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名哲
《西洋藥書》,滿文原名si yang-ni okto-i bithe,a本文所使用之滿文轉寫法,為國內通用之穆麟德(Paul Georg von M?llendorff,1847 — 1901)轉寫法。藏于故宮博物院。全書為傳教士用滿文寫成,介紹當時各種西方藥物之用法與療效。2001年,《西洋藥書》于《故宮珍本叢刊》縮印出版,全書內容收于該叢刊第727 冊的第289 — 442 頁。本文所據便是《故宮珍本叢刊》版本。《西洋藥書》全書共有藥方48 種,使用范圍包含內服外用,所涉及之疾病亦不少。
《故宮珍本叢刊》的《西洋藥書》并沒有提及著書作者。李歡認為作者為傳教士白晉(Joachim Bouvet,1656 — 1730)與 張 誠(Jean-Fran?ois Gerbillon,1654 — 1707)。b李歡:《清宮舊藏滿文〈西洋藥書〉》,《紫禁城》1999 年第4 期,第30 頁。白晉的《康熙帝傳》(Portrait historique de l’Empereur de la Chine,1697)提及向康熙皇帝進講用化學方法制造的內服藥,提及這些內服藥的優點和功用,康熙皇帝便讓他們試作。白晉等人雖無經驗,但在皇帝要求下開始進行實驗。之后,白晉等人參考皇家實驗室主任愛拉(Moyse Charas,1619 — 1698)的藥典,在宮殿里制作完成了許多丸、散、膏、丹。c白晉著,馬緒祥譯:《康熙帝傳》,珠海:珠海出版社,1995 年,第35 頁。由此可知白晉等人向康熙皇帝介紹過西方藥物,并參與過西洋藥制作,《西洋藥書》可能就是此時的講稿或衍生作品。《西洋藥書》所載藥方多似給病患或醫者的用藥指南,且對各藥的藥效描述甚佳,僅少數幾個藥方提及原料,這點似乎與《康熙帝傳》的記載類似。而《西洋藥書》的資料來源,或許還包含了對西醫的采訪記錄,比如《西洋藥書》在介紹黃、白、黑三種藥時,曾特別注解“頗過量使用此藥的二十余位能干的大夫均保證”。
對《西洋藥書》之研究,最早是李歡的《清宮舊藏滿文〈西洋藥書〉》一文,韓嵩(Marta E. Hanson)2006 年亦曾提及《西洋藥書》,dMarta E. Hanson, “The Significance of Manchu Medical Sources in the Qing,” Proceedings of the First North American Conference on Manchu Studies: Studies in Manchu Literature and History, ed. Stephen Wadley. Wiesbaden: Harrassowitz Verlag,2006, pp. 145–146.2011年蔡名哲翻譯了36 藥方部分的第一藥方,a蔡名哲:《〈西洋藥書〉〈袪毒藥油〉譯注》,《中國邊政》第187 期,第69 — 78 頁。2012年莊吉發先生對該書前36 藥方作了介紹,并評價《西洋藥書》之重要性。b莊吉發:《互動與對話——從康熙年間的滿文史料探討中西文化交流》,《清史論集(二十二)》,臺北:文史哲出版社,2012 年,第75 — 84 頁。渡邊純成2012 年亦有一文,是建立在閱讀較多滿文原文基礎上的研究,比如過往幾位學者認為《西洋藥書》分析了多種疾病的癥狀、病因與病理,渡邊純成則指出《西洋藥書》并未有這些記述。c渡邊純成:《關于滿語的西歐藥品使用手冊〈西洋藥書〉》,《日本醫學史雜志》第58 卷第2 號,第159 頁。此說大致正確,但《西洋藥書》中其實有瘧疾的疾病說明與痰癥的病因說明。2015 年蔡名哲翻譯了36 藥方的第二至第六藥方,并試圖翻譯其中幾個音譯詞,比如滿文lu okto 應為藥露,滿文eliksir 應為拉丁文elixir 的音譯,同時提出《西洋藥書》醫理可能受中醫影響的想法。d蔡名哲:《滿文〈西洋藥書〉第二至第六藥方及相關問題》,《吉林師范大學學報》2015 年第4 期,第14 — 17 頁;蔡名哲:《滿文〈西洋藥書〉第二至第六藥方譯注》,《中國邊政》第204 期,第161 — 175 頁。2017 年劉世珣有二文論《西洋藥書》之解毒方,惜探討并不全面,翻譯錯誤較多。e劉世珣僅討論了藥方標題提及毒的7 個藥方,但其實《西洋藥書》中明確提到有解毒功效的有15 個藥方。劉世珣:《〈西洋藥書〉及其解毒方探析》,《國際青年學者滿學研究論集(2015)》,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7 年,第245 — 279 頁;劉世珣:《〈西洋藥書〉解毒方譯釋》,《故宮學術季刊》第35 卷第2 期,第115 — 139 頁。
