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 洲
(南京師范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江蘇 南京210023)
開展思想政治教育工作,是無產階級政黨一以貫之的優良傳統和政治優勢。列寧所領導的俄國共產黨(布爾什維克)①以下簡稱“俄共(布)”。作為世界上第一個馬克思主義執政黨,在不同時期都將開展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置于舉足輕重的地位。尤其是十月革命后,在新政權面臨多重挑戰的背景下,為了維護和鞏固無產階級政權,推進社會主義經濟的發展,列寧提出了一系列關于思想政治教育的重要觀點,并在實踐中予以深化,為國內戰爭的最終勝利奠定了堅實的思想基礎,也為蘇俄的經濟發展創造了穩定的社會環境。認真回顧和系統總結列寧在十月革命后關于思想政治教育的理論精髓與實踐經驗,對于我國在新時代開展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具有十分重要的參考意義。
出場學認為,任何理論與實踐都不可能從“無”中而生,獨特的出場語境構成了它們的“前理解結構”。推而論之,十月革命后列寧思想政治教育體系不是憑空而來的,而是在復雜語境下的時代產物。它既是對馬克思恩格斯等經典作家思想政治教育理論的繼承和發揚,也直接源于捍衛無產階級政權與進行社會主義建設的迫切需要。
馬克思恩格斯等經典作家對于思想政治教育理論的探索,構成了列寧思想政治教育理論出場的基本依據。雖然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文本中并沒有明確含有“思想政治教育”的術語,但他們早已關注到這一客觀存在著的實踐活動,從不同方面闡述了無產階級的思想政治教育理論,并多使用“政治教育”“理論教育”“宣傳鼓動”等概念來表達。如在無產階級的第一個綱領性文件《共產黨宣言》中,馬克思恩格斯寫道,“共產黨一分鐘也不忽略教育工人盡可能明確地意識到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的敵對的對立”[1](p65)。在馬克思恩格斯看來,自發的工人運動并不能產生科學的階級意識,因而也難以認識到自身的歷史地位和使命,無法開展革命的運動,實現科學的斗爭。如恩格斯在總結德國1848—1849年革命經驗時所指出的,“無產階級群眾雖然人數眾多,但是沒有領袖,沒有受過任何政治教育,容易驚慌失措,或者幾乎是無緣無故地怒不可遏,盲目聽信一切流言蜚語”[2](p623)。因此,無產階級政黨需要不斷通過思想政治教育來幫助工人認清自己的歷史地位及任務,促進其階級意識的生成。顯而易見,進行思想政治教育既是無產階級政黨的使命擔當,也是馬克思恩格斯在長期社會主義實踐中所提煉出的寶貴經驗。并且,馬克思恩格斯還就思想政治教育的主體、方法、原則問題進行了相應闡述,留下了豐富的思想遺產,為列寧思想政治教育體系的形成提供了理論資源。
十月革命勝利后,蘇維埃政權面臨著內外部矛盾交織的嚴峻局面。其一,俄共(布)雖然順利奪取了政權,但是新政權并不穩固,國內的沙皇殘余勢力和反革命分子與國外的帝國主義者們相互勾結,對新生的社會主義政權發起武裝干涉和軍事圍剿,企圖將其扼殺于襁褓之中。1918 年春夏之交,英、美、法等國所組成的帝國主義聯盟開始了對蘇俄的侵占和掠奪,蘇俄國內的反動勢力也乘機發動叛亂,蘇俄的經濟建設被迫中斷。在這種內外交困的危急形勢下團結一致、凝聚人心,捍衛和鞏固新生政權無疑具有首要意義。其二,十月革命的勝利并未完全根除資本主義,蘇俄還存在大量“資本主義遺留給社會主義的傳染病、瘟疫和潰瘍”[3](p210)。在新政權建立之初,許多資產階級知識分子投身到蘇維埃建設事業中來,而他們又無法一下子就擺脫自己的小資產階級偏見。這就導致錯誤思潮在黨政機關乃至社會中滋生蔓延。因此,蘇俄需要通過思想政治教育工作來清除這些形形色色的“傳染病”,捍衛思想的純潔性。其三,帝國主義戰爭和十月革命后的國內戰爭使得蘇俄經濟遭到災難性破壞,市場混亂、經濟蕭條、田地荒蕪、缺吃少穿,人民生活極為困難。在滿目瘡痍的俄國進行社會主義建設可謂是一項史無前例的事業,充分調動一切積極因素來建設社會主義成為列寧所領導的俄共(布)不可推卸的責任。在此背景下,列寧于十月革命后陸續主持召開了多次全俄教育工作代表大會、全俄社會教育代表大會等會議,并發表了一系列重要講話,對十月革命后無產階級的思想政治教育問題進行了深刻闡述。總而言之,從革命黨到執政黨的地位變化,給俄共(布)帶來了多重挑戰,也為列寧思想政治教育體系的形成夯實了現實基礎。
