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19年5月4日,是一個晴朗無風的好天氣。但走在北京街頭的幾千名青年學生,心中只覺得風云翻滾,雷雨交加——
中國作為第一次世界大戰戰勝國,在“和平會議”上提出的正當要求不僅被無理拒絕,甚至被要求將德國在山東攫取的一切權利轉交給日本。所謂的公平公正在霸權面前,被撕得粉碎。
中國人民憤怒了!以北京青年學生為主的游行隊伍齊聚天安門,“收回山東、青島主權”“誓死力爭,還我青島”“拒絕在和約上簽字”的怒吼聲,響徹北京上空。
五四運動就是在這樣一個晴日轟轟烈烈地開始,并以雷霆之勢席卷全國,拉開了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序幕,促進了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傳播,為中國共產黨的建立作了思想上和干部上的準備。
始于青年的五四運動為何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也許,我們能從當天參與者的講述里尋到答案。
一氣呵成的愛國宣言
講述人:羅家倫
羅家倫是蔡元培的學生。五四運動開始后,羅家倫火速起草了白話版宣言《北京學界全體宣言》,提出“外爭國權,內除國賊”的口號,并在5月26日的《每周評論》上首次提出“五四運動”這個名詞。
“五四”回憶:
五月四日上午十點,羅家倫從城外的北京高等師范學校回到北大,準備和大家一起去天安門游行。同學狄福鼎推門而入,對他喊道:“今天的運動不能沒有宣言,北京八校同學推選我們北大起稿,你來執筆罷!”羅家倫見時間緊迫,沒有推辭,就站在一張長桌旁,匆匆起草了白話版《北京學界全體宣言》。
這份宣言是五月四日那天唯一的印刷品,全文如下:
現在日本在萬國和會上要求并吞青島,管理山東一切權利,就要成功了!他們的外交大勝利了!我們的外交大失敗了!山東大勢一去,就是破壞中國的領土!中國的領土破壞,中國就亡了!所以我們學界今天排隊到各公使館去,要求各國出來維持公理。務望全國工商各界,一律起來,設法開國民大會,外爭主權,內除國賊,中國存亡,就在此一舉了!今與全國同胞立下兩個信條道:
中國的土地可以征服而不可以斷送!
中國的人民可以殺戮而不可以低頭!
國亡了!同胞起來呀!
當天的百姓們
講述人:王統照
王統照于1918年考入中國大學英國文學系,在《婦女雜志》上發表了第一篇白話短篇小說《紀念》。五四運動時,他參加了火燒趙家樓的示威活動。在他的回憶中,我們能大概了解當時百姓們的態度。
“五四”回憶:
快近十時,陽光漸熱,大家擁立談論,額汗熱發。在偌大的廣場上白旗舞動,與正北面寬大的褪色的紅旗相映,另是一番景色……除青年學生外,陸續而來的旁觀者卻也不少。他們多是從前門外與東西長安街就近集合而來,專為看看學生們要作什么舉動。北京的市民進到天安門內,這一早上,看到學生們有這么大規模的集會,自然明了是為了“國家大事”。
……
“學生們這一大片!喊的什么?”一位老人問車夫。
車夫大聲道:“您老耳朵不中用了,沒聽見這是要‘誓死收回青島’‘打倒賣國賊’嗎?青島!青島在山東,是咱中國的!”
“青島是好地方,我走過的。那還是光緒末年,德國人修的鐵路那時到了濟南,日本人又奪了去!可要怎么收回來啊?”
車夫憤憤地道:“有漢奸里應外合便不好辦,學生們這是要先與漢奸算賬!”
