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帆 曲波
【摘要】自然哲學轉向政治哲學是一個偶然,也是一種必然,而蘇格拉底之死則成為這種轉向的重要標志,正是因為蘇格拉底的死,使后來哲學認識到自然哲學的轉向和自我保護的重要,也導致了趨于現實問題研究的政治哲學的誕生。
【關鍵詞】自然哲學;政治哲學;蘇格拉底之死
【中圖分類號】B0?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1)48-0040-02
一、自然哲學轉向與蘇格拉底之死
公元前五世紀,雅典以自由和民主聞名于世,當時的雅典也是希臘諸多城邦中最強大的一個城邦,得到了很多文人學者的仰慕與向往。那個時代的雅典,也是自然哲學的輝煌時期,無數疑問和困惑在自然哲學中都受到了關注。蘇格拉底恰好生活在那個時代的雅典,出于對哲學的迷戀,成年后的蘇格拉底醉心于街頭辯論和哲學深思,對世界未知的探索使他陶醉。遺憾的是,在公元前399年,他的申辯沒有得到雅典城邦和民眾的認可,被雅典民主法庭公審并判處死刑。
蘇格拉底的死直接促使了自然哲學的轉向,后世哲人以此為節點,將哲學分為前蘇格拉底哲學和后蘇格拉底哲學,從泰勒斯開始的前蘇格拉底哲學是一種自然哲學,重點探索自然的本質,宇宙的起源。自然哲學領域少有關注城邦、人,正義和道德層面的內涵。自然哲學不僅不關注城邦政治生活,甚至對政治生活和城邦極度鄙視。前蘇格拉底的自然哲學著作大部分名稱都叫《論自然》。蘇格拉底死后的哲學則有很大不同,它探尋何為正義,最佳的政治制度是什么,人應該如何更好地生活。這一點從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的著作中可見,他們更關注人和城邦,正義與道德,對政治生活和人間事務的關注升華到一個更高的層面。而這一切的改變,都源于蘇格拉底的死。
蘇格拉底認為,哲學生活是一種高級的生活方式,與之相對的政治生活則是低級生活方式。蘇格拉底認為哲學生活之所以高級,是因為哲學生活是少數聰明和智慧之人才能過的生活,而政治生活是那些愚昧、無知的普通大眾才會過的,因此,從現象看,哲學生活高于政治生活。哲學生活的偉大之處在于能夠認識真理和正義,能夠明白何為正當的生活,見識真實的世界,從這個意義上講,過哲學生活的人比過政治生活的人更高貴。與前蘇格拉底的哲人不同,柏拉圖式的哲人更多關注人間事務,對城邦事務進行深入反思和探索,他要求能夠過哲學生活的人,見識了真實世界的人,要重新回到洞穴世界——城邦生活,引領依然在洞穴中的大眾共同走向真理和正義。利用更加高貴和高級的謊言在洞穴中搭建起真理和正義的政治體制。
城邦中的政治生活是宗教信仰和傳統習俗等形成的一套法律道德,現實中的洞穴世界被各種各樣的流俗意見主導和左右,不同的宗教、信仰、道德觀點和意見共同形成的城邦政治的主流意識形態,使城邦政治和哲學直接存在一條難以逾越的鴻溝,哲人與城邦大眾之間存在意識形態方面的嚴重分歧。不同的意識形態形成了不同的精神世界與現實生活,除非有一種新的狀態,即城邦政治由哲人左右,哲人成為城邦的統治者,如柏拉圖的理想國一樣。蘇格拉底的死再一次追問,城邦—政治共同體需要哲學嗎?