以上研究在《西洋藥書》的研究上均有開創,但均非全面翻譯《西洋藥書》后所做出的全盤性理解。本文在全譯的基礎上,對于過往論者較少論及的藥方數量,全書的結構編排,各藥方的藥效、原料、使用方法,語言運用,藥學知識的交流等提出看法,尚祈方家指正。
一般將《西洋藥書》分為三部分,主要指的是第一與第三部分為相同的36 藥方,第二部分則是在版心寫有介紹的疾病名稱與藥方。f最新研究亦如此表示,如劉世珣在《〈西洋藥書〉解毒方譯釋》一文中表示:“第二部分各篇并無篇名,僅在各頁版心以滿文書寫該篇所介紹的疾病名稱或藥方。”然而劉世珣此說并不正確,劉世珣所謂“第二部分”所介紹之藥方均有篇名。這是沒有建立在全譯基礎上的誤解,論者應是僅見版心上寫有諸多病名,便以為該處之內容是在講解病理。其實論者所謂“第二部分”,是在介紹黑、黃、白三色藥的療效。論者在版心所見之疾病名稱,是這三種藥要醫治該疾病的藥方,而非對該疾病的醫理描述。
透過全譯,該書依內容實可以粗略分為六個部分:第一部分為36 藥方與印子土藥;第二部分為五種有名字的藥;第三部分為黑、白、黃三色藥及傷藥、眼藥各一種;第四部分為金雞納霜;第五部分為與第三部分相同之黑、白、黃三色藥及療傷膏藥、眼藥各一種,但行文與陳述方式均有所不同;第六部分同樣為36 藥方與印子土藥,但如蔡名哲《〈西洋藥書〉〈袪毒藥油〉譯注》一文所述,此部分之標點、斷句、樣式和第一部分均有不同。
關于書的原始影像,本文所見有三。首先故宮的圖冊表示《西洋藥書》為三冊,并展示了兩冊的題簽:一冊題簽左上為“gūsin ninggun hacin-i okto”(36 種藥),右上為“durun-i boihon-i okto”(印子土藥),g此翻譯是根據該藥版心上的中文翻譯。《西洋藥書》,收于故宮博物院編《故宮珍本叢刊》第727 冊,海口:海南出版社,2001 年,第321、442 頁。左下為“duin hacin-i ice okto”(四種新藥),右下為“bas di liyo okto”(音譯:巴斯第略藥);另一冊題簽依上冊自左上開始之順序為“gingina okto”(金雞納藥)、“feye yobe dasara g’ao yo”(療傷瘡之膏藥)、“ilan hacin-i okto”(三種藥)、“yasai okto”(眼藥)。圖冊另外展示了某冊之卷首,即《故宮珍本叢刊》第352頁下方之金雞納霜。另外從書影來看,可知有金雞納的一冊厚度與另兩冊相疊之厚度差不多。h春花主編:《故宮博物院藏品大系善本特藏編——滿文古籍》,北京:故宮出版社,2014 年,第246 — 247 頁。李歡一文則附有一小張圖片,為四冊《西洋藥書》書影,其中三冊為封面,一冊題簽推測為“si yang-ni okto-i bithe”,即《西洋藥書》滿文書名,另兩冊題簽則與故宮圖冊相同。另外一冊首頁為36 藥方之第一藥方,但此冊內容為《故宮珍本叢刊》第410 頁開始內容,亦即前文所稱第六部分。《故宮珍本叢刊》亦有四冊《西洋藥書》書影,其中兩冊題簽與故宮圖冊相同,一冊無題簽但夾有一小紙條,寫著“ningguci jalgan”(第六,壽),所指應即第六藥方。另有一冊則是展示卷末,a故宮博物院編:《故宮珍本叢刊·卷首》,海口:海南出版社,2001 年,第55 頁。核對內容可知是《故宮珍本叢刊》352 頁上方內容。