列寧的思想政治教育理論作為馬克思主義思想政治教育原則與蘇俄具體國情結合的產物,也是在社會主義國家開展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首次理論探索,它是完整且深刻的。認真爬梳列寧論述思想政治教育問題的相關文獻,可以發現列寧對社會主義開展思想政治教育的緣由、原則、目標、主體、內容等多個問題進行了全面而深入的思考。
十月革命后,資產階級開動了全套宣傳機器來污蔑無產階級政權的教育任務,列寧對此展開揭露和批判。首先,他深刻批判了資產階級社會中那種將教育與政治脫鉤的虛偽說辭,指出實際上“一切資產階級國家的教育同政治機構的聯系都非常密切,雖然資產階級社會不肯直率地承認這一點”[4](p442)。在此基礎上,列寧揭示了政治與教育之間的密切關聯,提出“教育不能不問政治”的觀點,指出社會主義教育的關鍵就是堅持教育與政治相聯系,要用無產階級的真話來揭穿資產階級的“真話”。其次,列寧認為,俄國要從資產階級主導的社會轉向無產階級主導的社會是一個很艱難的轉變。一方面,無產階級在新生的蘇維埃政權中占據少數,資產階級的勢力還相對較為強大。另一方面,一些勞動群眾還帶有舊制度所遺留下來的思想殘余和生活習慣。列寧認為,用思想改造的方法來培養和教育勞動群眾,使他們改變舊風氣,是當前俄共(布)的首要任務,“無產階級如果沒有培養出高度的覺悟、嚴格的紀律以及在對資產階級作斗爭時的無限忠誠……那就談不到實現無產階級專政”[4](p442)。在這里,列寧不僅準確把握了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的重要原因——實現無產階級專政,同時也體現出對思想政治教育的特有屬性——階級性的深刻洞悉。
目標是主體實踐所希冀達成的某種結果,它源于主體并反映主體的現實需要,科學合理地設定目標是成功開展實踐活動的基本前提。十月革命后,列寧對思想政治教育的總體目標予以明確。在1920年俄國共產主義青年團第三次代表大會上的講話中,列寧就指出,共產主義的培養、訓練和教育絕不是通過灌輸各種美麗動聽的言辭和準則來創造利潤或訓練奴仆,而是為了培養能夠為鞏固和完成共產主義事業而斗爭的真正的共產主義者。同年,在全俄省、縣國民教育局政治教育委員會工作會議上的講話中,列寧再次闡明了這一觀點——“政治教育的目的是培養真正的共產主義者”[4](p446)。思想政治教育的目標在于培養真正的共產主義者,那么可以繼續追問的是,這一根本目標如何才能得以實現呢?一方面,列寧認為真正的共產主義者需要了解人類所創造的一切精神財富以豐富自己的頭腦,掌握共產主義學說。如果有人“以為不必領會共產主義本身借以產生的全部知識”[4](p333)就能成為共產主義者,那是錯誤的。另一方面,列寧強調真正的共產主義者必須善于將共產主義與現實生活結合起來,把共產主義作為實際工作的方針。只有“善于把共產主義由背得爛熟的現成公式、意見、方案、指示和綱領變成能把你們的直接工作統一起來的活生生的東西”[4](p337)的人,才能成為真正的共產主義者,擔負起建設共產主義社會的重任。
蘇維埃新政權的建立并不意味著資產階級思想的徹底覆滅與無產階級思想的自發性更新。尤其是在農村地區,列寧發覺農民頭腦中固有的小農思想沒有得到任何改變,甚至越發根深蒂固。列寧曾不無憂慮地指出,面向城市無產階級群眾和農村貧苦農民的共產主義宣傳還遠遠不夠[5](p398)。為此,列寧提出要堅決向勞動群眾中的半無產者和非無產者階層傳播共產主義思想。1919 年的《俄國共產黨(布爾什維克)綱領》規定,蘇維埃政權有關教育方面的重要內容就是“開展最廣泛的共產主義思想的宣傳工作”[6](p413)。當然,這里的“共產主義思想”是一種廣義上的概念,具體來說,包括共產主義道德、無產階級文化、無產階級紀律等多向度內容。那么為什么要以共產主義思想作為思想政治教育內容呢?列寧認為,共產主義是從人類知識的總和中產生出來的“全世界千百萬無產者的學說”[4](p333),它是集科學性、革命性和崇高性于一身的理論。俄國在半個世紀里苦苦探索、飽受磨難后才找到了這個“唯一正確的革命理論”[4](p6),正是基于共產主義學說的科學性,無產階級的思想政治教育才能真正實現人的自由而全面的發展,為共產主義建設任務的實現提供智力支持和人才保障。
