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孤本《異常醫案》學術特色探析

陳超 高博 陳婷

摘要：賴廣基著《異常醫案》，記錄醫案100則，涉及病證廣泛，涵蓋內科、外科、婦科、兒科，重于奇癥、誤治、危癥案。賴氏治療特色為據脈求因，詳察病機，重于診療思路;古方活用，用藥精準，多法并施。

關鍵詞：《異常醫案》;賴廣基;學術特色;中醫古籍

中圖分類號：R24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5707（2021）06-0046-03

Abstract： Yi Chang Yi An， written by Lai Guangji， records 100 medical cases， including various diseases and syndromes， such as internal medicine， surgery， gynecology， and pediatrics. It focuses on odd diseases， mistreatment cases， and critical diseases. Lais treatment characteristics are finding the cause according to the pulse， examining the pathogenesis in detail， and focusing on diagnosis and treatment ideas. Lai Guangji used ancient prescriptions flexibly， and medicated accurately， with multiple methods.

Key words： Yi Chang Yi An; Lai Guangji; academic characteristics; ancient TCM books

《異常醫案》為賴廣基所著。賴廣基，字竹君，又字仿云，閩杭人，民國醫家。同仁社禮聘施診主任并為國醫傳習所教授。余不詳。《異常醫案》現存版本為1933年上杭裕興石印本，藏于首都醫科大學圖書館。該本四周雙邊，版心題有書名、頁數、出版社。正文前有東谿遯叟序、勉余主人序及自序各1篇，并列有目錄。本書收錄于《中國中醫古籍總目》中，編碼為11852，說明僅有1933年上杭裕興石印本，且首都醫科大學圖書館中僅收錄此1本，據此判斷此書為傳世孤本。

1 簡介

《異常醫案》成書于民國十八年（公元1929年）。彼時西學初進，中國傳統醫學受到相應的影響，“然而經氣流行，剖驗無效。其間陰陽虛實，寒熱表里，以及生克制化之妙，非得中醫發明，曷能及此所慮”，故而賴廣基“留心醫學，對于每遇異癥群或疑駭者，輒為探求原委，據理說明，隨手錄存，留備參驗。今積久成帙”，以成是書。

《異常醫案》命名之由，賴氏于自序中言：“是書名為《異常醫案》，非異也，亦非常也，異乎常也。”賴氏認為“蓋虛者補之，實者瀉之，久寒用熱，久熱用寒，久補用瀉，久瀉用補，此三尺之童皆知之也”，且逆者正治，何足案也？從者反治，何足道為異也？此書所言“異”者，為“異乎常也”。因而，該書以收載奇癥案、危癥案、誤治案為特色。

賴氏于自序中說明《異常醫案》著書之因，“余立此案，非徒見驗之方而立，亦非徒救危之方而立”，而是“從異乎常之病，將病理精詳縝密，據脈以求所因，述所治法，使觀者悟得病理治法之所在”。賴氏并非要讀者只看到其疑難證、危重證治療之方藥，而是希望讀者從這些病案中抓住如何正確審察病機，建立診療思路，制定治療方案。賴廣基“天資高達，精醫理”且“研究于仲景之法”，其療效亦是“救世歲活人甚多，每投刀圭，無不桴鼓應者”。

2 主要內容

《異常醫案》正文收錄賴氏醫案100則，涵蓋內科、外科、婦科、兒科的疑難證、誤治證、危重證。內科如咽痛、腹痛、嘔吐、吐血、下痢、呃逆、臌脹、關格、夢遺、頭痛、胸脅痛、發黃、痙病、淋證、尿濁、虛勞、痿證等;外科如系結陰莖、骨鯁等;婦產科如胎動不安，妊娠期的腹痛嘔吐、二便不通等;兒科包括喉風、胸痛等。

每診醫案，首記患者姓氏，未記錄性別，涉及妊娠期及兒童會標明“妊娠期”“童”等。繼則記載患者主證、診治經過、病因病機、治則治法、處方用藥、疾病轉歸。賴氏學宗仲景，故《異常醫案》中多用《傷寒雜病論》之經方，且其自擬方亦多由經方化裁而成。賴氏亦多用四物湯等經典名方。賴氏“據脈以求所因，述所治法”，故《異常醫案》脈診及病因病機記載頗為詳細。

