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衛馬大爺

這疫情，我一定盡好我的職責，把碼守好。人熟是一回事，碼不是綠碼，那就不熟！

突然又一波疫情。

下班路上行人稀疏，都戴著口罩，匆匆而去。我往回走到小區。

老遠見門衛室窗口敞開著，保安大爺依然如以前那般坐著。我走近了，他微笑著，可是小區門沒打開。大爺今天想什么入迷了？走到窗口，我把右手伸進去，準備按放在他面前的門禁開關。只見大爺猛地伸出雙手，緊緊捂住它，面無表情地說：“掃場所碼！”

每次進出小區，馬大爺都微笑著向我打招呼，會趕緊把門衛室里的門禁開關按下，門便自動打開。我暢通無阻地進出，心里無比溫暖。突然遭遇此要求，我心底火起：“有啥子掃頭嘛！都這么熟悉的人了！”

“人熟，碼不熟！如果你是黃碼進入，我們整個小區都黃了，咋辦？”馬大爺說。

“我的碼要是黃了，直接上醫院，哪還敢回家！你們也是拿著雞毛當令箭！”我有些氣憤！

“我馬大爺，現在主要職責是守好我們小區的碼，只為綠碼開門，其他碼該去哪就去哪！”

我看著馬大爺鼓如銅鈴的眼，他那雙手死死捂住門禁開關，像一個小孩捂住一只隨時會脫手飛走的小鳥。我摸出手機，掃了玻璃窗上貼的場所二維碼，把它舉向馬大爺，瞪著眼說：

“你看嘛！綠色的勾勾，何必多此一舉！”

馬大爺什么也沒說。門，咚的一聲自動彈開。我氣鼓鼓地的走進小區，走進單元門。

想起進小區受馬大爺的控制，我把平時不帶的門禁卡放在身上，免得再需要他開門時引起沖突。

第二天，我晚上下班。走在小區外，老遠見小區門衛室的燈依然亮著，玻璃窗敞開著，馬大爺依然那樣坐著。

我摸出門禁卡握在手里。幾步走到門衛室外刷卡的開關處，一伸手，小區的門咚的一聲自動打開。我看也沒看馬大爺，幾步走進小區，正往前走，身后傳來一聲厲喝：“站到！”

回頭一看，馬大爺從門衛室走出來，指著我，“轉來！刷碼！”

“我碼沒問題，我是綠碼，這有啥子刷的嘛！”我回道，掉頭又走。

“站到！”馬大爺從我身后向我走來，大聲地喊道：“你不轉來刷碼，我要與你拼命！”

“馬大爺，我們這么熟悉，你還不知道我？我沒得罪你吧！這么跟我較真！”

“我七十多歲，在這小區當保安，以前什么都沒做，坐在門衛室養老。這疫情，我一定盡好我的職責，把碼守好。人熟是一回事，碼不是綠碼，那就不熟！”馬大爺鏗鏘有力地說。

馬大爺老態龍鐘且認真的樣子，使我回頭走出小區，刷了場所碼。我把綠色勾勾亮給馬大爺看。他按開門禁開關，滿面微笑地看著我。

第二天吃早飯，聽母親說，昨天樓下，因為馬大爺要求進門要刷碼，有個年輕人不刷，還打馬大爺。后來警察來了，馬大爺怕警察把小伙抓走，影響小伙人生，說自己額頭那青包是起床上廁所碰的。

妻子在旁邊說：現在的人不知道啥素質，掃個行程碼有那么難嗎？人家那么大歲數為我們小區熬更守夜……

我上班時路過門衛室。突然發現馬大爺滿頭白發如霜雪，滿臉皺紋道道坎坷。心中涌出無限愧疚。

之后，我每次回家走到小區門口，就把手機摸出來，打開自己的健康碼，掃一掃門衛室玻璃窗上貼的二維碼。然后，把一個大大的綠勾勾面向馬大爺。

馬大爺微笑著，他手往桌面上門禁開關一按，只聽得門咚的一聲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