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道玉
在科學研究中,假設與求證是兩個專用術語,它們是相輔相成的關系,二者結合也就構成了科學研究的一個通用模式。所謂科學是正確反映客觀世界物質運動本質與規律的理論,這就離不開假設與證明。有科學必然有假科學或偽科學,假設是通向科學發現的橋梁。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凡是能夠得到反復證實的、獲得科學家公認的結論,才能成為科學,否則只是假說,或者被證偽的假科學。
科學研究是從假設開始的。假設在開始階段,是想象力的產物,是認知上的飛躍。這是科學研究中最困難的一步,它是以博聞強識為基礎,以深邃的洞察力為先導,往往需要付出艱辛的勞動。世界四大殿堂級數學家之一的高斯說:“沒有大膽的猜測,就沒有偉大的發現。”
一般來說,科學假設的特征有三:一是建立在實踐經驗的基礎上的;二是具有可推測性;三是具有過渡性,既可能是真也可能是假。不可能每一個假設都是正確的,從科學發現史來看,被證實的是少數,而被證偽的是大多數。
例如:“以太”(ether)作為一種介質是充滿地殼以外宇宙中的一種神秘物質,這是古希臘哲學家亞里士多德提出的假設,千百以來科學家們對此深信不疑,但卻沒有獲得科學實驗的證明。直到1887年,阿爾伯特·邁克爾遜和愛德華·莫雷才用干涉實驗證明“以太”是不存在的。
現在,“大膽假設,小心求證”也是一個專有名詞,它是在假設與求證的基礎上衍生出來的,大膽與小心兩個形容詞,更好地體現了它們的特點和重要性。它的首創者是大名鼎鼎的哲學家胡適,大約是在20世紀20年代初提出的。據說,他是根據其導師、美國著名實用主義哲學家約翰·杜威的思想概括出來的,無疑這是一個正確的哲學理念,是完全符合科學認識論的。
1954年9月開始批判俞平伯《紅樓夢辨》,隨著批判的深入,批判的矛頭直接對準了胡適,把他當作資產階級唯心主義進行批判,自然包括了他那句“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的名言。當時,思想界、哲學界、文藝界等紛紛揮筆上陣,先后出版了8卷本的《胡適思想批判》,面向海內外發行。胡適當然知道也看到了這些批判,他不止一次地說:“這些謾罵式的文字,也同時使我感到愉快和興奮……我個人40年以來,傳播文明常識、自由思想的一點努力,也不是完全白費。”這是他坦蕩對待這些批判的豁然態度,他相信學術界自有公論。
據著名作家、文藝評論家唐弢先生的回憶,1956年2月,毛澤東在懷仁堂宴請出席全國政協會議的知識分子代表時說:“胡適這個人也頑固,我們托人帶信給他,勸他回來,也不知道他貪戀什么?批判嘛,總沒有什么好話,說實話,新文化運動他是有功勞的,不能一筆抹殺。應當實事求是,到了21世紀,那時候,替他恢復名譽吧。”
今天,那場批判運動已經過去60多年了,人們早已忘卻了。更重要的是胡適先生在中國學術界的地位早已確立了,44卷的《胡適全集》已由安徽教育出版社于2003年出版,以他的名言為題編著的《大膽假設小心求證》一書也于2011年由中國言實出版社出版,這些都無疑是還原了一個真實的胡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