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江濤
“小酌”,通常是三五人坐一桌,小菜隨意,話題寬泛。酒量嘛,則往往是因人而異,但因為多是同道知己,酒多話多,氣氛熱烈,自不待言。
詩人洛夫卻不這么認為。他說:“一人獨酌,可以深思漫想,這是哲學式的飲酒;兩人對酌,可以燈下清談,這是散文式的飲酒。但超過三人以上的群酌,不免會形成鬧酒,乃至酗酒,這樣就演變為戲劇性的飲酒,熱鬧是夠熱鬧,總覺得缺乏那么一點情趣。”
李密庵在《半半歌》中言:“飲酒半酣正好,花開半時偏妍。”小酌之美在于“小”,而樂在于“酌”;酌到何時是妙境?“酣”也。
甘甜在酒,也在心。酣暢酣悅之時,佳文絕書涌動。蘭亭之外,王羲之借曲水流觴,留下了第一行書。醉翁亭上,歐陽修享宴酣之樂,寫下了千古名篇。
自古道:“喝酒圖靜,放德圖利。”這般功利的吃喝,終究有違美酒本旨。生活的快節奏,工作的高強度,往往讓人手足無措。喝酒,無疑是一種“減壓”,但圖醉者往往不注意節制,放浪形骸,無所畏忌,或多或少會影響“同桌”的情緒和心境,難免讓人左右為難,身心俱疲。
“飲酒須飲醇,結交須結真。”邀人小酌,大可隨心所欲。有的人時間沖突,沒關系,還有下一回;有的人公務多,遲到了,可以耐心等。不必正襟危坐,不需寒暄作秀,也無須設防筑障,更不用提心吊膽。
真朋友是一壺酒,沒有保質期。小酌之妙,全憑心境;而心境之妙,又全在“閑適”。何謂“閑適”?清初文學家張潮在他的格言小品文集《幽夢影》中說:“能閑世人之所忙者,方能忙世人之所閑。閑則能讀書,閑則能游名勝,閑則能交益友,閑則能飲酒,閑則能著書。”
有人問宗璞先生,假設您正在策劃一場宴會,可以邀請在世或已故作家出席,您會邀請誰?宗璞最先想到的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后來一想,如果他真來了,可能他會坐在那里一臉嚴肅、不講話,于是決定不打攪他。宗璞最終確定的邀請名單有四位中國人:蘇東坡、李義山、司馬遷、蔡文姬;三位外國人:英國托馬斯·哈代、挪威易卜生、丹麥安徒生。
呵呵,人生就是這般奇妙。故而,李白早已寫下千古名句:“古來圣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摘自《青年文學》2021年第7期,Stacy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