達迅速召開政治協商會議,討論并實現召集人民代表大會,成立民主聯合政府”。這就明確提出了建立新中國的政治主張。5月1日,中共中央主席毛澤東專門就此致函民革中央主席李濟深、民盟中央常委沈鈞儒,提議“于本月內發表三黨聯合聲明,以為號召”。5月5日,各民主黨派中央領導人從香港聯合致電中共中央主席毛澤東并轉解放區全體同胞(即“五五”通電),表示熱烈響應。5月至7月初,與中共保持合作關系的所有民主黨派都分別以本黨名義發表了響應中共“五一”號召的宣言或聲明,就連一些不滿國民黨蔣介石統治的小黨派如民社黨革新派、中國農民黨也都分別發表宣言,響應中共“五一”口號。
自1948年8月起,在香港、國統區和海外的民主黨派負責人及民主人士應毛澤東的邀請,在中共地下組織的幫助下分批進入東北和華北解放區。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本著平等協商的精神,進行了近三個月的反復討論和意見征詢,在新政協召開的時間、地點、會議的召集人、參加者的范圍以及議題等問題上取得了共識,1948年11月產生了《關于召開新的政治協商會議諸問題(草案)》。這個草案明確了政治協商會議籌備會和新政協會議的基本問題。
1949年1月22日,李濟深、沈鈞儒等55名民主黨派負責人和無黨派民主人士,在1月22日發表《我們對于時局的意見》,標志著各民主黨派與中國共產黨在重大原則問題上最終取得了一致意見。各民主黨派響應“五一口號”,徹底放棄“中間路線”、“第三條道路”,公開聲明接受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是新政協順利召開和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最終形成的關鍵性因素。
新政協籌備會于1949年6月15日至9月20日在北平舉行。籌備會期間,毛澤東發表《論人民民主專政》一文,深刻闡述了人民民主專政的國體與政體等問題。籌備會決定把新政協定名為“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9月21日至9月30日,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在北平隆重舉行。會議通過了《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共同綱領》《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組織法》《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組織法》三個重要的歷史性文件。《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共同綱領》具有臨時憲法的作用。1949年10月1日下午,中央人民政府宣布就職。隨即舉行開國大典,毛澤東宣布“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新中國的成立,標志著中國共產黨團結帶領全國各族人民實現了民族獨立、人民解放,從而徹底結束了自鴉片戰爭以來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歷史。
以新政協的召開和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的組建為標志,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正式形成。第一,新政協的召開和中央人民政府組建的過程,充分體現了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和多黨合作的功效。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地位和多黨合作從組織上保證了會議的順利進行。第二,中國共產黨同各民主黨派的合作在國家政權組成上得到了體現。中國共產黨成為名副其實的領導黨、執政黨,民主黨派參加了政權,參與了行政事務的管理,成為名副其實的參政黨。各黨派都參加國家政權,一黨執政、多黨參政的政黨格局在事實上形成了。第三,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作為人民民主統一戰線的組織形式,成為多黨合作的重要機構。政治協商成為多黨合作的基本方式。
以堅持中國共產黨領導和多黨合作為基本特征的中國新型政黨制度,雖然此時還沒有從理論上進行充分的闡述論證,但已形成則是客觀事實。它是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無黨派愛國民主人士共同創造的。它作為中國共產黨倡導和主導的新型政黨制度,形成過程中除了其固有的歷史邏輯外,還有其獨特的理論邏輯,即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是馬克思主義民主政治理論、統一戰線理論、多黨合作理論等科學理論同中國國情、中國革命歷史實踐相結合的產物。鑒于此問題以往多有論述,此處不贅述。
多年來,學術界流行一種觀點,即1949年新政協的召開標志著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正式確立。這種觀點有點似是而非。“形成”和“確立”,實際上不是一個概念。“形成”,是一個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的自然過程。從上述史事回顧可知,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如同一個嬰兒,孕育于整個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順應歷史發展地自然降生于新政協召開之時。“確立”,則是主觀見之于客觀的東西。一種制度的確立,通常是靠理論支撐和法律確認才得以完成的。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從新中國成立之初先后發生的三次有礙于多黨合作的所謂民主黨派存廢之爭或疑惑,亦可知新政協召開之時中國新型政黨制度還尚未真正正式確立。
