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情深

文/楊玉婷 于樹漫

時間：上世紀60年代初的某個夏天

地點：加工棉膠鞋幫的破舊小廠

人物：我（童年梁曉聲）、媽媽、老頭、同事

我的獨白：我從同學家的收音機里聽到一部長篇小說，叫《青年近衛軍》，這本書寫得太好了。我家沒有收音機，也不好意思總去別人家聽。但我太想知道小說后面的故事啦！新華書店里有這本書，售價一塊五。我去翻過好幾次了，真想買一本好好讀讀。（低頭）可是，這本書對我來說太貴了，我沒有錢。媽媽每個月才掙二十七元錢，只夠勉強糊口。（抬頭）但是，我太想要這本小說了。（走來走去，望著工廠門口）媽媽在這里上班，要不我去問問？她要是不給，那就算了。就這樣，我決定試一試。

（旁白：這是曉聲第一次到母親掙錢的地方來。這里的空間非常矮，低矮得使人壓抑。不足兩百平米的廠房，四壁潮濕頹敗。七八十臺破縫紉機一行行排列著，七八十個都不算年輕的女人忙碌在自己的縫紉機旁。因為光線陰暗，每個縫紉機的上方都吊著一只燈泡。正是酷暑炎夏，不能開窗，七八十個女人的身體和七八十個燈泡所散發出的熱量，使得這里像個蒸籠。七八十臺破縫紉機發出的噪音震耳欲聾。）

老頭：（坐在門口，沖我大聲嚷）你找誰？

我：找我媽！

老頭：你媽是誰？

我：張秀英。

老頭：那兒！（指向最里邊的一個角落。）

（旁白：曉聲穿過一排排縫紉機，走到那個角落。他看見一個極其瘦弱的、戴著大口罩、頭馬上就湊到縫紉機板上的女人。這就是他的母親。周圍幾只燈泡烤著曉聲的臉。把他烤得滿臉通紅，渾身是汗。）

我：（走到母親身邊大聲喊）媽——

（旁白：母親似乎沒有聽見。）

母親：（直起腰，面有倦色地轉過身，看到曉聲，吃了一驚，大聲問）你來干什么？

我：我……

母親：有事快說，別耽誤媽干活！

我：我要錢……

母親：要錢干什么？

我：買書……

母親：多少錢？

我：一塊五。

母親：（站起來，從兜里掏出一卷揉得皺皺的毛票，用皸（jūn）裂的手指仔細數著。）

同事：（停下手上的活，探過身來）大姐，別給。沒你這么當媽的！供他們吃，供他們穿，供他們上學，還供他們看閑書啊！

母親：（一把拉住我的手，將錢塞進我手里。大聲說）誰叫我們是當媽的呀！（看看我說）我挺喜歡他愛看書的！

（旁白：母親說完，立刻又坐了下去，彎曲著背，又將頭俯在縫紉機板上，手腳并用地忙碌著……）

我：（看著母親）鼻子一酸,攥著錢跑了出去……

我的獨白：那一天，我沒有買書，我用一元五角錢給母親買了一聽水果罐頭。那一天，母親回來數落了我一頓，數落完，又給我湊足了買《青年近衛軍》的錢。那一天，我明白了我沒有權利用這錢去買任何別的東西，無論是為我自己還是為母親。就這樣，我有了自己的第一本長篇小說……

（改編自統編版小學語文教材五年級上冊第六單元第18課《慈母情深》）

主人公簡介：

梁曉聲，原名梁紹生，《慈母情深》的作者，當代著名作家。主要作品有短篇小說《父親》、中篇小說《今夜有暴風雪》、長篇小說《雪城》《年輪》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