結合幾張圖片推測,故宮所藏四冊《西洋藥書》:一冊題簽為滿文“西洋藥書”,一冊題簽寫有36 藥方等四項內容,一冊題簽寫有金雞納藥等四項內容,以及一冊題簽上無字。題簽有36 藥方之一冊,內容應為第一與第二部分,其中印子土藥與bas di liyo 藥均是單獨一種藥方,四種新藥應為?ulebeberladu(如勒白白爾拉都)b關雪玲所引用的漢文《御醫診治書》便提及藥方“如勒白白爾拉都”,可知該詞是清宮中使用的漢譯,本文暫選用此譯名,見關雪玲:《康熙時期西洋醫學在清宮中傳播問題的再考察》,《故宮學術季刊》第30 卷第1 期,第150 — 152 頁;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康熙朝滿文朱批奏折全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6 年,第371 頁。等四種藥。題簽滿文是《西洋藥書》的一冊,應即第三部分,內容為黑、黃、白三種藥,以及“治療各種瘡膿的膏藥”與“治療眼睛痛、年久之傷、未腫脹的肉腐舊瘡、被火燙到、長癬、禿瘡、疥的藥粉”。題簽寫有金雞納一冊,應即第四與第五部分,藥方順序與題簽順序不同。題簽空白的一冊應為第六部分。
根據以上推測,《故宮珍本叢刊》所出版的《西洋藥書》第289 — 328 頁為一冊,第329 — 352頁上半部分為一冊,第352 頁下半到第409 頁為一冊,第410 — 442 頁為一冊。以下依序稱為第一冊到第四冊:第一冊題簽為“三十六種藥”等四項內容;第二冊題簽為“西洋藥書”,第三冊題簽為“金雞納藥”等四項內容,第四冊題簽上無字。
莊吉發先生曾對36 藥方做過介紹,于此只特別提幾點想法。36 藥方中大部分沒有名字,僅根據其療效作為名稱,但有幾個藥方有藥名,其中第六藥方為對壽命有益的eliksir 藥,第12 藥方為對胸肺有益的eliksir 藥,eliksir 如前述字根應為長生藥elixir。二藥方均宣稱極有效,能應對頗多癥狀,只是二者原料不同,療效亦不完全相同,由此可知當時西方藥物有同名但內容不同的現象。
第17 藥方為“用叫作deriyaka(德里鴉噶)c《康熙朝滿文朱批奏折全譯》收有漢文的《御醫診治書》,在此書中譯為德里鴉噶,由于是清宮中實際使用過的音譯,本文遂選此音譯。的藥蒸煮的藥”,關于德里鴉噶之詞源、藥效、收藏等問題,劉世珣曾有專文,唯誤譯較多。d比如劉世珣將“baitalara-de niyalmai sakda asigan. nimeku i ujen wesihuken-be tuwame juwan sabdan-ci wesihun. orin sunja sabdan-ci fusihūn gaifi.”(使用時,視人之老少,病之輕重,取十滴以上,二十五滴以下)誤譯為“使用時,長者少者,依據病癥的輕重,病情好轉者取十滴,病情惡化者取二十五滴”。劉世珣:《底野迦的再現:康熙年間宮廷西藥德里鴉噶初探》,《清史研究》2014 年第3 期,第16 頁。第17藥方并非deriyaka,而是deriyaka 的再蒸制物,但其內文稱“此藥之效力,與上等的叫作deriyaka的藥一樣。在止有劇毒之物螫、咬后的疼痛、使疫病康復、治病后體內生蟲者、e劉世珣此處將滿文“geri nimeku-be dulembure. nimekulefi beyei dolo umiyaha banjihangge-be dasara”誤譯為“瘟疫過后,生病之后,醫治體內長蟲的病癥”,將兩種療效誤譯為一種。同上,第16 頁。治女子月經疼痛、治肚子絞痛(等狀況)時,較叫作deriyaka之藥更有效力且康復得更快。”由此語得以推測deriyaka 部分藥效。然而,清宮中對deriyaka 的使用,有用于傷寒發黃之癥、斑疹、脾胃虛弱嘔吐、胸肋腹痛、氣短、頭疼腹痛、寒熱似瘧、紅疹、邪勝正虛、惡心、脹疼、瀉肚、濕熱氣滯傷脾、氣喘自汗、胸肋脹滿、難以仰臥、大便不實等癥狀,另外直接提到deriyaka 之功用有用于脹痛、瀉肚、解毒化疹。f見《康熙時期西洋醫學在清宮中傳播問題的再考察》,第160 頁;《康熙朝滿文朱批奏折全譯》,第321、371、465、677、687 頁。之中與《西洋藥書》最為吻合的應為治療肚子絞痛這一點,使疫病康復的療效或許與傷寒發黃之癥有關,解毒與止毒物螫咬的疼痛之療效有關。第17 藥方應該是僅列出了deriyaka 蒸煮后更有效力的療效,同時也顯示了清宮的御醫對于deriyaka 之藥效,與傳教士的理解并不完全等同,會以自己的理解而有不同的使用方式。