簡而言之,第一次民主黨派存廢之爭或疑惑發生在1949年10月開國大典后不久,導致的結果是,1949年12月28日,沈鈞儒領導的救國會自行宣告解散了。民進、農工黨、九三學社等也在著手草擬解散宣言。1950年2月,毛澤東訪問蘇聯回國后,聞此消息,惋惜不已,說救國會是進步團體,不應當解散,明確表示民主黨派不但要繼續存在,而且要繼續發展。毛澤東以他的崇高威望和人格魅力勸阻了民主黨派的自行解散。1954年9月第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召開之后,發生了第二次民主黨派存廢之爭或疑惑。由于全國人大召開,《共同綱領》代替憲法的過渡狀態結束了,政協代行人大職權的作用自然消失了。于是,中共黨內有些人認為政協可以從此不要了,民主黨派的一些人也認為民主黨派派不上用場了。緊接著,1956年社會主義改造取得基本勝利前后發生了第三次民主黨派存廢之爭或疑惑。隨著生產資料私有制的社會主義改造的基本完成,我國將進入社會主義社會,中國民族資產階級作為階級將不復存在。在此背景下,中共黨內有些人認為民主黨派應隨著民族資產階級的消亡而退場。有些民主黨派人士也存在著等待民主黨派被解散的想法。慶幸的是,由于中共中央采取及時有效的舉措,第二次、第三次民主黨派存廢之爭或疑惑未釀成什么大事端。
歷史表明,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是在新中國成立之后經受了一段歷史考驗和理論探索后才正式確立的。
新中國成立后,中國共產黨作為全國范圍的執政黨,開始帶領全國各族人民為實現國家富強、人民幸福的歷史任務而努力奮斗。伴隨著這個奮斗歷程,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得到確立、發展和日臻完善定型。
如前所述,在新中國成立之初的三個歷史拐點上出現了嚴重干擾多黨合作的民主黨派存廢之爭或疑惑。歷史呼喚中國共產黨從理論上回答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形成的以一黨執政、多黨合作為基本特征的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是否繼續存在和發展的問題。
經過長時間的思考和調查研究,包括研究蘇聯等社會主義國家共產黨治國理政的經驗教訓,1956年4月25日,毛澤東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發表了《論十大關系》的講話。講到中國共產黨和民主黨派的關系時,毛澤東自問自答:“究竟是一個黨好,還是幾個黨好?現在看來,恐怕是幾個黨好。不但過去如此,而且將來也可以如此,就是長期共存、互相監督。”他說,“我們有意識地留下民主黨派,讓他們有發表意見的機會”,“在這一點上,我們和蘇聯不同”,明確提出中國不搞蘇聯那樣的一黨制。毛澤東在此次講話中,運用對立統一規律論述了互相監督的意義。他說:“所有民主黨派和無黨派民主人士雖然都表示接受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但是他們中的許多人,實際上就是程度不同的反對派。……他們是反對派,又不是反對派,常常由反對走到不反對。”毛澤東講話中明確提出的“長期共存、互相監督”的多黨合作方針,從根本上解決了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確立的理論和方針問題。
同年9月,中共八大召開,劉少奇在代表中共中央所作的政治報告中論述了毛澤東提出的多黨合作的“八字方針”。“八字方針”被寫入八大通過的《關于政治報告的決議》中。《決議》指出:“必須按照長期共存、互相監督的方針,繼續加強同各民主黨派和無黨派民主人士的合作,并且充分發揮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和各級協商機構的作用。”八大把毛澤東提出的“長期共存、互相監督”的方針上升為全黨的意志了。中共八大對“長期共存、互相監督”方針的正式闡述,標志著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正式確立。
從此,任何人,任何倒行逆施都無法從根本上否定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即使在“文革”中也不例外。學術界有一種觀點認為,“文革”十年中,多黨合作制度被根本否定,最終導致多黨合作制度的名存實亡。這種觀點與歷史事實有很大出入。不可否認,“文革”的嚴重錯誤極大地損害、破壞了中國新型政黨制度。但是,即使在“文革”高潮中,毛澤東、周恩來等中央重要領導人也是維護多黨合作原則的。特別是1971年“九一三事件”后,曾經備受摧殘的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很快出現轉機。各民主黨派負責人和無黨派愛國人士參與了四屆全國人大的籌備工作。1975年1月,四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產生的22名副委員長中,包括了宋慶齡、郭沫若、阿沛·阿旺晉美、周建人、許德珩、胡厥文等民主黨派和無黨派愛國人士。全國人大常委會的人員組成也體現了多黨合作的原則。
1976年10月粉碎“四人幫”后,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建設開始破冰之旅。12月前后,中共中央主辦的《紅旗》和《人民日報》等各大報刊公開發表了毛澤東《論十大關系》講話。這是中共中央采取的一個重大舉措,旨在調整包括黨派關系在內的各種關系,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調動一切積極因素為社會主義建設事業服務。1977年3月,中共中央工作會議建議在適當的時候召開五屆政協會議并同時召開五屆人大,進行政協、人大的換屆,使政治生活活躍起來。按照中共中央的建議,這些重要的會議都如期召開。它們對于推動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建設發揮了重大作用。