思想政治教育是一項特殊的社會實踐活動,其特殊性就在于思想政治教育的內容、目標和任務都是為特定階級服務的,作為上層建筑的一項重要內容,體現出鮮明的階級性。列寧對此早有揭示,指出任何“超人類社會的道德是沒有的;那是一種欺騙”[4](p339),無產階級的道德是無產階級利益的反映,服從于無產階級的階級斗爭。十月革命后,列寧強調:階級斗爭并不簡單地表現為對政權的爭奪,它具有不同表現形式。尤其是在無產階級政權建立后,階級斗爭并未消失,“而只是改變它的形式,在許多方面變得更加殘酷”[6](p376)。意識形態領域里的思想交鋒就是階級斗爭的一方面。列寧指出,階級斗爭不僅要求無產階級推翻剝削者,還要求無產階級“在思想上與全部資產階級民主觀念,與關于自由平等的一切市儈空談決裂”[6](p377)。如何實現決裂?就是通過教育群眾,也就是依靠宣傳。也就是說,在階級對立尚未消失之前,在資產階級意識形態尚未消亡之前,必須堅持以無產階級的思想政治教育活動來在思想上消滅“階級”。換言之,無產階級的思想政治教育活動,“必須貫徹無產階級階級斗爭的精神”[4](p373)。此外,列寧在此基礎上還進一步揭示了思想政治教育載體——學校。他駁斥了那種將學校視為傳播“一般科學”的機構的謬論,指出使學校和政治脫離是一種荒謬的空想[7](p139)。
在列寧的很多講話和文章中,他都反復強調了思想政治教育與作為無產階級先鋒隊的共產黨的密切關系。列寧繼承了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認為共產黨作為無產階級的覺悟部分,天然擔負著培養和教育群眾的歷史使命。在《黨內危機》一文中,列寧批評了工團主義,認為它抹殺了黨在培養群眾中存在的必要性,指出“共產主義認為:無產階級先鋒隊——共產黨,領導非黨的工人群眾,啟發、訓練、教育、培養這些群眾”[8](p242)。只有共產黨,才能真正團結、教育全體勞動群眾。它作為無產階級的先鋒組織和無產階級組織的最高形式,“應當作為最積極最主要的力量參與整個國民教育事業”[4](p374)。列寧一方面強調共產黨對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領導[9](p290),另一方面也要求教育系統的共產黨員避免空談所謂的“共產主義領導原則”,多做一些實際的工作,不要只會侈談“領導”,而無法使教育工作取得實際的成就。
理論思考的落腳點在于服務現實。無論多么精妙的理論,如被束之高閣,便沒有任何意義。十月革命后,列寧采取了一系列富有成效和貼合實際的實踐活動,保障了十月革命后蘇維埃思想政治教育事業的成功,為鞏固和發展新生的蘇維埃政權夯實了思想基礎,更為社會主義國家開展思想政治教育工作提供了寶貴經驗。
馬克思恩格斯說過:“思想本身根本不能實現什么東西。思想要得到實現,就要有使用實踐力量的人。”[10](p320)換言之,人是思想得以傳播和發生作用的關鍵性中介,只有擁有人才隊伍,思想政治教育實踐才能得以順利完成。列寧深諳此道,強調培養一支無產階級的教育大軍的重要性,并通過各種政策提高教師的地位,發揮教師的積極性。列寧指出,進行思想政治教育不能單靠共產黨員,必須把50多萬的全部教師隊伍都爭取過來。1919年的《俄國共產黨(布爾什維克)綱領》中明確規定:俄共(布)要“培養具有共產主義思想的新的教育工作者骨干”[6](p413)來從事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傳播共產主義原則。列寧主張提高教師的地位和覺悟,發揮教師在思想政治教育中的主導作用。他認為,“我們沒有關心或者遠沒有充分關心把國民教師的地位提到應有的高度”[11](p361),而沒有做到這一點,就根本談不上思想政治教育任務的完成。為此,列寧強調,最重要的是在物質方面進行改善,把教師的地位提升到在資產階級社會中從來沒有,也不可能有的高度,從而大大提高其工作積極性。此外,十月革命后,列寧還通過組建相關的國家機構來推動專業思想政治教育隊伍的形成,如成立俄國共產主義青年團來組織青年和對青年進行共產主義教育,成立社會主義社會科學院研究并向群眾介紹科學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學說,成立政治教育總委員會來指導全國的政治教育和宣傳工作等。毫無疑問,這些組織機構的設立為蘇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順利開展提供了重要保障。