第28 藥方為硫磺花藥,《西洋藥書》稱其極利于躲避疾疫,治療時疾,治療因風受寒后喘、咳嗽、胸膛疼痛等病。《清宮醫案研究》載張誠針對治療咳嗽病的藥方,曾言:“好藥方尚有,然中國藥中,經識別種類,有硫磺花藥,甘草膏子。因此兩種藥在治療咳嗽及肺胸等疾病方面很有功效,故前已制作。”a陳可冀:《清宮醫案研究》,北京:中醫古籍出版社,1990 年,第27 頁。然此書為重新打字版,未附原件,時間是康熙四十六年二月,但張誠正是病逝于該月,因此應是其他具奏人轉述過去張誠的話,又或是該書的時間標注有誤。這樣的描述正與第28 藥方治療咳嗽、胸肺疼痛的描述部分吻合。張誠稱硫磺花為中國藥,由此可知《西洋藥書》中部分原料中國亦有,只是制藥過程、方式、針對的癥狀不同。b中國方面似乎多將硫磺用于外科皮膚病、虛寒瀉痢、大便冷秘與陽痿,見《清宮醫案研究》,第27 頁。
第二部分所載之藥物,四種新藥應為?ulebeberladu、sidibdig’a、balsamun weite、eliksir四種藥。?ulebeberladu 在康熙朝的奏折中確實能見到此藥有在養心殿造辦處制造的紀錄,也有使用、收存的紀錄,奏折中也稱其為“dele baitalara okto”(皇上用藥)。c胤礽:《奏進西洋藥等物并報購馬運米等事》(康熙三十六年五月六日),臺北故宮博物院藏宮中檔滿文奏折,檔案號:411000656;玄燁:《諭皇太子整軍進剿噶爾丹情形》(康熙三十六年五月六日),臺北故宮博物院藏宮中檔滿文奏折,檔案號:411000615。學者也發現此藥被拿來賜予大臣,用以治療天冷之多病、脾胃虛弱嘔吐、胸肋腹痛之癥、頭迷身軟、懶吃飲食、胃肋攻痛、嘔吐氣短,有人服用后氣力漸壯,頭痛全好。d《康熙時期西洋醫學在清宮中傳播問題的再考察》,第160 頁;《康熙朝滿文朱批奏折全譯》,第121、127、371、425 頁。然而,?ulebeberladu 究竟是什么藥?其樣態、原料為何?《西洋藥書》給出了答案,表示此藥是蒸煮東珠、寶石等物所成,e然而,渡邊純成指出,康熙賜予臣下的其實是砂糖水。可見渡邊純成:《關于滿語的西歐藥品使用手冊〈西洋藥書〉》,第159 頁。但在該文并未見其資料來源。且當時的想法認為寶石等具有強身的功效,而此藥的形態是“稀湯”。《西洋藥書》載其功效為“用于各種的心痛,還有用于暈倒、氣弱之類的疾病。此藥有清除因黑痰而生之惡氣;趕走煩悶、煩躁;使心情愉悅;增精;強氣;使內里舒暢,身體安康的功效。將此藥用于各種疾病之后,大致上能護心,使劇毒之氣平息。”由此可見該藥是用于護心,治療氣弱等,但在皇帝的賞賜中,使用的范圍似乎更廣。岡田英弘認為?ulebe 來自julep 的拉丁文寫法,berla 可能來自法文中珍珠的形容詞形式,du 則尚未確定,julep 來源于阿拉伯文,是包含威士忌、糖、薄荷與水的心臟補藥。f岡田之說法可見岡田英弘:《大清帝國隆盛期的實像:自第四代康熙皇帝的書信所見,1661 — 1722》,東京:藤原書店,2016 年,第372 頁;中譯本可見岡田英弘著,廖怡錚譯:《皇帝的家書》,新北:八旗文化,2021 年,第376 頁。韓嵩則將后半部分拼為beraldu,認為可能指傳教士劉應(Claude de Visdelou,1656 — 1737),可見Martha E. Hanson, “The Significance of Manchu Medical Sources in the Qing,” p. 146.julep 是心臟補藥這點與《西洋藥書》的?ulebeberladu 護心功效對應上,但二者的原料卻不相同。或許因是心臟補藥,傳教士給予了julep 等詞根的名稱,但使用了不同的配方與原料。這也反映西洋藥中很多功效類似者,會共用一些詞根或詞匯。
