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甸玉“懸案”

郝家栩

玉乃石之美者，聚日月之精華，集山川之靈氣。羅甸玉與齊天大圣孫悟空一樣，都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可孫悟空畢竟是神話傳說，羅甸玉的誕生遠不像孫悟空的橫空出世那么簡單。作為國家地理標志產品，羅甸玉既是當今軟玉市場的新寵兒，也是自然資源科學研究的新焦點，對地區經濟建設和自然科學研究均有重要貢獻，且潛力巨大。然而，羅甸玉到底是誰發現的呢？事實上，羅甸玉的發現權到底歸誰所有已經成為玉石界的一個“懸案”。

已報道的羅甸玉發現史的有多種版本。一種說法是：2009年，貴州省地礦中心實驗室在進行巖礦鑒定研究工作中，發現產自黔南羅甸的部分樣品中，存在以透閃石為主要成分的軟玉礦。另一種說法是：2011年，羅甸縣民眾在關固寨的發浪坡上發現玉石礦。還有一種較為模糊的說法：2010年左右，羅甸玉在貴州羅甸縣被發現，從此開始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中，并在被發現之初就引發了一股瘋狂的盜挖熱潮，可以說是玉石界里的“暴發戶”。這三種說法孰是孰非我們無從考證，今天，我們只能從羅甸玉的發現過程探尋一些線索。

據《貴州通志》記載，自清乾隆年起，羅甸即產美玉，謂之“羅斛布依貢玉”，這是有關羅甸產玉的最早記載。1983年，北京故宮博物院周南泉研究員在《中國寶玉石初探》一文中指出：貴州羅甸有玉礦。但是，周先生沒有記述產玉的具體位置和玉石類型。前述兩份史料是2011年以前關于羅甸產玉的僅有的記載，時至今日，無人索源兩份史料提及的玉礦到底是什么，也無法查證前人記述的玉是否就是我們今天關注的羅甸玉。

2011年，同濟大學廖宗廷教授寫了一封名為《關于科學開發貴州和田玉礦的建議》的信件給貴州省政府，由此，羅甸玉從幕后走上了臺前，由民間進入了官方視線。7月27日，貴州省時任省長趙克志在信上作出批示，要求嚴厲打擊非法開采行為，請省科技廳牽頭，會同省地礦局組織專家對羅甸和田玉成礦機理和開發價值等進行深入普查勘探和研究論證，探明儲量，摸清資源量。8月1日，由科技廳牽頭組織有關單位專家、及礦政管理人員組成科考隊，深入羅甸進行科學考察與調研，編制了《貴州羅甸和田玉科學考察調研報告》，這是關于羅甸玉的第一份書面調查報告。8月下旬，貴州省國土資源廳（現貴州省自然資源廳）設立了關于羅甸玉的第一個系統調查項目——貴州羅甸-望謨地區軟玉礦調查評價，筆者隨項目組一起，全程參與了該項目。第一天進入羅甸玉出產地，心靈就受到一幅幅畫面的強烈沖擊：一個村民在兩個村寨為了爭奪玉石發生的群體械斗中命喪黃泉，尸首橫亙在鄉村公路中間擋住了我們上山考察的去路……我們只能放棄現代交通工具，用雙腿丈量著攀登科學的道路，經過兩個多小時揮汗如雨的“登山運動”，終于到達目的地，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數百人聚集于此，有的在山間尋找盜采者遺漏的玉石，有的在觀望，有的什么也不做，就在這兒傻傻的看著，看著這里發生的一切，有的正使用“土辦法”盜采玉石……貌似一幅繁榮景象，殊不知，卻是盜采國家礦產資源的違法行為。