列寧非常強調政治教育與文化教育的相輔相成,文化教育是政治教育得以施行的基本前提。人的文化素養與政治素養是緊密勾連的,只有達到一定的文化知識水平才能使人理解和接受政治領域的相關內容。因此,列寧要求政治教育委員會加強對群眾的文化教育,使群眾掌握讀和寫的本領。在1921年全俄政治教育委員會第二次代表大會的報告中,列寧提出每一個政治教育工作者都面臨著三大敵人,其中一個敵人就是文盲。他認為只要在蘇俄還存在文盲現象,“那就很難談得上政治教育。這并不是政治任務,這是先決條件,沒有這個條件就談不上政治”[12](p210)。為了提高群眾的讀寫能力,蘇俄在十月革命后采取一系列舉措進行掃盲運動。1920年7月,蘇維埃政府專門成立全俄掃除文盲委員會來領導全國性的掃盲運動。同年,列寧還簽署了《人民委員會關于在俄羅斯聯邦居民中掃盲的法令》《關于教育工作者有義務在紅軍中掃盲的決定》等文件來推進掃盲運動的開展。在列寧所主持的歷次黨代會中也都對掃盲工作進行了部署,如在俄共(布)八大上,列寧指出,新黨員在入黨后首先要接受識字教育。同時,列寧還強調掌握讀寫本領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有文化、有覺悟、有學識。在列寧看來,“光能識字是無濟于事的。我們需要大大提高文化水平”[12](p207),使每個人能夠實際運用他們的讀寫本領,使他們有傳播共產主義思想的東西可讀,從而能夠掌握共產主義的理論觀點。為此,十月革命后,在列寧的強烈建議下,中央委員會把政治教育總局出版社改組為由俄共(布)直接領導的出版馬克思主義書籍的出版社,并選派足夠數量的專門人才來編寫和出版馬克思主義教科書。在此背景下,大量馬克思、恩格斯、普列漢諾夫等經典作家的著作得以相繼出版,成為提高群眾文化水平的重要養料。
命令只能指揮人,榜樣卻能吸引人。榜樣示范是思想政治教育的一種生動而有效的手段,“有了榜樣,仿效就會比較容易了”[13](p223)。十月革命后,列寧強調要通過樹立榜樣來教育廣大人民群眾。在他看來,“社會主義有榜樣的力量”[8](p77),必須用榜樣來表明共產主義的意義。在1920年俄共(布)莫斯科省代表會議的講話中,他指出,俄共(布)應該多用行動少用言語來進行宣傳,因為“現在用言語既不能說服工人,也不能說服農民,只有用榜樣才能說服他們”[8](p37)。在國內戰爭這一非常時期,列寧號召廣大黨員積極參與星期六的義務勞動,讓非黨工人看到,共產黨吸收新黨員并不是使他們利用執政黨的地位來謀利,而是要他們進行真正的共產主義勞動,即無報酬勞動。“在群眾目前極其貧困的狀況下,靠強制提高不了勞動生產率,榜樣倒是可以產生非常好的影響的。”[9](p41)共產黨的威信在榜樣的示范作用下也得到了極大提高。國內戰爭結束后,蘇維埃的中心工作從捍衛政權轉向國家建設。列寧指出,這種轉變是困難的,“反對官僚主義的斗爭、經濟工作和行政管理工作,都要求我們團結一致。我們需要用榜樣來進行宣傳,因為必須拿出榜樣來給非黨群眾看”[8](p44)。為此,列寧要求黨的報刊“廣泛介紹并大力宣揚任何一個表現稍為突出的地方工作人員,把他樹為榜樣”[14](p384-385),從而引導群眾見賢思齊。此外,在實際生活中,列寧堅持以身作則。如人民委員會辦公廳主任布魯耶維奇擅自提高了列寧的薪金,被列寧得知后受到了嚴重警告處分。無論是在國內戰爭的困難時期還是和平穩定的建設時期,列寧始終保持著廉潔自律、尚儉戒奢的優良作風,堪稱共產黨人以及廣大人民群眾學習的楷模。
學校是進行思想政治教育活動的主陣地和主渠道,是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關鍵所在。十月革命后,列寧不僅深刻批判了那種將學校與政治相分離的謬論,而且多方措施并舉,促進了學校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開展。
一方面,列寧要求思想政治教育做到全面覆蓋。不同類別的學校和不同年級都要開設思想政治教育課程,傳播共產主義思想。1920 年,列寧在審議人民委員會《關于莫斯科各國立高等工藝美術學校的決定》草案時,將草案第3節附注中的“在預科”這幾個字改為“在所有年級”。經列寧修改后的注釋為:“在所有年級必須講授政治常識和共產主義世界觀原理。”[15](p527)同年,列寧在致阿·瓦·盧那察爾斯基的信中建議,可以撤銷職業教育總局,并把它并入第二級學校局,但條件是要在第二級學校中增加普通教育課和政治課[15](p34)。由此可見,列寧非常重視學校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學校不僅要傳播一般性的文化科學知識,還要傳播共產主義思想。