從1956年中共八大至十一屆三中全會,中國新型政黨制度一直處于探索性建設時期。探索性建設時期的起點,以中共八大確立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為標志。探索過程中,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建設出現過曲折,遭受過嚴重挫折。這是歷史付出的沉重代價。但是,中國新型政黨制度一經中共八大確立,就堅如磐石不可動搖了。
1978年12月召開的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是中國共產黨百年奮斗史上的一個重要轉折點。以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為標志,我國進入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新時期。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建設發展以此為起點,不斷開創新局面。
從1978年12月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到1987年10月中共十三大,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建設發展邁出了實質性步伐,可謂之革故鼎新階段。這個階段的鮮明特點是撥亂反正、探索前進。這個階段里,在如何建設和發展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一系列問題上實現了重大突破。舉其要者如下:
第一,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從根本上沖破了左傾錯誤的嚴重束縛,重新確立了馬克思主義的思想路線、政治路線和組織路線。歷經十一屆四中、五中、六中全會,在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建設和發展問題上,中國共產黨在指導思想上實現了撥亂反正。
這些會議做出的一系列重大決策,為新時期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建設和發展開辟了廣闊的道路。1979年4月,中央統戰部向中共中央提出了《關于愛國民主黨派當前工作中幾個問題的請示報告》。報告提出,今后對民主黨派的工作方針,應引導他們把工作中心轉移到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上來;應吸收民主黨派的代表人物參與協商國家大事和有關改革問題。6月15日至7月2日召開的全國政協五屆二次會議把新時期的民主黨派認定為社會主義性質的政黨。8月召開的第十四次全國統戰工作會議,提出了“新時期革命的愛國的統一戰線”的概念,會議形成的文件《新的歷史時期統一戰線的方針任務》為新時期加強多黨合作提供了正確的指導。1981年12月21日至1982年1月6日召開的第十五次全國統戰工作會議,著重研究了如何盡快地落實各項統戰政策以進一步加強同民主黨派和無黨派人士的團結合作問題。上述兩次全國統戰工作會議的召開打開了多黨合作的嶄新局面。
第二,中共十二大報告正式提出“長期共存、互相監督、肝膽相照、榮辱與共”的多黨合作“十六字方針”,實現了多黨合作方針的與時俱進和重大發展。
“十六字方針”是從“長期共存、互相監督”的“八字方針”發展而來的。1982年1月5日,中共中央主席胡耀邦在第十五次全國統戰工作會議上的講話中說:“我認為,我們應當鮮明地向全黨同志提出,同時也告訴黨外朋友,在新的歷史時期中,我們一定要同黨外朋友真正建立起肝膽相照、榮辱與共的關系。”這就首次把“肝膽相照、榮辱與共”作為方針性的問題提了出來。同年9月1日,胡耀邦在中共十二大所作的《全面開創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新局面》報告中,將之與“長期共存、互相監督”聯結在一起,作為新時期多黨合作的“十六字”方針正式提出。
“十六字”方針的正式提出,推進了全黨對多黨合作制度的認識。1986年7月,中共中央批轉的《中共中央統戰部關于新時期黨對民主黨派工作的方針任務的報告》,進一步闡明了多黨合作制度的特點、優點和民主黨派在多黨合作制度中的政治地位。
第三,中共十三大在政治制度層面上正式提出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的概念,并將這一制度的完善和發展作為政治體制改革的一項重要內容列入“完善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若干制度”中,明確了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建設和發展的根本原則。
中共十三大報告指出:“人民代表大會制度,共產黨領導下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按照民主集中制的原則辦事,是我們的特點和優勢,決不能丟掉這些特點和優勢,照搬西方的‘三權分立’和多黨輪流執政。”報告強調“完善共產黨領導下的多黨合作和協商制度,進一步發揮民主黨派和無黨派愛國人士在國家政治生活中的作用”。十三大報告關于多黨合作制度的新論斷,是對多黨合作理論的重大發展。以十三大召開為標志,革故鼎新階段結束。相應地,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從1956年開始的“探索性建設”時期也告結束。
理論上的新發展帶來實踐上的大變化:這期間,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的多黨合作關系得到了完全的恢復和改善;創立了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無黨派人士共議國家大政方針的民主協商會形式;中國共產黨大力支持各民主黨派積極發展組織,很多民主黨派或無黨派人士擔任了各級政府和國家機關領導職務,等等。