為“使觀者悟得病理治法之所在”，賴氏在撰著醫案時，不僅詳細記錄診療過程，更是常常在醫案中敘述其診療過程的心得感悟。如第90則醫案張柏祥之乳子偶感風寒發熱，賴氏予桂枝湯加防風，服之熱退身和。然患兒忽驚叫躁急不安。賴氏解裙視之，有一狗蠅，去之即安。據此賴氏言：“使當時若無定見勢必改變方針，或用祛風除痰，或用鎮驚安神，使至愈治愈危。”通過此醫案賴氏指出治病當有定見。

3 學術特色

賴氏辨證準確，用藥獨特，立方精準。臨證中異于常規治法的疑難證、危重證之醫案，重于脈診，詳于病因病機，以便讀者在臨床施治時，悟得病理治法之所在，制定診療方案。

3.1 病證廣泛，重于奇癥、誤治、危癥案

《異常醫案》收錄100則醫案中，涉及33種病證，以內科病證為主，約占80%以上。內科病證涉及肺系（肺燥、氣喘）、脾胃系（嘔吐、下痢）、腎系（夢遺、淋癥）、肝膽系（臌脹、發黃）等相關臟腑疾病。

賴氏在自序中言《異常醫案》之“異”，乃“異乎常也”。遵循此原則，《異常醫案》所載醫案多為奇癥之案、誤治之案、危癥之案。

奇癥案如肺燥之奇癥案、手腳舞動咬人不識之奇癥案、傷寒誤治耳聾舌強如癡之奇癥案、經年腹痛之奇癥案、睪丸腫大之奇癥案、糞從口出之奇癥案等;誤治案如傷寒誤用利水之法案、肺燥誤藥案、傷寒誤行補藥案、醫誤發狂案、傷寒誤下案、勞傷誤表案、伏暑誤設熱藥案、寒痛誤服推生藥案等;危癥案如地氣震動之危癥案、氣喘危急癥案、經年濁癥兩便不通氣不相接之危證案、傷寒誤下之危癥案、臨產危癥案、胎動危癥案、牙疳之危癥案、春溫之危癥案、傷寒危癥案、柔痙之危癥案、產后發熱虛脫之危癥案、陰亡津竭之危癥案、重舌牙疳之危癥案、攻心之危癥案、伏暑之危癥案、痙病之危癥案等;此外冠以“臨危救安案”者亦有10余則。賴氏對于此類病癥，通過診其脈證，辨其病機，隨證施治，效如桴鼓。如書中所載第9則醫案患婦偶感風寒后，“手足舞動，咬人不識，四肢厥冷”，賴氏據其左寸沉澀，判斷其心血干枯，予養心湯以救治，繼予姜艾灸氣海50壯。患婦安靜后，予養心安神劑調理即愈。

3.2 據脈求因，詳察病機，重于診療思路

賴氏著此書立意，并非單純傳授危重癥之驗方，即所謂“授之以魚”;而是以此書為機緣，冀讀者在臨床診療中據脈求因，詳察病機，重于診療思路，即所謂“授之以漁”。賴氏在自序中言：“設徒救危見驗之方而立，今日敢用用之，于明日又未必敢用。用之于此人敢用，用之于彼人，又未必敢用。醫道活法之機，反成膠柱鼓瑟。”

《難經·六十一難》有言：“切脈而知之謂之巧”[1]。對于奇癥案、誤治案、危癥案，在危急之際，疑似之秋，脈診尤為重要。《素問·至真要大論篇》曰：“審察病機，無失氣宜，此之謂也。”張景岳注：“機者，要也，變也，病變之所由出也。”[2]賴氏據脈求因，審因論治，奏效甚捷。

如第27則治李彭連傷寒邪伏案：患者突發“喉間窒塞，氣粗不語，不省人事”，經前醫救治后仍復發。賴氏據脈診得肺脈沉郁滑而有力，判斷其病機為邪疲伏郁，治當散表驅疲，予麻黃三錢、橘紅一錢、半夏二錢，兩服輒愈。