在此次調查期間，我們走訪了很多當地農民，聽到了很多軟玉故事，一個最為廣泛的傳說是，此前上海一位老板來當地買大理石，老鄉們就把這里的“大理石”采出來以每百斤2至5元的價格賣給他，后來不知是農民意識到什么還是買“大理石”的“老板”多了導致水漲船高，老鄉們一步步提高收購價格，最后惹怒了收購“大理石”的老板們，于是交易停止了，合作破裂了，政府介入了，科考隊來了。

針對前面幾種傳言，筆者有幾個疑問。第一種說法，如果是貴州省地礦中心實驗室2009年發現的羅甸玉，為何直至2011年都沒將該信息上報？該單位作為國家單位，發現這么重要的資源信息而遲遲不上報，這不符合常理。第二種說法，如果是當地民眾發現的，羅甸玉作為全國或者全球首次發現的新成因類型的軟玉，在沒有檢測結果，也沒有對比依據的情況下，當地民眾毫無經驗可言，憑什么判斷它是玉石？第三種說法比較模糊，沒有具體說是誰發現的，顯然回答不了羅甸玉發現權的問題。

2012年，中央電視臺哈敏導演一行進入貴州羅甸地區拍攝專題片《羅甸尋寶》，拍攝中，哈敏導演詢問羅甸玉是怎么發現的，羅甸縣國土資源局楊政治副局長的回答是：浙江一位姓鄭的老板在發浪坡一帶租用老百姓的荒山準備開發藥材，在此期間偶然發現了玉石。這是行政官員就羅甸玉發現過程的第一次發聲，我們沒有依據去贊同或者否認這樣的“官宣”，但筆者針對這種說法有一定的質疑。專業的地勘隊伍自建國初期就在這片山區開展地質調查工作，數十年尚未識別出來的特殊地質體，搞藥材的老板何以“火眼金星”，能夠“偶然”發現？同年8月，《羅甸尋寶》在中文國際頻道《走遍中國》欄目播出后，引發了全國地學界、寶玉石界對羅甸玉的巨大關注，各路“淘寶者”蜂擁而至，學者、商人、寶玉石愛好者、只能部門紛紛來到來到羅甸這片熱土地，探尋羅甸玉的奧秘，捕捉發展商機，感受大自然的神奇魅力……羅甸，這座名不見經傳的山區小縣城，一下子聲名鵲起，熱鬧非凡。

2014年，為了進一步研究羅甸玉，科學開發、規范管理，科技廳設立重大科技專項“羅甸玉開發利用關鍵技術研究與產業化”，由貴州省地礦局牽頭實施，相關企業參與。

隨著《貴州羅甸-望謨地區軟玉礦調查評價報告》《貴州羅甸玉與新疆和田玉地球化學成礦模式對比研究報告》《羅甸玉開發利用關鍵技術研究與產業化研究報告》等一批重大科技成果的陸續面世，大批企業競相啟動羅甸玉探礦權、采礦權的申辦工作，羅甸玉的市場價值、關注度迎來了巔峰時期。當初的私采濫挖現象已不見蹤跡，羅甸玉逐漸走上了科學、規范、有序的發展道路。如今，憑借“羅甸玉”這一優勢資源，羅甸縣一舉摘下了“中國觀賞石之鄉”和“中國珠寶玉石首飾特色產業基地”兩塊金字招牌，羅甸玉已成為國家地理標志保護產品。在羅甸建立了玉石檢測中心、“羅甸玉+互聯網”體驗中心，創辦了羅甸玉技工培訓基地。全縣從事羅甸玉產品加工、參與玉石相關產業人員達1000余人。羅甸，已然成為黔南州乃至貴州省旅游事業發展的“新名片”。

羅甸玉無疑為地區發展做出了重大貢獻，那么，到底是誰發現了羅甸玉呢？是地礦中心實驗室？是民眾？還是“老板”？我們也許永遠回答不了這個問題，筆者只能簡單陳述羅甸玉正式進入公眾視線的過程，提供一些發現線索，真正的發現權留給讀者朋友去思考，去判斷。

（編輯/張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