從1987年中共十三大到1997年中共十五大召開,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建設進入了一個新階段,可謂之繼往開來階段。這個階段的鮮明特點是開始進行制度性建設。這期間取得的顯著成就,集中到一點,就是制定、頒發、實施了《中共中央關于堅持和完善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
1989年1月2日,鄧小平在一份調研報告上批示:“可組織一個專門小組(成員要有民主黨派的),專門擬定民主黨派成員參政和履行監督職責的方案,并在一年內完成,明年開始實行。”根據鄧小平的批示,1989年1月中旬,專門小組成立。同年5月形成《意見》初稿,開始聽取各民主黨派中央和其他方面的意見。十三屆四中全會后,《意見》幾易其稿,幾經討論。同年12月,中共中央頒發了《意見》。次年2月,《人民日報》等報刊全文發表。《意見》是在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中共中央正式頒發的關于多黨合作制度建設的第一個綱領性文件,也是第一次使用“中國社會主義政黨制度”概念的中共中央文件。
《意見》的制定和實施,在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發展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隨后,1992年10月召開的中共十四大把堅持和完善多黨合作制度作為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的重要內容,1993年3月召開的全國人大八屆一次會議將“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將長期存在和發展”載入憲法,1994年3月召開的全國政協八屆二次會議通過的新章程在政治協商、民主監督的基礎上把參政議政列為政協的主要職能。
為貫徹落實《意見》,中共中央下發了一系列具體的政策性文件,進一步將多黨合作事業推向前進。1995年1月,全國政協八屆九次會議通過了《政協全國委員會關于政治協商、民主監督、參政議政的規定》,政治協商、民主監督和參政議政被進一步規范化、制度化。中共中央為此發出《通知》,要求全國各地各部門認真貫徹執行。《通知》中明確提出:“對國家和地方的大政方針以及政治、經濟、文化和社會生活中的重要問題,要在決策之前在政協進行協商。”這實際上是把人民政協和民主黨派的政治協商職能納入了國家和地方的決策程序。
從1997年中共十五大到2012年中共十八大召開前,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建設扎實推進,制度性建設取得顯著成就,可謂之扎實推進階段。
1997年9月召開的中共十五大,第一次正式提出了依法治國、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基本方略。十五大把堅持和完善多黨合作制度列入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綱領中,還將之列為政治體制改革和民主法制建設的重大任務。以十五大召開為標志,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制度性建設不斷攻堅克難,扎實推進。
十五大后,中共中央適應時代發展要求,對堅持和完善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提出了一系列新的思想和觀點。2000年12月,江澤民在第19次全國統戰工作會議上發表重要講話,高度概括了多黨合作制度的顯著特征,明確提出了衡量這一政黨制度的根本標準。2002年11月召開的中共十六大將堅持和完善多黨合作制度列入今后必須長期堅持的十條基本經驗,強調“加強同民主黨派合作共事,更好地發揮我國社會主義政黨制度的特點和優勢”。2004年迎春座談會上,胡錦濤指出,著眼于推進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要認真總結多黨合作實踐的好經驗好做法,進一步推進多黨合作制度的制度化、規范化、程序化,扎扎實實地把我國多黨合作事業推向前進。這就在事實上提出了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制度性建設的根本要求和目標。制度化、規范化、程序化,即是制度性建設的內涵和外在體現。
2004年9月,中共十六屆四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加強黨的執政能力建設的決定》,將堅持和完善多黨合作制度作為加強中國共產黨執政能力建設的重要內容。2005年3月,中共中央制定、頒發了《關于進一步加強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意見》是中國共產黨在新世紀新階段進一步推進多黨合作制度建設和發展的綱領性文件。《意見》明確提出多黨合作是建設社會主義政治文明的重要內容,概括了多黨合作的重要政治準則,提出發展是中國共產黨執政興國的第一要務也是各民主黨派參政議政的第一要務的重要論斷,進一步明確了無黨派人士在多黨合作中的地位、職能和作用,進一步完善了政治協商的內容、形式和程序,進一步提出要充分發揮民主黨派、無黨派人士的參政議政作用,進一步明確了民主監督的若干理論和政策,進一步提出要支持民主黨派加強自身建設等。隨后,中共中央又頒發了《關于加強人民政協工作的意見》《關于鞏固和壯大新世紀新階段統一戰線的意見》兩個重要文件。