sidibdig’a 藥,樣態則是藥水,原料則是玫瑰、膽礬之露、冰糖、小孩的尿,功效則是止血,使用方式是沾濕包扎物,貼于傷口之上,但女子月經的量比平常多的時候,亦可內服。第三種藥為balsamun weite,其音似乎是清宮藏的“巴爾薩木油”。據關雪玲研究,此藥源于南美,英文作balsam,意思為“香膏”,是很好的療傷藥,也可治療氣短、胃痛、痢疾等疾病,同時也做香料。g關雪玲:《清宮巴爾撒木香研究──兼論避風巴爾撒木香》,《明清論叢》2016 年第1 期,第492 — 504 頁。然而,《西洋藥書》的balsamun weite,其藥效主要是“此藥有使血液不變;補損傷之氣;救治腦為黑痰、膿液、涎所困、所淹;清除劇毒、使氣滿脹(之狀況)消散之功效”,同時亦可治心痛、癱瘓、消化不良等。《西洋藥書》中提及此藥所醫治之癥狀,部分是因為濕、寒所引起,但未提到療傷的功效。同時“巴爾薩木油”似乎是油,但balsamun weite 卻是藥露,樣態并不相同。此藥帶有balsamun的原因,應該是因為其原料為“桂皮、肉豆蔻、丁香、胡椒、紅花、檀香、沉香、沒藥、乳香”多種香料。第四種藥同樣叫eliksir,與第一部分的第六、十二藥方一樣,但原料、制法與藥效較接近第六藥方,但所寫的內容與用法沒有第一部分詳細,且用量亦不同。由此可見《西洋藥書》有不同書寫者的不同理解,或是有不同的資料來源。
第二部分最后一藥為bas di liyo,此藥應與法文pastille 有關,a感謝馬騰(M?rten S?derblom Saarela)老師、張哲嘉老師與全慧老師提供此線索。核心意思為圓片狀之物,是常見的藥劑制作形式。《西洋藥書》此處所載可見是固體形狀之物,但不知是否是圓片狀。雍正朝《大清會典》所載葡萄牙使團之禮品清單中,便有“巴斯第理”12 瓶。另外,康熙六十大壽時,傳教士進的藥物中,便有“巴期弟略”,關雪玲注解該藥亦寫作“巴斯的料”,從其附圖可見裝于瓶中,但無法看出是否是圓片或固體狀。b《清代宮廷醫學與醫學文物》,第130 — 133 頁。“巴斯第理”與法文pastille 的音接近,但《西洋藥書》多一個yo 音,不知道是否是詞性變化。“巴期弟略”的“期”應是“斯”的誤寫,而“料”“略”與liyo 的音便更為接近。三種名稱的藥物彼此之關系,未來可從其療效或實際使用之狀況加以判斷。此藥除癆病不能使用外,其他發熱的癥狀都可以使用,腹痛、嘔吐、瀉血、痰火、半身不遂,鼓癥、月經錯亂等疾病也都能使用,甚至孕婦也可以使用。其功效亦是透過嘔吐、腹瀉或小便來排毒,也有人服用后體內變強,血液變干凈,體內的毒消散。
第三部分與第五部分共介紹了五種藥:一為療傷的膏藥,一為治療眼睛痛等癥狀的藥粉,而占最大篇幅的則是黃、白、黑三種藥。根據描述,三種藥能夠清除基于體內的病根,也能對應諸多的癥狀,且過量使用亦對身體無害,藥的氣味不會令人不快。《西洋藥書》對此三種藥頗為推崇。其中黑藥是泡在酒中以制成藥酒,一塊黑藥可浸泡360 次。黑藥本身不會變質,藥酒只要酒不變質,也不會影響藥效。黃藥與白藥則是磨成細粉后使用。三種藥主要達到的藥效便是“吐”“下”,借此將病根排出體外。這點與中醫重視“吐”“下”“汗”類似。
第三部分與第五部分最后各有兩種藥物,題簽上分別說是療傷藥與眼藥,但內容豐富許多。療傷藥為膏藥,但除了治療各種傷口之外,也可醫治腫、脹、生瘡、被有毒之物咬傷、婦女乳房脹痛、頭痛、牙痛等癥狀。此膏藥收藏百年亦不會變質。眼藥則為藥粉,但除了治療眼睛痛之外,燙傷、生癬等疾病也能使用,醫療時配合黑、白、黃三種藥使用,藥粉的使用是加入水中,用以清洗傷口,點入眼睛。
第四部分為金雞納藥,此藥由于曾治好康熙皇帝的瘧疾,于中西交流史上甚為有名,多位前輩學者已提及。《西洋藥書》則較為系統地介紹了此藥的滿文材料,內載:
叫作金雞納的藥,是叫作金雞納的樹之樹皮。其味苦。金雞納樹之身,如櫻桃樹似的。樹葉,種子都與橡木一樣。生長在大西洋西邊,相隔約三萬里叫作孛露的地方。其樹皮可以治療各種瘧疾。使用時,磨成細粉過篩后,粉之兩數(此為重量單位——譯注)配合病情使用,而看人之意愿,或是水,或是酒,混入之后服用也行,或是混入甜稀湯中(酸的東西不合于此藥。因此,合于甜的東西),做成膏子,丸子后服用也行,都可以。混入水中服用者,效力稍微弱。
之后便是說明要配合酒、水或是做成膏子、丸子的方法與各自的服用方法。康熙皇帝曾因曹寅患瘧疾而送去金雞納藥,朱批提及用二錢末酒調服,癥狀輕后再吃一服,往后用一錢或八分,連吃兩服。c《互動與對話——從康熙年間的滿文史料探討中西文化交流》,第74 頁。《西洋藥書》則說混酒調和之方子,所取之金雞納粉量與做丸子的量同,且是混入一杯酒服用。所取之金雞納粉量,第一天是取金雞納粉二錢,第二天開始是每日用一錢,服藥八天之后,停藥八天,第九天開始又是每天服一錢,再服用八天,整個療程一共24 天。康熙朱批的二錢末酒,推測也就是二錢金雞納藥的粉末加上酒,如此也符合《西洋藥書》首日用二錢粉末的說法。朱批說之后用一錢或八分,應也是粉末的重量,一錢的說法也與《西洋藥書》符合。但是朱批的療程才服四服藥,與《西洋藥書》服了十六服,24 天的療程差異非常大。由此看來,清宮對于西洋藥似乎發展出自己的一套用法,這背后的知識交流與調和值得深究。