另一方面,列寧鼓勵專門人才發揮主動性,編撰適應思想政治教育的相關教材。在1922年俄共(布)十一大的總結發言中,列寧痛心地指出,俄共(布)的主要工作是教育青年一代,但是問題在于,“他們現在學習社會科學用的是什么呢?是舊的資產階級破爛貨”[11](p120)。蘇俄的馬克思主義作家把精力放到別處去,卻不去寫供青年一代閱讀的教科書。因此,列寧要求作家“最好少注意些報紙,少搞點政治喧囂,而去編寫教科書”[11](p119-120)。他主張無產階級的“黨綱應當成為各個學校必須講授的主要課本”[8](p161)。唯有如此,才能使廣大青年學生真正了解擺在他們面前的任務。
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反之亦然。在思想政治工作實踐中,列寧主張要始終不渝地以“批判的武器”來與錯誤流派和思潮作斗爭,進而肅清資產階級思想流毒,捍衛馬克思主義理論的純潔性。比如,國內戰爭時期,蘇俄國內外的資產階級分子在各種刊物上反復制造布爾什維克違背自由和民主的論調,甚至普通百姓在議論中也有意無意地重復這種論調。列寧對此進行了無情的批判。在1919年全俄社會教育第一次代表大會上,列寧以“關于用自由平等口號欺騙人民”為題發表重要講話,揭露了那些宣揚“純粹民主”、把民主與無產階級專政對立起來的機會主義者的虛偽面目,指出資產階級所謂的自由只不過是資本的自由,并科學闡釋了無產階級自由、民主的真諦。在列寧看來,通過理論批判的方式來肅清思想偏向,使工農群眾了解政治理論,是開展思想政治教育的重要任務和手段。與此同時,列寧還注重運用報刊來開展理論斗爭,對群眾進行共產主義教育。十月革命勝利后,在列寧的大力支持下,蘇俄相繼出現了《在馬克思主義旗幟下》《貧農報》《經濟生活報》等無產階級報刊,加強了對無產階級群眾的思想灌輸。他強調,“我們的報刊應當成為鞭策落后者的工具,成為教育人們積極工作、遵守勞動紀律、加強組織的工具”[16](p305)。
十月革命后,列寧創造性地繼承發展了馬克思主義思想政治教育理論,并將其成功付諸實踐,從而形成了內容豐富、博大精深、獨具特色的思想政治教育體系,體現出鮮明的時代性、人本性、實踐性、針對性。
馬克思認為,任何真正的哲學理論都是自己時代的精華。也就是說,任何真正的理論都反映著自己時代的主題、特點與要求,并為自己時代中的人們提供實踐活動的方向和原則。列寧十月革命后的思想政治教育理論正是如此,其時代性就在于列寧在論述思想政治教育問題時,始終能夠立足實際、把握時代脈搏,緊緊抓住社會主義建設這個最大的時代主題。這就決定了其思想的方方面面都體現出鮮明的時代特征。如在十月革命之前,列寧要求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圍繞政治斗爭、革命、奪取政權等方面展開,服務于無產階級政權的建立。但當無產階級取得政權后,尤其是國內戰爭即將勝利之際,列寧及時強調,黨和國家的工作重心應轉向經濟建設、和平組織文化工作,思想政治教育也要服務于社會主義建設,否則就達不到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目的。再如,蘇維埃新政權成立后的一段時間內,黨和國家機關中的一些人沾染上了官僚主義的習氣。這種習氣逐漸滲透到了社會經濟生活的各個方面,嚴重威脅到社會主義的前途。對此,列寧就要求通過思想政治教育來刮除官僚主義膿瘡,保持黨在思想上的純潔性。總之,列寧關于思想政治教育的論述,總是與現實社會生活、黨的中心工作密切相連,具有鮮明的時代性。
列寧的思想政治教育體系彰顯了深厚的人本性。所謂人本性,蘊含著雙重意蘊。
第一,人本性指列寧思想政治教育體系中濃郁的“為民性”。具體而言,這種“為民性”體現在兩大方面。一是具有“為民”的價值底色。列寧的思想政治教育理論非常強調對人本身的關懷,突出人的需要和發展。如關于思想政治教育手段,他始終強調,要立足群眾,以貼合百姓生活的通俗化語言進行理論灌輸。再如關于思想政治教育原則,列寧十分重視對個人合理利益的保障,要求對農民進行的思想政治教育必須“緊緊地同農民群眾的切身利益結合起來”[9](p184),認為要想改造農民的小農思想,就必須大力發展農業生產力。由此可見,深厚的“為民性”是列寧思想政治教育體系的內在規定性。二是具有“為民”的價值指向。列寧認為,無產階級政黨沒有自己的特殊利益,它的最終奮斗目標就是實現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無產階級政黨開展思想政治教育的目標就是要使廣大人民擺脫資產階級的各種影響,為了人民的利益而在思想上同一切反動勢力作斗爭。
