琚曉燕 姜振華 李燕平
婚姻是家庭的紐帶,家庭是社會的細胞,婚姻家庭和諧事關民生幸福和社會穩定。“Z世代”(指1995—2009年間出生的一代人,也被稱為“互聯網世代”)青年是未來10年結婚的主力軍,他們的婚戀意愿值得關注。
中秋、國慶,連著兩個節日,26歲的小顧都被媽媽催婚了:“你怎么還不談戀愛?跟你同齡的人都戀愛結婚了,有的孩子都會打醬油了,你還不緊不慢的。別挑來挑去,最后只能挑別人剩下的。”小顧過節的好心情一落千丈,跟媽媽爭吵起來:“非要把我說得那么不堪嗎?身邊很多人跟我一樣,都沒談戀愛。想什么時候戀愛和結婚是我的自由,不要再催我了!”
這樣的催婚在許多家庭不斷上演,成為兩代人沖突的一大主題。這也反映出隨著時代變遷,青年的婚戀態度已發生較大變化。出生于1995—2009年間的青年,作為“互聯網世代”,他們的婚戀觀是怎樣的?面對婚姻,他們在憂慮什么?
“結婚這件事,父母比我更急,老催我,催得我都從家里搬出來了?!薄拔疫€沒享受夠單身生活,想先把工作搞好,再買套自己的房子,結婚的事之后再說。”“我不想將就,但是想找一個合適的人結婚挺難的。”“我還沒有正經談過一個對象,影視劇和社交媒體對我的擇偶觀影響比較大。”
婚姻是一件人生大事,“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是我國傳統的婚姻價值觀。而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徘徊在婚姻殿堂之外,結婚年齡的推遲、青年的低婚戀意愿(不想戀愛/結婚,不確定會不會戀愛/結婚)已成為全社會的隱憂。

關于“你將來會談戀愛嗎”的問題,12.8%的青年選擇“不談戀愛”,26.3%的受訪者表示不確定。對于“你將來會結婚嗎”,25.1%的青年選擇“不確定”,8.9%的青年選擇“不會結婚”,即有34%的青年不再認為結婚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此外,有近三成受訪青年從未談過戀愛。
作為未來10年結婚的主力軍,“Z世代”青年結婚意愿呈現下降趨勢。聯合國人口司發布的世界婚姻數據預測,到2030年,我國20~29歲處于婚姻狀態的人群比率為69.2%,將比2013年下降8個百分點。
進一步分析發現,女性的結婚意愿明顯低于男性。女性表示“不結婚”和“不確定會不會結婚”的人數占43.92%,比男性多出19.29%。女性表現出更加強烈的婚姻猶疑態度。而在對戀愛態度的調查中,并未發現這種性別差異。這說明在婚姻這件事上,女性的態度更加謹慎。
經濟發達地區青年選擇“不會結婚”的比例占14.4%,比小城市青年高出7.7個百分點。這說明經濟越發達,主動選擇單身的人越多。一項統計數據表明,我國結婚率最低的是經濟較為發達的上海市和浙江省。隨著經濟發展水平的提高,低婚戀意愿的青年人群還可能繼續增加。
被現實障礙所困的“憂婚族”。一位受訪青年說:“在大城市,年輕人只有兩類,有房的和無房的。無房的人怎么能擁有美好的愛情呢?”這句自嘲,代表了一部分“憂婚族”的心理。這些青年因現實中較高的婚育成本而感到憂慮和無助,進入婚姻的意愿無形中受到抑制。中國人一向追求安居樂業,婚房成為當下一些人眼中結婚的標配,房產壓力成為青年選擇婚姻時的一大障礙。還有對生育養育成本的憂慮,讓很多年輕人對婚姻望而卻步。
把婚姻標簽化的“恐婚族”。網友小周說:“爸媽問我,為什么不想戀愛結婚?我說害怕啊,害怕戀愛會分手,婚姻會失敗,生孩子受罪,婆媳關系難處理,教育孩子太累……”以小周為代表的“恐婚族”,對婚姻有較多負面認知和預期偏差,充滿恐懼和焦慮。他們“談婚色變”,有些人甚至沒有勇氣戀愛。
對婚姻持“佛系”態度的“懶婚族”。還有一類青年,對戀愛、結婚并不排斥,但他們并不會為了尋找“另一半”特別努力,而是持一種隨遇而安的態度。小李表示:“我不會為了結婚就到處相親。也許未來我會遇到那個合適的人,一起攜手步入婚姻的殿堂,但如果找不到,我也可以一個人生活。”高壓力的工作和學習、快節奏的生活方式耗費了青年大量的精力,他們沒有時間和耐心投入到戀愛和結婚中。還有一部分青年沉浸在原生家庭的保護中,現有生活的安逸消磨了他們追求婚姻幸福的動力。網友默默說,“從小到大,我一直生活在爸爸、媽媽、哥哥的呵護中,我覺得待在家里就很好。他們勸我多出門參加活動,主動去結識一些異性,但我懶得去。”