2007年10月,中共十七大強調,完善、發展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必須堅定不移地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發展道路。2009年9月,中共十七屆四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加強和改進新形勢下黨的建設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進一步提出了完善中國共產黨同民主黨派合作共事的機制問題。
中共十五大至十八大召開前的15年間,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事業不僅在理論上而且也在實踐上取得了長足發展。實踐上的重大發展主要表現在:重大問題堅持協商于決策之前已形成制度;民主黨派成員和無黨派人士在各級人大代表、人大常委會委員及專門委員會委員中,占有相當數量;擔任政府和司法機關領導職務的民主黨派成員和無黨派人士數量明顯增加;在人民政協的組織構成中,民主黨派成員和無黨派人士在各級政協委員、常務委員和政協領導成員中占有較大比例;民主黨派、無黨派人士參政議政、民主監督的通道進一步拓寬;民主黨派在多黨合作中的作用進一步發揮,其黨派地位日益凸顯;共謀發展成為執政黨和參政黨的共識。總之,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制度性建設扎實推進,成效顯著,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在世界上的影響日益擴大。
2012年11月召開的中共十八大,在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發展史上具有十分重要的歷史地位。這次大會樹立了一個堅定的信念,這就是:“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加快推進社會主義現代化,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必須堅定不移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十八大明確提出健全社會主義協商民主制度,強調:“加強同民主黨派的政治協商。把政治協商納入決策程序,堅持協商于決策之前和決策之中,增強民主協商實效性。”十八大提出了“三個同心”的要求,即:加強中國共產黨同民主黨派、無黨派人士的團結合作,“促進思想上同心同德、目標上同心同向、行動上同心同行”。十八大以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取得了開創性、全方位的成就,中國社會發生了根本性、深層次的變革,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新時代,以習近平為核心的黨中央根據世情、國情和黨情的新變化,創造性地提出了一系列旨在發展和完善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新觀點、新論斷、新概括和新要求,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日臻完善和定型。
理論上,圍繞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概念、內涵、主體、職能等方面的問題,以習近平為核心的黨中央提出了一系列新的論斷。
就概念而言,2018年3月,習近平將我國政黨制度定位為“從中國土壤中生長出來的新型政黨制度”。這是對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概念的新概括和新表達。隨后,新修訂的《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章程》和《中共中央關于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都以制度的形式對“新型政黨制度”的概念進行了確認。2020年12月《中國共產黨統一戰線工作條例》又以黨內法規的形式對“新型政黨制度”的概念進行了規范。
就內涵而言,2018年3月,習近平將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內涵概括為三個“新”。第一個“新”指出了它與舊式政黨制度僅代表少數人不同,而是代表和實現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第二個“新”指出了它不是一黨缺乏監督或多黨惡性競爭,而是把各個政黨緊密團結起來、共同奮斗;第三個“新”指出了它不會導致社會撕裂,而是通過整合社會意見推動決策科學化民主化。三個“新”的提出是對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內涵的全面完整的總結概括,既講清了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新”之所在,也說明了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比較優勢和制度效能,又從根本上構建了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國際話語。
就主體而言,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主體是中國共產黨和民主黨派。關于中國共產黨,以習近平為核心的黨中央反復強調,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最本質的特征。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有序運行必須“充分發揮黨總攬全局、協調各方的領導核心作用,把握正確方向,形成強大合力”,把民主協商列入各級黨委總體工作部署和重要議事日程,統一領導,統籌安排。這就更加突出了黨的領導在中國新型政黨制度中的重要作用。關于民主黨派,2013年2月,習近平明確提出,民主黨派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參政黨,將民主黨派的性質由“致力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參政黨”發展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參政黨”。這是對民主黨派性質所做的更加科學的界定。2015年5月,習近平又將參政黨的“四種”能力建設(把握政治能力、參政議政能力、組織領導能力、合作共事能力)發展為“五種”能力建設,增加了“解決自身問題能力”的新元素,對加強參政黨建設提出了新要求。
