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

熱播劇《我在他鄉挺好的》中的所有人幾乎都在陣痛中開出了希望之花,除了金靖飾演的胡晶晶,她在開頭就從天橋縱身一躍,以最決絕的方式開啟了整部劇的悲欣交集,晚風吹起她的長發,很多觀眾第一次從金靖的臉上看到了無盡的哀傷;而打開手機轉入淘寶,現實中的金靖正在直播間跟李佳琦各種搞怪,碰撞著歡樂的火花,率真地輸出她的搞笑哲學……哪一個才是真實的金靖?或許都是,又都不是。這個在上海弄堂里長大的鄰家女孩,其實和我們一樣,品嘗了一口口人間冷暖,不斷與人生戰斗、和解,最后修煉出一顆鉆石之心,雖有多面棱角,卻始終晶瑩如初。
金靖第一次走入大眾視野,是在2016年東方衛視的《今夜百樂門》,她和好友劉勝瑛聯袂演出了小品《機場培訓師》,里面的金靖故意張大鼻孔,用獨特的上海腔調、搞怪表情,尤其是一個招牌動作——從下巴伸出食指罵人征服了所有觀眾,“培訓師”表情包一時在網上鋪天蓋地。
有媒體稱贊金靖是喜劇界橫空出世的一匹黑馬。她聽后沉默良久,最后慎重地說:“我只是誤打誤撞學了點表演,此外,我喜歡逗別人開心,僅此而已。”
早年在上海政法學院新聞系上學時,金靖加入了一個即興表演劇團。所謂即興,就是無劇本,隨想隨演,這對生性機敏又人來瘋的金靖而言,仿佛找到了最開闊的用武之地:“我莫名其妙說一句話,臺下就笑了,這就像跳傘,有一種不確定性帶來的極致的快感,我欲罷不能。”
熱熱鬧鬧、靈感乍現的即興演出持續了好幾年,直到她被《今夜百樂門》的導演看中,邀請她去面試。面試當天,藝術院校的高顏值女孩排得不見頭尾,金靖夾在中間,遞上政法學院的簡歷,面試官一臉詫異地看著她說:“你很奇怪啊,都會點什么?”金靖便無厘頭地笑:“我會模仿范偉老師的口音,因為我有鼻炎。”于是接下來,一席“范氏口音”噴薄而出,面試官一臉復雜地聽完,最后像下了一個很大決心似的說:“你確實夠奇怪,不過說不定有人喜歡。”
靠著即興表演多年的功底,和為練“食指功”將下巴刮出痧的韌勁兒,金靖“精分”的“機場培訓師”一角一炮走紅。各種機會紛至沓來,就連春晚導演也找上門,但出人意料的是,金靖拒絕了:“那時畢業沒多久,社會對我的歷練才剛開始,我不想一下就登到云端,容易失控。”
之后的兩年,金靖從上海來到北京,簽約了一家大公司,卻再沒做過任何喜劇相關的節目:“腦子里的想法太多了,對前途反而害怕起來,需要思考前面的路到底要怎么走,忙著出名和賺錢,只會讓我隨波逐流,最后迷失方向。”
直到2019年,金靖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不想當綜藝咖,而是要做一名演員,于是她參加了《演員請就位》。在這檔純拼演技的選角真人秀里,金靖和一幫科班出身的老演員同臺廝殺,硬是搏出了一條血路。她表演失獨的母親撕心裂肺地痛哭,挑戰演繹一個女人從18~80歲的生命歷程,刻畫殺人犯的媽媽愧疚糾結的復雜心理,“每輪比賽我都抱著‘必死的決心去,結果都‘活了下來。”從大喜到大悲,這對一名喜劇演員來說,是高難度的,中間需要反復地沉浸、抽離和揣摩,“這是一次次狠心撕掉自己標簽的痛苦嘗試,幸運的是,我的野心一直支撐著我,我成功了。”
找到人生路徑之后的金靖總算放松了,她開始變得游刃有余:上直播間,落落大方地推銷男性產品,自嘲體重,與李佳琦默契地拋梗大笑,天馬行空,甚至讓粉絲磕出了糖;上《奔跑吧》,不失時機地“調戲”蔡徐坤,大膽替粉絲表白“你是我的鑰匙,打開了我的心鎖”,卻絲毫沒有矯揉造作,反倒讓觀眾覺得可可愛愛,氛圍拉滿……
