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大圣”！

10月初的內蒙古包頭市，天氣已經轉冷。下課鈴響后，汪世坤以齊步走的步伐走在某大學校園放學的人流中，顯得普通而又略有不同，兩年的軍旅生涯烙印，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曾經當過兵。

回到宿舍，汪世坤瞥了一眼擺放在桌角的相框。照片上，他穿著軍裝、滿臉笑容，摟著一條軍犬，身后是大興安嶺的天高云淡。退伍已經一個多月了，他似乎越發想念曾經朝夕相處的戰友，包括軍犬“大圣”。

汪世坤第一次見到“大圣”，是在1年多前。

2019年9月，當時上大二的汪世坤從家鄉內蒙古自治區額濟納旗入伍到山東省濟南市章丘區完成新兵訓練后，被分配到全軍最北的戰役倉庫。

至今，他還記得當時乘火車一路向北，經過三天兩夜，下了火車又坐軍用卡車，一頭扎進莽莽群山。下了卡車再步行，走了將近2個小時才看到山尖尖上的哨所。遠遠傳來一陣低沉的犬吠，聽得讓人心里有些發毛，班長卻說：“這是‘大圣’在歡迎咱們哩。”

“大圣”是一條德國牧羊犬，被鐵鏈拴在哨所的一角，猛一看體型大得像個小牛犢，背部黑得發亮。汪世坤一見，心里有些害怕，琢磨著以后還是離它遠點。

誰知道怕什么來什么。第一次班務會上，班長就將養犬的重任交給了汪世坤。班長帶著一臉不情愿的汪世坤來到犬舍，“大圣”嗚嗚地搖著尾巴，撲到班長身上撒嬌。

班長蹲下身子，撫摸著“大圣”告訴汪世坤：“‘大圣’看起來很兇猛，其實很溫順，它已經7歲了，相當于人的中年。來，摸摸它?！蓖羰览おq猶豫豫地伸出手，沒想到“大圣”突然伸出舌頭舔了他一下，一股腥味撲面而來，他往后一躲，“大圣”卻不管不顧地往他懷里鉆。

一瞬間，汪世坤突然喜歡上了熱情的“大圣”，摸著它的胖臉說：“你是‘汪星人’，我姓汪，咱倆還真有緣分?！闭f完，和班長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優秀的軍犬和優秀的軍人一樣，背后都要付出超常的努力，進行艱苦的訓練。“大圣”換了主人，雙方都要適應彼此。汪世坤慢慢學會使用“誘導、強制、禁止、獎勵”等科學訓練方法，不斷加深與“大圣”的感情，通過口令讓它做出坐、臥、立、來、去等動作，達到令行禁止的目的?！按笫ァ币呀洝肮返街心辍保袝r候也會偷懶，甚至嘴饞，但它的“小搗蛋”又有幾分可愛。為了保證“大圣”符合任務需求，汪世坤在班長的監督下，嚴格控制它的飲食并加強速度、耐力、定力鍛煉。

哨所擔負著庫區方圓幾公里的觀察瞭望和巡邏執勤任務。每次巡邏“大圣”都走在隊伍前面，呼哧呼哧地東聞聞西嗅嗅，似乎在尋找什么蛛絲馬跡。有時候，有人會偷偷越過鐵絲網，到庫區內挖藥材或者采山貨，這會威脅到庫區安全。他們遠遠地看到戰士就會躲起來，但無法躲過“大圣”的鼻子。巡邏一圈要走十多公里，“大圣”往往會累得趴在地上。所以每次執行任務，它就成了汪世坤重點照顧的對象。

漸漸地，汪世坤與“大圣”的感情越來越深，甚至還把自己的微信頭像設置成了它的照片。

冬日的一天早晨，氣溫降到-30℃，汪世坤發現“大圣”把犬舍內的棉墊子撕碎了。他很生氣，以為“大圣”又在胡鬧，拿著掃把教育了它一下。“大圣”嗚嗚的低聲嘶吼著，似乎在表達自己的委屈。隨后兩天，“大圣”吃得也少，行為有些反常，他趕忙將情況報告給班長。

班長跑來一邊撫摸一邊觀察，在“大圣”脖子一側，觸碰到一個雞蛋大小的腫塊，扒開厚厚的毛一看已經有些潰爛化膿。隨后，又在“大圣”腿部也發現了同樣的問題。分隊得知情況后，派了一臺車將“大圣”帶到十幾公里外的鎮上找獸醫治療。

隨后的一個多月時間里，“大圣”從犬舍搬到了戰士們的宿舍，住宿條件得到了全面改善。汪世坤對“大圣”照顧得無微不至，每天沖洗傷口，敷藥，喂藥，鏟屎……

“大圣”慢慢恢復了健康。汪世坤也更加注意“大圣”的衛生狀況，定期給犬舍消毒，從網上購買專門除菌用的沐浴露。每次洗完澡，“大圣”干凈帥氣的樣子讓戰士們很喜愛。

為了增強“大圣”的體質，遛狗成了汪世坤每天要做的工作。在白雪覆蓋的山梁上，他帶著“大圣”到處溜達，累了就一起歇一會兒，有時還會掏出一根火腿腸，與“大圣”一起分享。

半年多后，因為工作調整，汪世坤回到了5公里外的分隊，但他心里一直放心不下“大圣”，也想念哨所。時常會托戰友給“大圣”帶點好吃的，偶爾有機會便上山去陪“大圣”玩一會兒。一見到汪世坤，“大圣”就異常興奮，流著哈喇子在他身上蹭來蹭去。

漫長的冬天過后，滿山遍野的杜鵑花開了又謝。轉眼之間，汪世坤也即將退伍回到大學繼續學業。

臨退伍前，分隊教導員問每個退伍老兵還有什么心愿。輪到汪世坤時，他不假思索地說：“我想再回哨所看看，再陪陪大圣?！?/p>

車子在山間的小路上飛馳，看著這條曾經每天都要巡邏的道路，汪世坤的回憶也在飛馳著。兩年的軍旅生活，從剛來時的不適應，到馬上要離開的戀戀不舍，這其中的酸甜苦辣都融在了這片大山里，變成了自己的回憶。此刻，他已讀懂了教導員曾經的話：“這里的庫房與戰場相連，這里的彈藥與勝敗相關?！?/p>

2021年9月7日，汪世坤退伍離隊。

“送你一個禮物?！钡擒嚽?，前來送行的教導員掏出一個木質相框。照片上，“大圣”頭轉向一側警惕地注視著遠處，汪世坤滿臉微笑地看著鏡頭。這是教導員陪他看“大圣”時拍攝的。

“謝謝教導員……”

時間總在不經意間慢慢流逝，冬天就要來了。為了讓“大圣”吃胖點好抵御大興安嶺漫長的嚴寒，汪世坤從網上買了幾包狗糧，寄給一名戰友，請他有空到哨所捎給“大圣”。他和戰友約定，明年一定回去看看大家，看看“大圣”。

（作者單位：32668部隊）

編輯/朱德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