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 蓋

陳冉

不識字的母親

記不住我的手機號

我在母親的直板手機上

設置了一鍵撥號

母親有事沒事總有電話

打來，越來越頻繁

有一次忙碌的我

又接到母親的來電

母親吞吞吐吐

半天才說，也沒什么事

電話不是她打的

手機自動撥號

遠方的母親

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

看到手機有母親

打來的未接電話

打過去

母親卻說

我沒打電話啊

可能不小心

自己撥過去的

沒講幾句話

她在匆忙掛斷時

說：長途太貴了

美食街的廣場

兩個銅鑄的人

在做銅質的食物

銅鑄的微笑戴著天藍色的

口罩。經過他們的人

摘下口罩

又重新戴上

工程隊開進了

老舊小區

刨地，修路，刷墻

嶄新的米色墻壁

換成土灰色

工人鏟墻的時候發現

墻壁的底色是

土灰色

廣場上

小水桶

長桿的筆

老者專注在地上寫字

行書、楷書、小篆

陽光在一旁認真

擦拭

好像什么也沒發生

廢棄的工廠

一塊廢墟

金黃色的油菜花

覆蓋了殘垣斷壁

沒有發芽的枯枝上

幾只鳥雀

飛來，觀望，停歇

鳥鳴在晨光中穿梭

久久不愿離去

樹木飛鳥，村莊山林

加速度撤退

兩行瘦長的鐵軌

向家的方向挺進

城市一閃而過

瞬間從記憶中消逝

無影無蹤

成群結隊的麻雀

張羅一場場迎親曲

一場久釀的雪

一夜之間 鋪滿山山水水

清掃親人滿眼的塵土

一聲聲鳥兒

擦拭來自遠方的行囊

喚醒久寐的晨曦與黃昏

河流緩緩鼓動春天的訊息

急切的腳步被壓了又壓

等待喘息一路風寒

負重前行 一列綠皮火車

遲遲晚點 思念

節節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