金靖最近一次上熱搜,是因為“胡晶晶”。這個在劇中被生活的重壓擊潰的女孩,賺足了觀眾的眼淚。可金靖坦言她并不喜歡胡晶晶:“人生會有很多出口,她的放棄太輕易了。”
金靖嘗過很多次被生活擊潰的滋味。小時候媽媽離開過幾年,爸爸身體又有殘疾,有時爸爸去學校找她,同學便學他一瘸一拐地走路,她氣得直哭。可爸爸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將路人模仿他走路的情狀表演給金靖看。“他告訴我,笑笑自己,笑笑別人,都是生活的樂趣。”有時父女倆會拿一本笑話書,互相念笑話給對方聽,“邊吃西瓜邊念,結果我把西瓜籽全噴到了爸爸臉上,然后我倆開心地哈哈大笑。”
初中時,她的體重一度達到140斤,成績也不好。一天,她突然被班里其他女生孤立了,她不解,跑去問最好的朋友,得到的回答是:“老師說你成績不好,讓我們別跟你玩。”
多年后,金靖依然記得當時的崩潰,“那一瞬間我是想退學的,但最后我沒放棄。”她開始看書和寫日記,在文字中尋找平衡,“我通過各種渠道去療愈自己,過程雖然漫長,但很有效。”
在學校里,她也沒有就此封閉自己,反而反其道而行之,“我搞笑了起來,呈現出一種在家時的放松狀態。”每次看完《快樂大本營》,她就和同桌一起給大家表演,“他是小何炅,我就是小謝娜。”一段時間后,失去的朋友又都回來了。


金靖一度誤認為自己是射手座,自由、快樂、奔放,所以即便后來念了職高,她依然相信自己早晚有出頭之日。“高三的老師對我很好,說我很聰明,會創造奇跡,考上華師大。”最后,金靖只考上了上海政法學院,“我問我媽,我不是會成為黑馬的嗎?我媽樂了,說其實老師知道你考不上,編個謊是為了激發你的斗志。”也是在那時,她知道了一個更殘酷的真相——她不是射手座,而是務實、內斂的摩羯座,一瞬間她有些失望,但下一秒她又想通了,“不論什么星座,我都有一個有趣的靈魂,再說了,我確實像摩羯座,夠努力!”
金靖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普通人:普通的長相——臉上錯落分布的九顆痣讓她將自己調侃為“金九粒”,普通的家境,還有,普通的欲望。因此,她的字典里從來沒有“好高騖遠”,只有“腳踏實地”:每天通宵改《今夜百樂門》的劇本,把春晚的臺詞背誦到不用思考就脫口而出……直到現在,金靖都不敢認為自己是個真正的演員,“無論是胡晶晶還是其他,不過是因為角色討巧,而不是我有多么厲害。”
隨著年齡增長,金靖與周圍人的相處越來越有界限感。“我不喜歡扎堆組局”,她能快速地分辨哪些是真心的朋友,哪些只是來滿足窺探欲的,“一旦察覺到是后者,我就覺得沒意思了,我不想活得像個明星,只想安靜普通地生活。”
“我的心靈不是疤痕體質。”金靖坦言,在過往的生活經歷里,她不太能找到值得被記住的挫折,那些困擾過她的東西,正隨著成長一點一點消失。如今,當有壓力的時候,金靖會選擇不消解。“尊重那些壓力,就先不高興著吧!不能避免的東西未必是不好的,就像下雨,怎么讓雨快點過去?沒辦法,等雨停就好了。”
她曾有段長達五年的戀愛,感情終結后,金靖變得更加沉穩和坦然,“我是一個免不了俗的人,有普通人的欲望,只有對自己誠實了,才能真正放下。”
她相信時間的力量,“時間的磨煉,會留下很多穩定的東西。比如,25歲的時候,我認為跟劉勝瑛永遠做朋友的可信度是30%,而現在,這件事的可信度達到了70%。”她也不認為自己有什么女演員的花期,“我不開花,我只是一棵默默長大的樹。”
(資料來源:《南方人物周刊》、“人物”“勿以類拒”微信公眾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