另外,《格體全錄》中也收有治療瘧疾的方法,表示清除病根為要務,應先服嘔吐的藥,之后間隔一日服用幾次金雞納藥。a《欽定格體全錄》下函卷2,中央民族大學藏本、法國自然史博物館藏本。此與《西洋藥書》所載用法不同,但其先服嘔吐藥與《西洋藥書》其他藥方的原理類似,《西洋藥書》提及其他藥也能治療瘧疾,而服用后病患會嘔吐,這點與《格體全錄》之藥理有類似之處。二書的差異顯示傳教士內部有不同的資料來源,或是對疾病與藥物有不同看法。
《西洋藥書》之內容第二部分與第四部分沒有重復,其他44 種藥物均重復介紹了一遍。第三部分與第五部分,雖然介紹的是一樣的藥物,但內容卻頗不同。第三部分書寫此三種藥所應對的各種疾病,中間并未有類似“治療……的方子”的標題,僅是在版心寫了治療的疾病,且是連續書寫,中間不換頁。第五部分則是對每種疾病會有類似標題或篇名作為開頭,每寫完一藥方便換頁書寫。從這點看,第五部分較像正式的書寫,第三部分較像是稿本。
在內容上來看,第三部分描述藥量時,常會說要取與多少粒麥子等重的藥物;第五部分則直接采用分、厘等重量單位。第三部分常提及藥物可搭配清腸療法,第五部分則完全未提清腸。在描述三種藥物時,第五部分說這三藥所能治療的疾病,較第三部分為多。對于藥效之描述,第三部分只簡單提及若患病初期便服用此藥,能痊愈,假設病重服用此藥亦能減輕癥狀,并表示此藥不會傷身;然而第五部分對于藥物的介紹,多出許多內容,比如:對于老幼病重虛弱者,都可以過量服用此藥,以使多吐多下;若病人是在蒙古等寒冷之處,或在南方省份等潮濕之處,就應該比藥方所定之量多服用此藥;若病得非常嚴重,要縮短間隔時間服藥;病人服藥后痊愈的征兆為何等內容。同樣是介紹對應瘧疾的服藥方式,第五部分多出對瘧疾的疾病介紹:
罹患瘧疾是不一樣的。有先發顫再發熱者,也有只發熱者。有每天來之瘧疾,間一天至之瘧疾,也有間兩天至之瘧疾,有間一天后連兩天來,或連三天來的瘧疾。其發顫、發熱之日子;間隔、開始之時間,雖然都不一樣,但因為一定會按時發顫、發熱,所以都叫瘧疾。
而在用藥方式上,二者內容、詳略亦不同。以三種藥首先出現的傷寒時疾方子為例,第五部分還提及該藥方可以治療水痘與疔,此外整個第三部分也未提及三種藥可以治療疔。在用藥上,第五部分則先論首次服用的是浸泡黑藥的酒,還是黃藥,之后有不同的間隔時間與服藥方式。第三部分則是一開始就服用白藥,到隔天才開始喝浸泡黑藥的酒。兩藥方都說一天一夜之際可以康復,但若是沒有康復,第五部分依然是兩組用法;第三部分則是只有服用藥酒。假設病康復后又復發,第五部分與第三部分雖然一樣分成兩組服用方式,但第五部分還包含黃白藥服藥之間隔時間,以及服藥之后若未起效果的方法,以及口渴時就可飲用的藥方調配法,服用的藥量也不同。然而,第三部分雖然都較簡單,但卻也提及第五部分沒有提及的清腸療法以及對于“非常嚴重之時疾傷寒”的應對方法。因此雖然整體上第五部分較詳細,但第三部分依然有額外的信息。第三部分與第五部分雖是相同的藥,但內容不完全等同,有可能傳教士使用了不同的資料來源,又或者是不同作者對同一藥方之不同理解,也可能是傳教士對于同一藥方,設法用不同的書寫策略引介到中國來,或是不同書寫者對于傳教士口述內容的不同理解,a白晉在《康熙帝傳》中曾提到他們在講授科學知識時,“皇帝委托他皇室里兩個精通滿語和漢語的大臣來幫我們寫講稿,并指定專人加以謄清。”假設《西洋藥書》也有這么一個過程,那便涉及書寫者對于傳教士口授內容會有不同理解。《康熙帝傳》,第29 頁。又或者是二者是不同時間所完成的文章。
此外,《西洋藥書》中醫療相關的動詞有時使用主動態,有時使用使動態,使用主動態仿佛是給病患的服藥指南,而使用使動態則較像是給醫者看的治療指南。根據統計,第一與第六部分的36 種藥大多是使用主動態,第二部分的balsamun weite 與bas di liyo 使用使動態,其他三藥使用主動態,金雞納藥也是使用主動態。第三部分與第五部分的五種藥則多是使用使動態。造成這現象的原因究竟是《西洋藥書》有不同資料來源,或是不同書寫者對于同一資料來源或同一講解者有不同理解,又或者是《西洋藥書》在書寫時確實有針對患者與醫者的差異,都是未來可再研究之方向。
