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井
河西走廊,每一粒麥子
都有一副向天而生的好身板
只需清明過后一場短暫的雨水
就能挪開頭頂上的泥土
為生找到出口。像一個挖掘者
義無反顧地把太陽的光芒
搬運給腹內(nèi)的胚芽
而中空的軀體,最終會被
定義為麥草,帶著
黃土特有的光芒和榮耀
高過籽粒的部分
是住在骨頭里打鐵的
啞巴,被喚作麥芒
容易被忽略,始終沉默
經(jīng)常與針尖相對
從不敢奢望的,是通向
造紙廠的路。那里,身體
能與水相遇,泛黃的苦
會隨汗水流走,被反復(fù)漂洗的纖維
會折射出天堂
圣潔的光芒。蒙在逝者臉上的
一張白紙,是他一生最后的孤證
路
故鄉(xiāng),唯一的河
是擺浪河
享有一個轟轟烈烈的名字
擺浪河,是一條枯河
也是一條通往外界的路
像一道傷口,豁開大地的肚腹
每年秋天,父親都會到河底
翻石頭。把翻出的石頭
背到田邊,用來襯砌灌溉莊稼的渠道
襯砌時,席地而坐的父親
仔細(xì)摸索每一塊石頭
像摸骨的瞎子在推演干涸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