媒體人眼中的游行
講述人:《晨報》記者
在五四運動期間,《每周評論》《晨報》等報刊非常關注事態的發展。以下是《晨報》記者當日跟著游行隊伍報道的現場情況。
“五四”回憶:
時各校學生均已齊集,各總代表會集橋上,向大家言曰:“我們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現在可以就走,先到前門大街,后到交民巷各國使館,完后再到這里開會。”說畢,忽有教育部派來司長某君對眾曰:“我今天奉了部令到這里,請大家作速解散。大家有事請舉代表,可以由我轉達的。”學生不理其言,有激烈者曰:“我們今天的行動,教育部是可以不拘束的。”說畢即要向南而去。
(中間省略部分文字)
李統領聞言,亦即息怒,低聲言曰:“汝們有愛國心,難道我們做官的就不愛國,就要把地方讓給別人么?不過總統之下還有我們各種機關,汝們如有意見,盡管由我轉達。若是汝們代表要見總統,我也可以替汝們帶領,反正總有個辦法,不能這種野蠻的。”時旁有老叟厲聲曰:“我們赤手空拳,哪里有野蠻的事?”又有多數學生呼曰:“我們舉動是極文明的。”李統領遲疑半晌,旋又對群眾曰:“汝們就在這里解散么,不必再到公使館了。”時學生代表又向李統領婉言曰:“我們今天到公使館不過是表現我們愛國的意思,一切的行動定要謹慎,老前輩可以放心的。”
各學生大呼走走,李統領亦無言,旋取下眼鏡細讀傳單半晌,后對群眾曰:“那么任憑汝們走么,可是千萬必須謹慎別弄起國際交涉來了。”言畢,囑咐警吏數語,即乘汽車而去。
火燒趙家樓的學生
講述人:陳藎民
陳藎民原名陳宏勛,5月4日,他與同學匡互生、楊明軒等人翻墻進入曹汝霖的住宅院,打開大門,讓游行隊伍進入,后又痛打章宗祥,火燒趙家樓,最后被軍警打傷、逮捕。經多方交涉、營救,5月7日,他被校長保釋,并改名藎民,立志忠誠于人民。
“五四”回憶:
當時,曹家門緊閉,已有許多軍警在周圍防守。憤怒的學生一擁而上,用木棍、石塊、磚頭撞擊。
我身材較高,就踩在高師同學匡互生的肩上,爬上墻頭,打破天窗,第一批跳入曹賊院內。我和同學把大門門鎖砸碎,打開大門,外面的同學一擁而入。
我們到處搜尋曹汝霖,但他和陸宗輿早已逃匿。只有章宗祥躲藏在廂房的大衣柜里,被我們抓了出來……一群反動軍警涌進門來,對我們進行鎮壓。他們見人就打,見人就抓,一共抓了三十二人……把我們押解到步軍統領衙門,經過審問、登記后,關進牢房。
我在曹賊院內遭軍警毒打時,眼鏡被打掉,手表被打壞,胳臂被打得鮮血直流。我們關進牢房后,被嚴加監視,不許交談,不許走動,不給飯吃,不給水喝。直到當晚半夜,又把我們押解到警察廳……
西方學者的信件
講述人:約翰·杜威
在電視劇《覺醒年代》中,胡適說過這么幾句話:“我的導師杜威先生即將來華開展講座。”“我的導師杜威教授離開了我寸步難行。”他提到的杜威就是約翰·杜威,美國著名哲學家和教育家,近代史上對中國影響最大的西方學者之一。
1919年5月底,杜威來到北京,目睹了學生上街游行示威,抗議軍閥政府,也目睹了社會各界人士對學生的同情和支持。6月20日,他在給女兒的信中,坦言自己受到的震撼。
“五四”回憶:
我發現我上次把這里學生們的第一次示威活動比作大學生們的起哄鬧事,這是有欠公允的;整個事情看來是計劃得很周密的,并且比預計的還要提早結束,因為有一個政黨不久也要舉行游行示威,學生們怕他們的運動(在同一時間內進行)會被誤認為被政黨利用,他們希望作為學生團體獨立行動。想一想我們國家十四歲以上的孩子,如果領導人們展開一場大清掃的政治改革運動,并使商人和各行各業的人感到羞愧而加入他們的隊伍,那是難以想象的。這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國家。
百年時光匆匆而過,當代青年肩負著新的時代使命,但五四精神的核心——愛國主義精神,卻是一抹永不褪色的“青春紅”,照耀在青年心中,歷久彌新。這是中國青年最鮮亮的精神底色,激勵著他們砥礪奮進,為人民幸福、民族復興貢獻青春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