二、古典政治哲學源起
蘇格拉底的死對后世哲人有著重大啟示和警醒,正是蘇格拉底的悲劇讓更多哲人認識到,要更好地傳播與發展哲學就必須避免蘇格拉底的悲劇重演。這就要求哲學生活必須要以城邦—政治生活為基礎,又不能脫離城邦,即哲學不能影響城邦政治,又不受政治影響,要達到這樣的狀態,就要實現哲學的獨立。
從哲人自身角度考慮,既然哲人深處城邦之中,就需要考慮哲人的人身安全,為自己的存在尋找政治理由,一味追求脫離城邦政治生活而追求純粹哲學生活的方式是不現實的。
城邦—政治生活追求的是秩序、財富、榮譽和幸福,城邦存在統治者和被統治者。這是一個現實且復雜的政治體系,不會允許純粹哲學的存在。
城邦—政治生活需要利用宗教和信仰作為外衣,吸引和誘惑大眾形成統一體,以實現統治者的目的。但這些信仰或宗教信仰不能經常被挑戰或質疑,既不能自我批判,也不能接受哲人的質疑和挑戰。即便是以自由和民主聞名的雅典尚不能容忍蘇格拉底的存在,其他城邦就更不可能接受這些經常質疑的哲人了。因此,為了生存,哲人和哲學生活都必須披上外衣或者戴上面具,這個面具的外表需要認同大眾的意見,取得城邦的肯定,至少不能受到城邦的壓制和敵視,由此,哲學需要為自身存在的合理性辯護,為自己存在的正當性尋找借口。蘇格拉底的申辯結果眾人皆知,自由民主的雅典城邦并沒有寬恕他對城邦政治生活的批判和質疑,也可以說雅典居民沒有認同蘇格拉底式的哲學生活。
蘇格拉底的死,恰恰催化了自然哲學的轉向,正是因為他的死,讓更多哲人認清了城邦政治,也認清了哲學應該戴面具的必要。因此,不同于自然哲學的政治哲學誕生了,兩者存在著根本區別。蘇格拉底之死促成了哲人自我知識的產生,也導致了蘇格拉底以后哲學的轉向,為了這種自我知識,哲人使政治事務成為探索和觀察的對象。作為這種自我知識的首要部分,哲人發現了他原則性意義上的危險的政治處境,作為結果他必須對其哲學生活謀求政治上的辯護和合法性證明,這一轉向,使柏拉圖式的政治哲學由此誕生。
三、政治哲學的自我辯護與成長
蘇格拉底的死讓柏拉圖和其他后來的哲人明白了一個道理,在古希臘的城邦中,沒有人擁有言論的完全自由,所有哲人都必須做出選擇,生命或者安全。也就是必須遵守周圍人可能的錯誤認識或生活方式以保全性命,或者遵從真理受迫害死亡。蘇格拉底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后者,而柏拉圖則另辟蹊徑,發現了一條折中的選擇,他采取著書立說的辦法,讓真理慢慢影響城邦的政治生活,而不是公然與之對抗,通過潛移默化的方式慢慢引導城邦的群體意見和價值取向,進而影響城邦的政治生活,使之趨向真理和正義。柏拉圖從蘇格拉底的悲劇中明白了安全生存下去的辦法,哲學必須得到城邦—政治共同體的保護或認可,才能存在并延續。
活著,才能從事熱衷的哲學事業,發展哲學,前提是首先學會保護自己的人身安全。因此,哲人必須為哲學生活爭取生存權利和合法地位,為自己的存在尋求政治庇護。列奧·施特勞斯認為,自柏拉圖之后的哲人都學會了戴著面具寫作,即隱微寫作,正是這樣的技藝避免了蘇格拉底式的悲劇,保全了后來很多偉大的哲人性命。通過這種特殊的寫作技藝,達到不觸動城邦中政治權威的目的,而隱微的寫作也能傳達著哲人對政治生活的思考及關于城邦—政治的深層認知。普通民眾看到的是內容表面,而哲人看到的是深層的真理。通過這種隱蔽的方式,哲人的思想得到了傳播與擴散,真理得以長久留存,使后世大眾明白了宗教習俗的荒謬,進而促使城邦—政治趨向合理與正義。
列奧·施特勞斯在《迫害與寫作藝術》中寫道:在柏拉圖時代的國家和城邦里沒有教學和探究的自由。而這種情況的改變就發生在蘇格拉底死后,他的死促成了政治哲學的產生,也讓更多的哲人學會了自我保護的書寫技藝及更深層面的反思。
蘇格拉底的死讓更多哲人認識到了他們所生活的存在危險的現實處境,在自己無法掌控的城邦中,自然正確并不等于政治正確,甚至相反,進而導致哲人生命受到威脅,為了在危險與現實中求生,哲人們開始認真反思,進而形成了一種全新的自衛式寫作技藝。全新寫作技藝形成的文本避免了作者因此失去生命的可能,又有私人溝通的優勢。這就是為什么柏拉圖及其以后的哲人著作能夠流傳到今天的原因,而蘇格拉底之前的哲人著作卻難存全貌。也恰恰說明了這一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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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楊帆,男,哲學博士,沈陽工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
曲波,女,法學博士,中共遼寧省委黨校法學教研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