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開放后,中國工業化發展戰略從單純的重化工業調整為消費導向型工業經濟,初步建立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這一時期,我國相繼實施了優先發展輕紡工業、重點加強基礎產業、大力振興支柱產業、積極發展高技術產業和戰略性新興產業等政策,產業結構不斷得到調整優化,從而將中國工業化的航船駛入深海區。

1999年除夕夜,春節聯歡晚會上出現了一個叫《打氣兒》的小品,小品中一位下崗職工有一大段自述:“你就拿我來說吧,18歲畢業,我就到了自行車廠,我是先入團后入黨,上過3次光榮榜,廠長特別器重我,眼瞅要提副組長,領導一跟我談話,說單位減員要并廠,當時我就表了態,咱工人要替國家想,我不下崗誰下崗。”
臺下雖掌聲響起,但掌聲的背后是無數人的辛酸與無奈。同年,劉歡的《從頭再來》傳遍城市的大街小巷,人們淺吟低唱著:“昨天所有的榮譽,已變成遙遠的回憶。”
官方統計數字顯示,從1998年至2002年,全國累計有國有企業下崗職工2600多萬人,平均下來,全國每100人中便有兩名下崗職工。
在東北,情況更為嚴峻。1996年,企業職工下崗人員占職工總數比例最高的省份是遼寧省,為14.2%,黑龍江省為13.8%,吉林省也高達10.3%。
新中國成立后,東北作為老工業基地為國家打下了工業化進程的基座,在國企改革的浪潮中,又一次以共和國長子的姿態率先“刀刃向內”,喊出了“工人要替國家想,我不下崗誰下崗”。
但所有發生的一切是非此不可的進程與規律,只不過,當陣痛突然來臨的時候,沒有人來得及準備便被卷入時代的浪潮。
“上午還樂呵呵地簽到,下午就被通知下崗。”老李今年65歲,1998年下崗那年,他正值壯年。回憶起當年的下崗大潮,老李說,其實早就想到了這一切,但沒想到一切來得這么快。老李所在的廠子位于沈陽市鐵西區,與其說是工廠,不如說是一個社會。工廠內,廠辦學校、食堂、浴室、影院……不用踏出工廠,便可經歷一生;廠房內外,子承父業,師傅如父,一個車間恍如一個街坊。
老李看到的表面之下,其實是國有企業在長期發展中暗隱的沉疴頑疾:政企不分,重復建設,人浮于事,包袱沉重……“1998年,全國國有企業盈虧相抵實現的利潤是213.7億元。”后來,原國務院國資委副主任邵寧表示,改革都是逼出來的,當不改革的風險要大于改革風險的時候,改革就是必然的選擇。
1998年的沈陽市鐵西區,滿大街下崗職工,耳邊聽到的全是“減員增效、下崗分流、再就業”等新鮮詞匯。當司機的,下崗后去拉腳;干鉚焊的,開起了修車鋪;跑銷售的,去私企重操舊業。老李是鉗工,他擺起了地攤……
當時在鐵西流行一首詩歌——《下崗工人》:習慣了接訂單的手,今天的指間流出彷徨;裝工資的口袋,今天寫滿空蕩……
老李眼前看不懂的迷惘,卻是國家處變中篤定的方向。從1998年到2000年,黨中央、國務院帶領國有企業實施了改革脫困3年攻堅,通過債轉股、技改貼息、政策性關閉破產等一系列政策措施,減輕企業負擔,推動企業技術進步和產業升級,促進國有企業的優勝劣汰,實現了國有企業的整體扭虧為盈,為國有企業持續快速健康發展打下了良好基礎。
2000年后,老李的地攤變成了商鋪,如今老李又開了一家公司,每年略有盈余。無聊的時候,他來到工廠的舊址,這里早已成了商業中心。夜色中,步行街彈吉他的小伙子唱起了《橋邊姑娘》,老李忽然也想唱歌,不自覺地哼出了“看成敗,人生豪邁,只不過是從頭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