再如第72則救黃榮森之室死里求生案，患者“四肢微急，難以屈伸，不省人事，奄奄一息，汗出”。賴氏據脈危欲絕，加之望診所得，辨證為陽虛誤汗，致“腠理盡開，而惡風益甚，致亡陽之候”，故予桂枝加附子湯回陽，服后即蘇。賴氏據脈求因，詳察病機，用方精準，隨手而瘥。又如第10則醫案肺燥誤治案，患者惡寒，戰栗，手足如冰，周身欲用火炕使其汗出，前醫診治為亡陽證，以熱藥溫之，病更甚。賴氏結合其既往診治經過，據脈沉有力，辨證為表邪未解，前醫與溫補，致患者肺氣閉塞，故與白虎湯清肅肺燥，服之惡寒即止。

3.3 古方活用，用藥精準，多法并施

賴氏學宗仲景，《異常醫案》所用處方大部分以《傷寒雜病論》經方為基礎加減化裁而成。賴氏辨證處方思路嚴謹，尊古而不泥古。書中涉及《傷寒雜病論》經方有麻杏甘石湯、四逆湯、真武湯、附子理中湯等共計21首，其中有8則醫案運用了小柴胡湯，5則醫案運用了理中湯，桂枝湯、四逆湯等亦運用于多則醫案之中。此外涉及四物湯、逍遙散、補中益氣湯等常用古方共18首，其中四物湯運用于5則醫案中，逍遙散、補中益氣湯、十全大補丸亦在多則醫案中運用。另賴氏在26則醫案中，以古方為基礎，根據臨床經驗自擬方劑26首。詳見 表1、表2。

《異常醫案》的用藥劑量及預后調護十分精準，如第11則治黎文泮腫脹案，患者水腫，前醫施以金匱腎氣丸后癥狀加重，賴氏沿用原方，并根據病勢及藥性，僅將附子、車前子、澤瀉的劑量從附子三錢，車前子、澤瀉二錢，調整為附子五錢，車前、澤瀉取其引經之效少量即可。患者服之即愈。案后更附有調護方法，囑患者愈后服用綠豆湯防止復發。

《異常醫案》治療方法亦是多樣，并不拘泥于方藥之法，在數則醫案中針藥并施，亦有艾灸、外科等治法。如第6則醫案用灸法治療咽痛、腹痛。第15則醫案，患者下利不止，服人參敗毒散后無效，賴氏考慮其未能發汗，囑患者用紙墊在床鋪上，讓其泄瀉時不用離開床，并用火熏等方法令患者汗出即愈。第77則醫案，賴氏用泥水涂抹至小兒陰莖上，使其消腫，進而解開兒童系在陰莖上的繩線。第98則醫案，賴氏借助豬油，輔助取出喉間骨鯁。

4 小結

《異常醫案》為賴氏選取異于常規診治方法的疑難證、危重證及誤治之后難以歸經病證之醫案，詳細記錄患者的癥狀、體征、舌脈、既往診療經過，重于據脈求因，分析病因病機，并給出處方及方解。賴氏在自序中強調，此書并不是簡單地記錄自己臨床中所遇到的疑難病癥，也不僅是讓讀者參考其面對疑難危重癥時的診療處方，而是希望讀者學到在臨床中如何形成正確的診療思路，重視脈診，結合四診，以判斷正確的病機及施治方案。在多則醫案中亦強調了處方及其劑量準確的重要性，且臨床施治過程中不必拘泥于方藥，可伍以針刺、艾灸等法以達到良好的治療效果。

《異常醫案》辨證準確，施藥精準，思路清晰，完整地記錄了賴氏的診療思路，可供后輩學習。東谿遯叟序贊曰：“此案逐載診治，多能默運巧思，妙參活法，且出以仁心，斷以毅力，固與世之按圖索驥者異……不但開后學無數法門，即病家閱之亦藉知醫學神明。實多奇外出奇之妙用。”

參考文獻

[1] 凌耀星.難經校注[M].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2013：166.

[2] 王慶其.內經選讀[M].北京：中國中醫藥出版社，2007：112.

（收稿日期：2020-10-15）

（修回日期：2020-12-14;編輯：魏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