就職能而言,2015年5月《中國共產黨統一戰線工作條例(試行)》將民主黨派的參政議政、民主監督的兩項職能發展為“參政議政、民主監督,參加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政治協商”三項基本職能。與此同時,對政治協商的結構內容進行了發展和完善。2015年《中共中央關于加強社會主義協商民主建設的意見》將政治協商細化為政黨協商、人大協商、政府協商、政協協商、人民團體協商、基層協商和社會組織協商等七個方面,并將政黨協商置于七個方面之首。2017年《關于加強和改進人民政協民主監督工作的意見》將人民政協民主監督規定為會議監督、視察監督、提案監督、專項監督和其他形式監督等五種形式。這些明確規定是對以往的一些原則性規定的具體化和創新。
制度上,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建設力求健全制度體系,既注重健全宏觀制度體系,又注重健全機制體系。機制體系是宏觀制度體系的下位層次,即處于微觀制度體系的位置。
就宏觀制度體系而言,中共中央先后出臺《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關于加強社會主義協商民主建設的實施意見》《關于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等一系列重要文件。這些文件從全面深化改革、社會主義協商民主、國家治理現代化等方面構筑起了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建設的頂層設計框架。中共中央還先后出臺《中國共產黨統一戰線工作條例(試行)》《關于加強人民政協協商民主建設的實施意見》《關于加強政黨協商的實施意見》《關于加強和改進人民政協民主監督工作的意見》《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章程修正案》《關于加強新時代人民政協黨的建設工作的若干意見》《社會主義學院工作條例》《中國共產黨統一戰線工作條例》等一系列制度文件,從人民政協的政治協商、民主監督、黨的建設以及統一戰線、政黨協商、黨外干部隊伍教育等各個方面都做了制度化規范。
就機制體系而言,在宏觀制度體系的總體框架下,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在運行中構建了一整套機制體系。全國政協分別于2013年9月和2017年5月制定了《政協全國委員會雙周協商座談會工作辦法(試行)》和《政協全國委員會雙周協商座談會工作規則》,創新實施和規范了雙周協商座談會的運行機制。2015年5月,全國政協制定了《政協全國委員會專題協商會工作辦法》,規范了全國政協專題協商會工作機制。2015年12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印發《關于加強政黨協商的實施意見》,規范了民主黨派中央以調研報告、建議等形式直接向中共中央提出意見和建議的機制(民主黨派“直通車”機制)。2017年初,中共中央出臺了關于支持民主黨派中央開展重點考察調研的文件,建立了民主黨派重點考察調研工作機制。2017年10月,中共中央統戰部印發了《關于支持各民主黨派中央開展脫貧攻堅民主監督工作的實施方案》,建立了脫貧攻堅民主監督工作機制。
十八大以來,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鮮明特色及其重大價值得以進一步彰顯。十八大以來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創新發展具有三個方面的顯著特點。一是體現了黨性與民主性的統一。我國新型政黨制度的創新發展,“既強調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也強調發揚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協商、民主監督、參政議政,就是這種民主最基本的體現。堅持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不是不要民主了,而是要形成更廣泛、更有效的民主”。二是體現了理論性和實踐性的統一。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是馬克思主義政黨理論同中國具體實踐相結合的產物。它的創新發展離不開從實踐中得出的新理論和新理論指導的新實踐之間的相互作用,是理論性和實踐性的統一。三是體現了制度建設的宏觀性和微觀性的統一。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建設既有宏觀性的制度體系,也有微觀性的機制體系。宏觀制度體系決定機制體系的運作,機制體系的運作實現和體現宏觀制度體系的目標。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建設體現了二者的統一。
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創新發展是一個與時俱進的過程。鄧小平曾預測,到中國共產黨建黨100周年的時候,我國將形成一整套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制度。今年正值中國共產黨百年華誕,作為我國國家治理體系重要組成部分的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宏觀制度體系已經基本實現了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目標。未來,隨著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機制體系的更加健全,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優勢和優越性必將日益彰顯,并在世界上產生更大更深遠的影響。