第二,人本性指列寧思想政治教育體系中深刻的“依民性”。1920 年,列寧在《關于專政問題的歷史》一文中就指出:蘇維埃這一新政權的依靠力量不是刺刀的力量,不是金錢的力量,“這個力量依靠的是什么呢?依靠的是人民群眾”[4](p420)。同樣,思想政治教育作為一項復雜的系統工程,也只有充分汲取群眾的智慧和力量,才能真正取得實效。例如,列寧主張應把群眾吸收到社會教育工作中來,“如果群眾的主動性得到應有的支持,你們就可望得到良好的結果”[5](p451)。這些思想和舉措無疑彰顯了列寧思想政治教育體系中以人為本的價值內核。
崇尚實踐是列寧思想政治教育體系的突出特征。第一,列寧的思想政治教育理論來源于實踐之中。十月革命后,豐富的實踐活動為列寧思想政治教育理論的成熟創造了條件,列寧把馬克思主義思想政治教育的基本原理與蘇俄的實際相結合,并在實踐基礎上不斷總結新經驗、創設新理論,逐漸形成了科學的思想政治教育理論,而這一科學理論反過來又進一步指導了思想政治教育實踐的創新。從實踐中生發、在實踐中發展,實事求是、不循陳規,是列寧思想政治教育體系的精髓,也是其生命力的根由所在。第二,思想政治教育活動要堅持理論與實踐緊密結合。列寧一再強調無產階級的“先鋒隊應該不是從理論上而是通過實踐教育全體勞動人民獨立參加國家的管理工作”[17](p67)。因此,思想政治教育不只是閱讀共產主義書籍,更應該同工農的生產勞動結合起來,在實踐中體悟共產主義原則。在列寧看來,離開了實踐,從書本中得來的關于共產主義的知識,可以說是一文不值。第三,思想政治教育活動要經受住實踐的檢驗。理論的升華往往需要經過實踐的多次反復證明。誠如列寧所言:一切都在于實踐,“理論由實踐賦予活力,由實踐來修正,由實踐來檢驗”[18](p381)。離開了實踐及其檢驗,任何理論都會成為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因而列寧要求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力戒空談,深入實際,調查研究,講求實效,反對坐而論道的形式主義。十月革命后的蘇俄之所以在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上取得長足進步,與列寧思想政治教育理論所指導下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息息相關,歷史與實踐已充分證明列寧思想政治教育理論的科學性與有效性。
堅持問題導向,將分析和解決問題相結合,是列寧思想政治教育體系的另一鮮明特征。唯物史觀認為,矛盾無處不在、矛盾無時不有,但不同事物的矛盾以及同一事物在不同階段的矛盾也是各有差異的。因此,在思想政治教育具體過程中會產生諸多問題,而這些問題又不盡相同。這就要求人們在分析和解決問題時能夠做到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在列寧思想政治教育體系中,這種科學分析和解決問題的態度得到了淋漓盡致的體現。如在國內戰爭期間,當蘇維埃亟須大量人員趕赴前線支援戰斗時,列寧就號召在群眾中進行政治教育工作,說明高爾察克和鄧尼金的真相,動員全民參戰。同時,列寧十分強調,思想政治教育工作方法要因人而異,不能千篇一律。如對農民進行思想政治教育時,列寧就指出農民中識字的人不多,閱讀水平有限,因而有關部門可以編寫通俗的工農讀物來給農民看,并利用一切現代技術手段來傳播共產主義思想。而對青年進行思想政治教育時,列寧認為,要尊重青年的獨立性,在尊重中強化信任。針對青年沒有經驗和不夠成熟的特點,要更大膽地、竭盡全力地鼓勵和吸收青年參加工作,并在其犯錯時,盡量采取說服而非斗爭的方式化解錯誤。可見,在列寧思想政治教育體系中,無論是其目標、方向還是具體實踐中的對象,都體現了強烈的針對性。也正是這種針對性,才保證了俄共(布)在執政后能最大限度地爭取和凝聚人心,保證蘇維埃各項事業的順利開展。
全面審視十月革命后列寧關于思想政治教育的理論與實踐,提煉總結其特征,目的并非在于簡單呈現這些思想內容,而是為了深刻把握列寧思想政治教育體系的精神實質,從而為新時代歷史方位下我國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開展提供有價值的參考。