《西洋藥書》中,許多疾病名都使用漢文病名的滿語音譯。比如:loo bing(癆病)、hūwang bing(黃病)、tan jeng(痰癥或痰證)、gu jeng(鼓癥)、liyan cuwang yo(臁瘡)等。本文認為,若《西洋藥書》中出現了漢語的病名,中醫的詞匯,一方面說明滿語中沒有這一些概念,另一方面也說明傳教士即便不諳漢文,也需要了解這些病名的指涉并做出回應,而這就涉及中西醫理的交流。
《西洋藥書》中提到許多疾病,但只有說明瘧疾與痰癥之病理。痰癥,滿文作tan jeng,可見是自漢語音譯而來,《西洋藥書》解釋“所謂痰癥,是肩膀、手、腰、足,凡痰積在任何一處后(導致)酸痛、刺痛,或是腫脹疼痛者也。”今日一般人認為痰是呼吸道內的黏液,但過去中醫則認為痰是在身體內到處流竄,是一種致病的原因或結果。b徐元貞等編:《中醫詞釋》,鄭州:河南科學技術出版社,1983 年,第607 頁。在西方醫學史中,希波克拉底認為癲癇是因為腦部積太多痰。c馬克·杰克森(Mark Jackson)著,王惟芬譯:《醫學,為什么是現在這個樣子》,臺北:麥田出版社,2016 年,第46 頁。東西方過去對于痰的理解都不同于今日,《西洋藥書》使用中醫詞匯與類似中醫的解釋,應能說明受到中醫的影響,或至少是東西方都有類似的見解,而能夠互相對話。
《西洋藥書》中另有tan ho 一詞,根據其音推測應為“痰火”,乾隆朝檔案便提及有官員“因得痰疾,遂至兩耳重聽,手足拘攣,動履維艱。”(tan ho nimeku bahafi ?an jigeyen bime. gala bethe a??ame muterakū. yabure feliyere-de mangga)d納穆圖:《鑲黃旗為佐領患病情實請準辭退調理事》(乾隆四年二月十一日),臺灣“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藏內閣大庫檔案,檔案號:019588。之中漢語的痰疾,滿文即為“tan ho”。此份檔案中該官員之癥狀疑似中風,而明清醫者認為痰與中風有關。讀《清高宗實錄》,常可見“痰疾”“瘋痰”“風痰”等詞匯,而滿文均為edulembi(中風)。e比如滿漢文《清高宗實錄》卷110,乾隆五年二月丁丑條,滿文本為臺北故宮博物院藏本。《格體全錄》亦論tan ho nimeku,但見其描述為“俊美之人突然倒下,完全不能動,到達眼、耳等五種能力不能感知的地步,……稱之為痰火癥。當細查此病之緣由,均是腦內氣不動所致”,f《欽定格體全錄》下函卷1,中央民族大學藏本、法國自然史博物館藏本。可推測所談的為中風。由此看來,東西方醫者雖然觀察到同一病況,但是對于背后的成因有不同的說法。然而,《西洋藥書》與《格體全錄》都選用中醫詞匯的tan ho 來描述此一疾病,可見中醫之影響。二者醫理之不同并不影響《西洋藥書》對藥物之說明與使用,因為藥物是針對疾病之癥狀,因此二者醫理雖然不同,但卻能夠針對同一癥狀展開討論與說明。
《西洋藥書》如此對東方疾病名稱的運用策略,也包含在滿文病名之上。比如滿文harkasi,字典通常釋義為傷寒或熱病,《御制清文鑒》與《御制增訂清文鑒》釋義為“wenjeme haksame beyei gubci caksime uju fintame nei akū nimere-be. harkasi sembi”(內外發熱,全身酸痛,頭刺痛,無汗的病,稱之為harkasi),《御制增訂清文鑒》對應之漢文為“熱病”,《大清全書》則是釋義為“瘟、疫、汗病”,而harkasi nimerede 則釋義為“疾疫”。a沈啟亮:《大清全書》,沈陽:遼寧民族出版社,2008 年,第98 頁。順治年間的滿漢文檔案,則可以見到harkasi 對應傷寒。b夏一鶚:《江西巡撫為監犯病故事》(順治八年十二月十六日),臺灣“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藏內閣大庫檔案,檔案號:006499。