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孩在一個傍晚對同伴說,我鄰居那個老頭,每天早上五點準時發出“當當當”的十二響,然后使勁咳嗽,很可能是潛伏的特務在發暗號。
“蛾娃兒、蛾娃兒快下來,有人偷你的青杠柴。”每當粉蝶紛飛,兒時歡快的童謠就從腦海深處泛起,也自然勾起對青杠柴的回憶。
青杠柴,是二十世紀六十年代以前蓉城百姓生活中最重要的燃料。它易燃,耐燒,煙小。家家灶門上都掛有一個吊壺,利用灶膛中飄出的余火,將壺中的水烤熱,用來洗碗。每當臘月時分,還要掛上一兩串肉,慢慢地熏烤,變成美味的臘肉。灶門下都放有一個陶瓷罐,將燃燒后還未變成灰燼的木炭用火鉗夾出來,放進罐中,蓋上蓋子,叫作“閉烀炭”。在寒冷的日子里取來放進火盆里用來取暖,據說還有不上火的特點。
那時,成都居民的柴火大都由錦江中的木船運來,再由船夫挑到大街小巷售賣。每當家庭主婦討價還價買來一捆捆齊齊展展的劈得細根的青杠柴時,總不免小小地興奮一番,在鄰居面前夸耀說這柴是如何的好、如何的干燥、如何的便宜。
灶臺大多用黃泥加上碎磚爛瓦筑成。后來,不知是誰創造出了風靡一時的“行灶”。外觀就像一張方桌,完全用木料制成,中空為灶膛,一根鐵條作爐橋,面上放一口鐵鍋,制作得好的還號稱只需一兩根柴就可燒開一鍋水。由于它可以隨處搬移,故名為“行灶”。很受老百姓青睞。
后來,青杠柴、行灶及鐵鍋都紛紛投入了革命的大熔爐、小高爐。市民幾千年的燒柴歷史漸漸進入了尾聲。
多年以后,清晨裊裊的炊煙又開始飄起來,但已沒有了木柴。因為樹木早已被砍光,新栽的薪炭林還在“起根根發苗苗”。沒辦法,燒疙蔸(大樹根),于是,各地方包括公園內的樹樁被連根拔起。疙蔸柴由于盤根錯節,非常難劈。大街小巷應時而生了一個新的職業,即一把開山斧扛在肩上,一邊走,一邊吆喝:“包劃大柴,劃疙蔸柴!”
眼看樹疙蔸就要被發掘盡凈,一種新的燃料進入了百姓家——粉煤!然而,這煤必須先用水和少許黃泥漿和勻,做成煤球,干后方可使用。只見大街小巷,大人小孩,十指蒼蒼滿臉黑,但愿明朝火不熄。這種方式,實在有些勉為其難,一位鄰居老太太就一直懷疑:“這種黑石頭面面憑啥子能燒嘛?”本來也是,煤球爐的火根本過不了夜,每天早上都得生火,還是離不開木柴。那位老太太一直堅持到家中的桌子板凳都打來化作了一道道青煙。
煤球的難以伺候,人們用得也不是那么開心。好在時間不長,經“科學家”的不懈努力,煤球變成了蜂窩煤。蜂窩煤是街道辦的煤炭加工作坊將煤粉用簡單的機械,筑成中間有12個孔的約8厘米高的圓柱形,實際也就是煤球的改良版。當時政府是花了大力氣對蜂窩煤進行宣傳的,在傳單上、公告上講原理和方式方法。當然,散煤店通通改賣了蜂窩煤。也不由你不變,除非你是叔齊伯夷!
蜂窩煤真可以說是家庭燃料的一大進步,沒有木柴的煙熏火燎,更不像煤球需天天“發火”。當然,偶爾也會熄一次。為了不用時保火,和蜂窩煤直徑一樣的蓋板問世了,更好用的蜂窩煤“揍揍”(塞子)出現了,這個像圖釘形狀的東西有一個針眼大小的孔,一個蓋一個蜂窩煤眼,到了用火時再用火鉗一個一個夾出。
不過,蜂窩煤最大的缺點就是每當換煤時,沖出的煤氣總是叫人難受,嗆得人咳嗽氣喘。當時曾流傳一個笑話:幾個小孩聽多了破案反特的故事,對身邊見慣不驚的事突然警覺起來。其中一個小孩在一個傍晚對同伴說,我鄰居那個老頭,每天早上五點準時發出“當當當”的十二響,然后使勁咳嗽,很可能是潛伏的特務在發暗號。于是,他們決定去抓個現行。第二天早上,當鄰居老頭發出第一聲“當”的時候,幾個小孩立刻沖進老頭的廚房吼道:“不準動!”老頭先是一驚,見是幾個半大小子,生氣地道:“脹飽了!”拿著火鉗打去。原來是老大爺正在將蜂窩煤“揍揍”一個個夾進破舊的搪瓷盅里,十二個“揍揍”就有十二聲“當”。幾個小孩特務沒抓著,還險些挨揍。
隨著改革開放,保護生態環境深入人心,提督退耕還林,植樹造林,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經過幾十年的努力,森林面積逐步恢復,再也沒有荒山禿嶺。生火煮飯靠什么呢?清潔方便的天然氣燃氣灶、電飯鍋、電磁爐等迅速進入了千家萬戶。天空再也不是灰蒙蒙的了,空氣更清新了,生活也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