縱觀列寧在十月革命后的執政歲月,越是在蘇維埃政權遭遇危機之時,列寧越是強調思想政治教育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如在1919 年7月,國內戰爭局勢的關鍵時刻,反革命代理人利用勞動人民的疲憊和饑餓在工人中挑起不滿,制造混亂。在這樣的背景下,列寧一再強調要集中對勞動人民中覺悟程度較低和不夠堅定的階層進行宣傳。列寧對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重視,以及對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與社會主義建設之間關系的認識,對于社會主義國家的發展有著極強的現實意義。當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也同樣面臨著層出不窮的考驗和挑戰。就外部而言,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國家想方設法遏制中國崛起。就內部而言,無產階級政黨面臨著嚴峻的“四大危險”和“四大考驗”。對此,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革故鼎新,將意識形態工作視為“黨的一項極端重要的工作”,創新工作思路和工作方法,對思想政治教育問題作出一系列重大決策,有力推進了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理論和實踐創新。在2016年全國高校思想政治工作會議上,習近平指出:要把思想政治工作貫穿教育教學全過程,實現全程育人、全方位育人。2017 年黨的十九大報告更是明確指出,要廣泛開展理想信念教育,加強和改進思想政治工作。習近平對新時代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高度重視,體現了對列寧思想政治教育理論及實踐的傳承和弘揚。因此,認真領悟列寧思想政治教育理論體系的精髓要義,有利于把握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中關于思想政治教育的論述的豐富內涵。
第一,思想政治教育要旗幟鮮明地堅持黨性原則。黨性原則是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的立身之本,是無產階級政黨階級性的最集中表現。與資產階級及其政黨所宣揚的思想政治教育的“超黨性”和“全民性”的虛偽說辭不同,列寧從一開始就表明了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的黨性原則,明確指出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就是要培育“真正的共產主義者”,要灌輸“共產主義思想”,為“無產階級專政”服務。因此,加強新時代思想政治教育,就需要把黨性原則貫穿于思想政治教育的理論研究和實踐的全過程。這也是社會主義國家的本質要求。一是要毫不動搖地堅守思想政治工作“生命線”的地位。回溯歷史,中國共產黨帶領中國人民取得一個個歷史性成就,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在此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若是失守了這一“生命線”,就等于失去了團結群眾的思想紐帶。在任何時期我們都必須重視對廣大人民群眾進行思想政治教育,從而為共產主義事業培養優秀人才。二是要堅持黨對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領導。列寧從不避諱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的階級性和革命性。他一貫強調思想政治教育要服務和服從于黨的中心工作,黨要在其中居于領導核心地位。習近平指出:辦好我國高等教育,必須堅持黨的領導,要牢牢掌握高校思想政治工作的主導權。只有堅持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思想政治教育才有強有力的支撐,才能持續不斷地迸發活力。三是要堅持馬克思主義在思想政治教育工作中的指導地位。一段時期以來,在馬不信馬、在馬不言馬,馬克思主義在學科中“失語”、教材中“失蹤”、論壇上“失聲”的問題浮現出來。列寧強調,思想政治教育的核心內容是共產主義思想。這是無產階級及其政黨的根本指導思想,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不能有絲毫含糊,否則就抹消了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與資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之間的性質差異。我們應進一步加強文化自信,破除西方中心主義思維,要建立職業化、專業化和正規化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隊伍,提升馬克思主義的話語權,要立足于中國社會發展的實踐,推進馬克思主義的中國化、時代化、大眾化,實現中國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創新和話語創新,從根本上鞏固馬克思主義在思想政治教育領域的指導地位。
