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塵世的枝條[組詩]

南尾宮

一水之隔即人間。

一尾魚在水的寺廟里念經，敲木魚

人間白天，水里已黃昏

一尾魚是水里一道傷口

最厚實的墻莫過于眼前這層水

最遙遠的距離莫過于我看見魚魚也看見我

最殘酷的殺戮莫過于用一洼水殺一尾魚：

一滴水掩住魚嘴

一層水遮住真相。

漣漪是喊：

這張開在人間的傷口

是水獻出的花朵

不是童年那把淚

也不是長大后那把淚

再大的滂沱

那只是春水漫了柳堤

我所說的

比如一把淚流給父親

比如一把淚流給母親

比如幾把淚流給其余親人

如此，這雙眼還能干些什么！

這對生動的啞巴

滾出的都是碎片

而臨終時滾出的那滴

是上帝從塵世摘下的果實

你猶如一個空果殼

終于松開抓住這個世界的手

你說下雨了

那么孤獨的雨聲

那么空洞的雨聲

下在漆黑的屋頂

大家都說下雨啦

酒杯吻著酒杯，火點著火

雨不可能一個人下

雨是大家一起下的

那場雨一直在路上

如鐘擺

你搖擺在陡峭樓梯上

敲著凌晨一點零六分

樓梯折疊你

折疊成三角形、四方形、棱形和圓形。

如大半瓶酒搖著酒瓶

孤獨

往深夜

伸

下

陡峭的

梯

子

伸三十多米長舌，張到極致的喉腔

你磅礴的痛喊，震動群山

啊，碎片。紛揚如粉的破碎。濺出數十米外

是怎樣的撕裂，以致無法收拾。

這掛在崖壁上的

訴狀！

供人觀賞，留影

大家都忽略了——

潭外十來米處，磅礴的哭！你跌跌撞撞

奔向山外

開鎖者都是魯莽的

鑰匙直入孔，左扭

咔嚓如骨折

打開的是一間房子的傷口

或插錯了鑰匙，鑰匙在

孔里

左沖。右突。

咔嚓咔嚓

全是破碎

哪是在開門？

那是在捅殺一間房子！

塵世落下的怨，恨

就成了海

如塵埃落定。

沒有一朵浪花站起來

魚是癢。蝦是灰燼。

就是風在鼓動

也沒有一片浪花要扭住塵世

大海滑過大地

如人間的嘆息掉在低處

那么厚碩的海

不拾起一點人世的恩怨

累了。我要睡了

扯一張綴滿星星的被子

就睡成一片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