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 洲
寧波的慈溪境內,有一座靈緒湖,簡稱靈湖。湖的西面有一個村子,叫任佳溪,風光秀麗,世代居住著任氏家族。清末本地文人方翔藻寫有《靈緒湖泛舟》一詩,其中就有“摩詰詩中畫,桃源臘后春。佳溪如此好,早與卜芳鄰”這樣的溢美之辭。
相傳任氏是黃帝少子禺陽的后裔。禺陽受封于任地(今山東濟寧),后世分支遷徙擴散,遍布廣大地區。任氏歷代名人眾多,秦朝任鄙,漢朝任光,南朝任昉,唐朝任雅相,宋朝任伯雨,明朝任濬,清朝任大椿,等等,留下諸多膾炙人口的佳話。東漢有一位隱士叫任棠,太守龐參來拜訪他,他不加寒暄,只是往地里拔了一大把薤(百合科蔥屬植物),又在桌上放置了一盆清水。太守起初不解,后來一想,明白這是在勉勵自己,除暴要斬草絕根,做官要清淡如水。“拔薤誅茅”“置水之情”的典故即由此而來。
靈緒任氏大約在東漢末年戰亂的時候由南陽落戶到了寧波慈溪,當時叫句章。遷徙過來的第一人名任奕,字安和,入吳之后官至御史中丞。他操介清修,學問淵深,文章尤其寫得好。當時學者朱育稱贊他的文檄“立言粲盛”“曄若春華”。據說他著有《任子》十卷(一說十二卷),內容廣博。可惜的是,他的著作大多散佚,少量文字僅因文獻轉載而得以留存,如《論氣質》《論學問》《論公恕》《論政治》《論軍乘》《論出處》等。魯迅先生有言:“從來不朽之筆,須傳不朽之人,于是人以文傳,文以人傳。”也許正由于任奕的書在宋朝之前就已經失傳,所以名氏轉晦,人們也少有提及了。
不過魯迅先生還是頗為推崇任奕的,他根據《意林》《太平御覽》《北堂書鈔》《初學記》等古籍,輯出二十六條語錄,編成《任子》一卷。模糊地題為“任子”,還因為其中可能雜有任嘏、任旭的某些條目,不能確考。
任子留下來的區區文字里,不乏見道之語。一是對于“治亂所因”的清醒認識。他說:“生于治,長于治,知世之所以治者,君子也。生于亂,長于亂,知世之所以亂者,君子也。”他本人生長于亂世,對于盛世明君的向往尤為急切。“蕭何守文法,曹參務無苛,相繼作相,天下獲安。”“武帝輕人命,重武功,飾宮室,厚賦斂,土地益廣,德惠彌狹。”這些話里,既有撥亂求治的主張,也有對處高位者的指責和憫民之心。二是對于“道德建設”的竭力強調。他說:“道德之懷民,猶春陽之柔物,履深冰而不寒,結木條而不折。”“夫賢人者,至德以為己心,行道以為己任;處則不求私名,仕者不求私寵;不為其身,不阿其君;積禮義于朝,播仁風于民;使天下之人翼翼焉向戴其君之尊,欣欣焉歌舞其君之德。”認為德行高貴的賢良人士,能將春陽播撒于天地之間,引領人們愛國愛君。三是對于“教”與“學”的目的、功效、途徑、方法等的有力發揮。比如:“學所以治己,教所以治人。不勤學則無以為智,不勤教則無以為仁。”“一人之智,不如眾人之愚;一目之察,不如眾目之明。”此外還有一些文字,富有哲學意味,且充滿人格的力量,如:“水可干而不可奪濕,火可滅而不可奪熱,金可揉而不可奪重,石可破而不可奪堅。”
今日的任佳溪村,是遠近人們的尋勝去處,也是任姓家族的尋根之地。其實,我們還不妨多研究發掘任子的學說,利用好這一思想寶藏的現代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