第二,遵循“情”“理”“利”相統一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方法。一是要曉之以理、以理教化。理論只有說服人才能掌握群眾,而理論只有深刻才能說服人。思想政治教育如果沒有真理性和深度的思想內容,便無法使群眾心悅誠服地接受教育。列寧畢生的重要使命就是對種種反馬克思主義、非科學的社會思潮和流派展開系統批判。這是因為,他要在理論批判和思想斗爭的過程中,捍衛馬克思主義的真理性和科學性,使無產階級的思想理論充滿理論深度,能夠說服群眾。二是要動之以情、以情感化。從最本真的意義而言,思想政治教育不是機械簡單的理論傳播,而是建立在彼此心靈交流基礎上的思想共鳴。這就要求教育者對受教育者飽含深厚感情,提升思想政治教育的溫度。在做青年思想政治教育工作時,列寧時刻要求教育工作者要尊重青年、信任青年,不要高高在上,要根據青年人的特點幫助和教育他們。新時代的青年人更具獨立性和個性,傳統冷冰冰的滿堂灌方式已經難以具有實效性,甚至會引起反感。因此,更需要在曉之以理的同時能夠動之以情,提升思想政治教育的親和力和針對性。此外,列寧非常重視思想政治教育與物質利益的結合,毛澤東也有類似觀點:“一切空話都是無用的,必須給人民以看得見的物質福利。”[19](p467)要言之,思想政治教育要堅持精神鼓勵和物質利益相結合的原則。物質利益是人類生存和發展的根本條件,人們的物質需要是人們進行生產和其他活動的基本動因,思想一旦離開利益,就會處于尷尬的地位。思想政治教育活動的有效性從根本上來說還是取決于群眾物質利益需求的滿足。在新時代,只有綜合國力再上新臺階,不斷滿足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需要,才能使思想政治教育更有底氣、更加有效。
第三,強化實踐思維、問題導向思維、創新思維等思想政治教育思維方式。列寧思想政治教育體系彰顯了深厚的人本性、實踐性、針對性、時代性,為新時代思想政治教育思維方式的轉換指引了方向。一是強化實踐思維。強化實踐思維,也就是要堅持理論與實踐的統一。列寧說:“生活、實踐的觀點,應該是認識論的首要的和基本的觀點。”[20](p103)實踐將理性世界和感性世界相聯結,它改造著自然與社會,也改造著人自身。新時代思想政治教育必須善于聯系新的實際,注意把理論教育法和實踐教育法有機結合,如通過開展社會服務、參加勞動、社會考察等實踐形式,提高思想政治教育效果。二是加強導向思維。問題是時代的格言,是時代內心的呼聲。新時代思想政治教育,要強化問題意識,突出問題導向,尤其是在理論研究中,不但要對以往的思想政治教育進行科學反思和總結,更要直面當今時代的新情況、新問題,以問題為導向推進思想政治教育理論和實踐的創新。三是秉持創新思維。實踐是理論之源,而創新是理論發展的生命。在文化多元化的今天,思想政治教育內容必須在實踐的基礎上不斷與時俱進,才能合理反映實踐需求,富有時代感和說服力。就思想政治教育實踐而言,意識形態日益呈現出日常生活化、文化化、視覺化、圖像化、感性化和景觀化等新特征[21](p17),尤其是5G 和人工智能等新興技術的出現,更使得思想政治教育活動的載體、方式和場域較之以往得到了極大拓展。這無疑為思想政治教育實踐帶來了新的機遇和挑戰。唯有秉持創新思維,順應歷史潮流,積極應變,主動求變,在載體、方式和樣態創新上推動馬克思主義的通俗化和大眾化,才能化挑戰為機遇,打開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新局面,為奪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勝利、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提供堅實的思想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