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昊

我是比利時魯汶大學國際法專業的一名研究生。比利時的新冠肺炎疫情形勢從初期開始便不容樂觀,父母極為擔憂,于是2020年4月我幸運地買到了回國機票,一直在家中上網課。對我來說,克服時差上課根本就不是事兒,難的是考試!
作為法學院的學生,我們的期末考試以論述答題為主、論文寫作為輔。鑒于疫情,有些專業把所有考試都換成了論文,而我的專業并沒有。其中一門考試,從閉卷論述變成了開卷。你可能以為開卷很簡單,而且可以即時搜索一下?答案是NO。開卷考試的難度簡直飆升,老師相信我們不可能從網上搜出答案,如果搜出了,那就代表著我們真的掌握了這個問題。
點開考卷的那一瞬間,我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搜索一下,而是打開有道詞典,先翻譯一下那難度飆升的考題。其間,還有同學在群里發消息求合作,畢竟開卷考試,互相交流在理論上也是被允許的,然而我們在浪費了寶貴的10分鐘后發現,老師竟然給全系參與這門考試的47個學生出了47份考卷,每個人的考卷獨一無二,無法“分享”。
沒想到,這只是我漫漫考試路上的第一關。另外一門課是具體的案例分析,本來也是正常的考試寫答案,如今變成了線上老師一對一的口試。顧名思義,就是老師在線上把案例說給我聽,我需要用英語把分析說出來。
英語,本來就是我們的第二語言甚至第三語言,老師的案例那么長,具體的信息和細節其實有很多,但用英語講出來,我真的記不住啊!回答時更是災難,磕磕絆絆加緊張,不用等成績就知道自己必掛無疑。
其他課程的考試采用了線上監考的形式,雖然都不如口試來得暴擊,但仍舊把我折磨得身心俱疲。我們的線上監考需要自己提供多角度的監視畫面,學校對此有著嚴格的要求:攝像頭距離書桌2~3米,需看清桌上所有物品及字跡,前后左右所有角度必須在鏡頭中,等等。考試前一天,我特意把書房打掃了一遍,按照學校的要求,不留任何與考試無關的物品,然后便是爬上爬下,360度地舉著攝像頭找符合監考標準的角度。我有攝像頭的設備只有手機和電腦,但它們的角度都過低,我又是墊抱枕又是用紙巾盒制作簡易支架。由于拍攝角度仍舊不能達到要求,半夜12點,我跑去同城的表姐家借來了iPad、Gopro和攝像機,全部聯網,多機位無死角直播自己。
我一度產生了懷疑,這要考的是法學,還是動手組裝能力?到了另外一門需要直播監考的考試時,我干脆提前下單了超廣角攝像頭,一鏡到底,一覽無遺。
難的不只是考試方式,選擇考試時間也像是拆盲盒,一不小心就成了大型“社死”現場。考試變成了線上,可監考老師的數量是有限的,老師不可能像往常一樣同時監考幾十個學生,于是就需要我們自選考試時間,屆時同一個房間內會有一個監考老師和1~7個學生的全方位監控畫面。考前我們需要選擇一個號碼,號碼代表著不同的考試時間。幸運的話,會選到歐洲時間的上午,那么我就需要在北京時間的下午或者傍晚考試;不幸的話,如果選到了歐洲時間的下午或者傍晚,那我就要在北京時間的半夜頂著熊貓眼爬起來考試。
最后一門考試時,我選擇了一個帶有自己幸運數字的號碼,是北京時間的晚飯飯點。于是乎,當天,我在萬家廚房飄香中打開了所有的監控畫面,監考老師的一張臉占據了整個屏幕,她笑瞇瞇地對我說:“好幸運喲,你是唯一一個選擇了這個時間段的人,我會在接下來的兩小時內監考你喲!”然后,人生第一次,我在攝像頭環繞、唯一的監考老師盯著唯一的我的情況下,完成了那場尷尬卻又難忘的考試。
(摘自《大學生》2021年第1期,范李麗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