對婚姻祛魅的“不婚族”?,F代化和城市化的快速推進提升了青年個體的主體性和獨立性,互聯網蓬勃發展增強了青年在社會生活中的話語權,他們在婚戀方面的態度發生變化,很多人不再視“結婚生子”為人生必經歷程。有的青年向往自由和無拘無束的生活,認為有趣的單身生活勝過將就的婚姻。這些“不婚族”將單身作為一種生活方式,把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投身于個人事業發展與興趣愛好中。
基于個體主義價值觀,部分青年過于重視對個人價值感的追求。個體主義最大的表征是期望“為自己而活”?!癦世代”青年深受個體主義影響,他們注重自我的情感認知、心理體驗、精神需求和價值實現,不僅個性鮮明,而且自我意識凸顯,獨立性更強。在個體主義價值觀導向下,這些青年在婚戀中的獨立意識更強,注重自我感受及自主選擇。如果婚姻不能提高自己的生活質量,或者影響到個人自我價值的實現,他們就不愿意接受和選擇婚姻。
基于互聯網碎片化認知,部分青年對婚戀產生災難化思維。互聯網信息的海量化、碎片化特征,導致深度思維能力弱化,鑒別信息能力下降,容易形成對事物的知覺偏差和刻板印象。伴隨互聯網的發展和普及成長起來的“Z世代”青年,其對于婚戀的認知很大程度上來自于網絡。他們零散化和非系統的婚戀知識、碎片化思維一旦與生活中的負面經驗、大眾傳媒中的負面報道耦合,就會形成對婚戀的非理性、災難化思維,進而出現“恐婚”現象。
源于現代生活時空擠壓,部分青年對尋找合意伴侶產生無力感。在競爭日益激烈和工作壓力不斷加大的當今社會,高強度的工作不斷擠壓著年輕人的個人生活,造成了工作與擇偶之間的張力。“白加黑”“996”“007”已成為部分青年的工作和生活常態,他們常常感嘆“累覺不愛”,下班之后只想靜靜躺著。加之人際交往圈子小,網絡滿足了大部分交往需要,現實社交需求減少,以及婚戀信息不對稱,商業化婚戀服務平臺公信力不足,都增加了合意伴侶的搜尋難度,延長了搜尋時間。多重客觀因素限制導致了部分青年結婚意愿低,被迫選擇單身。
基于“寧缺毋濫”的擇偶觀,部分青年對婚姻匹配存在過高期待。擇偶匹配難是青年“不確定”是否結婚的首要原因,除了上述客觀原因,對合意配偶的過高期待是青年婚戀意愿低的內在主觀因素。很多青年對擇偶持有理想主義的態度,而當預期與現實出現落差時,就會哀嘆:“找到合適的太難了!”他們既注重“門當戶對”,也注重“內在匹配”;既要求物質基礎,也要求三觀契合;既要求“顏值擔當”,又盼望“有趣的心靈”。這種“寧缺毋濫”的擇偶觀造成了他們對伴侶的期待過于理想化,從而可能錯失最佳戀愛結婚時機。
囿于婚育高成本,部分青年對婚姻風險采取理性規避的態度。隨著社會消費水平的提高和對子女的普遍重視,“戀不起”“結不起”“養不起”已成為橫亙在“Z世代”青年生活中的三座大山。價格高企的婚房、天價彩禮、奢侈的婚禮等結婚習俗使得年輕人結婚動輒花費幾十萬元到上百萬元。養育孩子的精細化和教育孩子的高投入所造成的壓力讓年輕人直呼“不敢生”,出現恐育心理?!癦世代”青年關于婚姻的態度更加理性務實,對“成本—收益”的權衡已成為婚姻決策的重要因素。如果認為婚姻的成本高于收益,為了規避婚后可能面臨的“婚姻不幸?!薄盎橐鰰碇T多麻煩”“養的孩子不成才”等風險,降低和壓抑自身的婚戀意愿便成為他們的選擇。

基于“母職懲罰”,部分女性對婚姻產生抗拒與猶疑。伴隨著城市化和市場化進程,女性同樣面臨激烈的職場競爭。然而,以家庭為主的子女照料模式和不夠完善的社會公共服務體系,使得女性不得不直面由于“母職文化”和職業歧視而造成的“母職懲罰”?!澳嘎殤土P”即女性因為母親角色而遭遇的求職、工作評價、薪資、晉升機會等方面的負面影響。另外,隨著主體性不斷彰顯,許多女性青年逐漸突破傳統性別文化的藩籬,重新界定性別角色的時代意蘊,以保持單身來表現對傳統性別角色和“母親角色”的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