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這一當代中國政黨制度,被公認為是世界上的新型政黨制度。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在中國共產黨團結帶領全國人民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百年奮斗歷程中形成、確立、發展和日臻完善定型。
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孕育、形成,貫穿于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整個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的合作取決于近代中國社會的基本國情。中國共產黨和民主黨派多黨合作關系的建立,是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形成的前提。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在合作過程中,首先創造的是多黨合作的形式,隨著這種形式的鞏固和發展,便上升為一種制度。抗日戰爭時期,中國共產黨在陜甘寧邊區等抗日根據地建立的“三三制”民主政權,是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雛形。以新政協的召開和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的組建為標志,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正式形成。以歷史發展的大視野審視,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是在近代中國社會歷史地否定了民國初年嘗試的競爭型的多黨制和壟斷型的國民黨一黨制之后必然出現的一種嶄新的合作型政黨制度。它是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的共同創造,是中國人民的共同選擇。
中國新型政黨制度以中共八大確定“長期共存、互相監督”的多黨合作“八字方針”為標志得以正式確立。從中共八大到十三大召開的數十年間,是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探索性建設時期。它雖在“文化大革命”中遭受了嚴重挫折,但多黨合作原則從未被放棄過,多黨合作的總體格局從未被公開否定過。1976年10月后,多黨合作開始出現轉機。從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到中共十二大期間召開的一系列重要會議,為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建設和發展開辟了廣闊的道路,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中共十三大從政治制度層面正式提出“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不僅標志著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在更高層次上得到了進一步的確立,而且標志著它從此進入制度性建設時期。制度化、規范化、程序化,是制度性建設的重要內涵和外在表現形式的高度統一。
十八大以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以習近平為核心的黨中央創造性地提出了一系列旨在發展和完善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新觀點、新論斷、新概括和新要求,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日臻完善和定型。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是中國共產黨和各民主黨派共同對世界政黨政治貢獻的“中國方案”和“中國經驗”。隨著以習近平為核心的黨中央提出的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總體目標的逐步實現,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優勢和優越性必將充分體現,并越來越為世界矚目。
注釋
①蕭超然、曉韋主編:《當代中國政黨制度論綱》,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3頁。
②梁琴、鐘德濤:《中外政黨制度比較》,北京:商務印書館,2000年,第103頁。
④習近平:《論中國共產黨歷史》,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21年,第15頁。
⑤⑥⑦⑧《中共中央文件選集(一九二一——一九二五)》(第一冊),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82年,第5頁,第5頁,第9頁,第39頁。
⑨《宋慶齡選集》(上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10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