這牽涉到中醫對于傷寒、熱病定義過于廣泛,皮國立指出中醫最早是用熱病或傷寒來指稱具近代意義的傳染病,因此史學文獻中見到瘟、疫等概念,傳統中醫則使用傷寒、熱病、溫病等概念。古代醫家也各有不同之論點,未見統一。c皮國立:《近代中西醫的博弈——中醫抗菌史》,北京:中華書局,2019 年,第13 頁。《格體全錄》則將harkasi 放在“內外發熱之疾病部”加以說明,并說明harkasi 之病是“使血液發脹的酵母根株的量過多過強之后,因為使血液過度發脹的力量,血液傳輸變得湍急,遂致人內外發熱。在血液傳輸湍急時,血中的酵母根株,火之份與硫磺性質的油,使其互相摩擦而動者,變得強烈可怕,所以使火之份動了之后,罹患傷寒的人全身變熱,都是這個原因。……內外發熱生病之時,體內口渴、舌頭變干、喉嚨干硬、嘴唇皮裂開、口內變苦、臉色變紅黑、頭刺痛、全身關節酸痛(等癥狀),都是因為血液變熱所產生的。”d《欽定格體全錄》下函卷2,中央民族大學藏本、法國自然史博物館藏本。史料中有huhu hede 一語,huhu 為酒曲,hede為底子之意,渡邊純成指出這是用葡萄酒的發酵過程來說明血液增加的過程,將huhu hede 翻譯成酵母根株,本文從之。渡邊純成:《關于滿語醫學書〈格體全錄〉》,《滿族史研究》第4 號,第85 頁。一來可見傳教士使用該詞,主要是注意其發熱癥狀,但其所論述的癥狀中,頭痛與關節酸痛是與《御制清文鑒》一致的。這一方面是東西方對該疾病有類似的觀察,但也可能是傳教士用當時西方的醫理對滿文harkasi 所包含的癥狀作出解釋。
綜上所述,可以知道《西洋藥書》四冊共載48 藥方,結構上可分成六部分,除了第二部分的五種藥與第四部分金雞納藥沒有重復介紹之外,其他藥方均重復介紹了一次。其中第一與第六部分重復了37 種藥,雖從標點與斷行可判斷是不同文本,但內容高度一致。第三與第五部分則不一樣,雖然論述的是同一樣藥物,部分藥方的使用方法能對應上,但整體上第五部分對藥物的論述更為系統,藥方的用法也詳細許多,有時候兩部分對同一藥方的使用方法也不同。然而,第三部分有些內容在第五部分是沒有的,比如第三部分常要配合藥方使用的清腸療法。另外,第一與第六部分在服藥上,常用主動態,像是給患者看的用藥指南,而第三與第五部分很多時候是用使動態,很像是給醫者使用的治療與用藥指南。以上這些差異,過往少有人注意,而原因究竟是稿本與正本的差異,又或者是有不同的資料來源,或是不同書寫者、謄抄者的不同理解,又或者是有不同的講述對象,是未來可以注意的方向。
《西洋藥書》中提及部分西洋藥之名稱,也能在清代文獻找到類似名稱。有些描述類似,像如勒白白爾拉都藥,《西洋藥書》還能補充文獻未提及的該藥原料與樣態。另外有一些藥物彼此讀音雖然相像,但對照《西洋藥書》則有一些差異,一方面提示了某些藥物從同一個詞衍生出來,但原料、樣態與效用不一定完全一樣;另一方面,將《西洋藥書》的用藥方法核對清宮中的實際運用,發現清宮對藥物的使用方式并未完全依照《西洋藥書》,清宮中對于應對的疾病以中醫口吻闡釋出來,與西洋藥所描述的癥狀也有部分差異,皇帝與清宮中的醫者或許自己摸索了運用西洋藥的方式。同時西洋人內部對于藥方的使用也有不同的想法,應該是與書寫者或是使用者的使用經歷或學養不同所致。根據《康熙帝傳》之描述,傳教士當時在宮廷中試做西洋藥,代表某些藥物不是自西洋帶來,可能由于藥劑配量不同,而導致藥效與使用的量也不同。
《西洋藥書》中也保留許多當時的語言環境的痕跡,可以更清楚了解滿語究竟如何扮演中西交流的角色。其中使用了許多來自漢語與中醫的病名,這表示傳教士至少必須對中醫的部分疾病有所理解,才能與讀者在同一語境上對話。雖然二者對于疾病的成因與背后的病理不同,但傳教士使用中醫的病名,使得二者可以共同理解同一癥狀,也使得藥物的說明與使用能在一定對話基礎上進行。當時西方的醫理在知曉細菌與病毒存在的現代人看來,也很難說是準確的,與中醫一樣也是先觀察到了疾病,再以各自所擁有的理論框架去理解病因。認知與思考上是各自所以為的病因導致了疾病,其實是從疾病去反思構建各自的理論框架,這樣觀察與思考方式的類似,也讓當時東西方醫理能夠互相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