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疫熱藏藥“莪代哇”的本草考證

李毛加，多 杰*，杜連平，馬志良，許凡漪

(1.青海省藏醫藥研究院，中國 西寧 810003；2.藏藥新藥開發國家重點實驗室，中國 西寧 810003)

藏藥“莪代哇”味苦、甘，性涼，是治療疫熱病、流感等癥的良藥，其入藥方劑有“莪代哇”的三味方、四味方、五味湯、六味灰劑、十味方等，都具有清疫熱功效。疫熱病主要表現為發熱，頭痛，惡寒，四肢關節及肌肉酸痛，乏力，咳嗽，咽干咽痛，鼻塞流涕等癥，其與現行的流感發病癥狀相似。因此，藏藥“莪代哇”在針對“疫熱病”的預防和治療方面具有獨特的開發價值。但因其基源較為混亂，各地用法不一，導致其基礎研究較少，且尚無化學成分、藥理作用等方面的研究。鑒于此，本研究對“莪代哇”的基源進行考證，明確“莪代哇”的植物基源，厘清基源混亂原因，為藏藥“莪代哇”的藥效物質基礎研究及質量標準的建立提供理論依據，并為下一步開發利用奠定基礎。

1 藏藥“莪代哇”文獻考證

1.1 “莪代哇”的經典文獻考證

“莪代哇”最早記載于公元8世紀的著作《四部醫典》[1]中，主要記載了“莪代哇”的入藥方劑及其功效等內容，未記載“莪代哇”的植物形態。17世紀由第絲·桑杰嘉措編著的《四部醫典》注釋本《藍琉璃》[2]及其圖鑒《曼唐詳解》[3]中記載了“莪代哇”的植物形態及圖鑒(見圖1)。《藍琉璃》曰：“代哇或莪代哇花藍色，株高四指，花形似榜間(龍膽)花的為上品”。從《曼唐詳解》中“莪代哇”的圖鑒可看出“代哇”花色藍白色；花形似龍膽花呈筒狀盛開，花藥黃色，呈簇。與《藍琉璃》記載一致。18世紀帝瑪爾·丹增彭措編著的藏藥名著《晶珠本草》[4]中記載了“代哇”的形態以及分類。曰：“代哇分為莪代哇、曲代哇、向代哇三類。其中《鄔仗那圖鑒》中記載：代哇生長于高山草甸和流石灘；葉青綠色呈齒狀，葉覆蓋于地面；花色似玉瓊珠噶(一種藍白色松石)，花形似東日絲哇(粗果黃堇)類花，只有兩三朵花盛開，多于五朵非此品；株高三指，高于四指非正品；曲代哇……”。其記載的3個代哇品種中曲代哇和向代哇為其他藥用植物品種，與本研究“莪代哇”無關，在此不予贅述。

圖1 《曼唐詳解》中藏藥“莪代哇”圖鑒[3]Fig. 1 Illustrated book of Tibetan medicine “Edaiwa”in “Mantang Detailed Explanation”[3]

上述《藍琉璃》、《曼唐詳解》和《晶珠本草》等古籍都較早地記載了“莪代哇”的植物形態及生長環境等，但在記載花部形態時上述文獻持不同的觀點，《藍琉璃》和《曼唐詳解》圖鑒中記載“莪代哇”花藍色，花形似榜間(龍膽)花；而《晶珠本草》中記載的“莪代哇”花藍白色，花形似東日絲哇花(粗果黃堇花)。因此，上述經典古籍記載出現了兩種不同的觀點，即“莪代哇”花形似東日絲哇(粗果黃堇)花和花形似榜間(龍膽)花兩種。

藏醫著作《藏藥本草·甘露精要》[5]、《噶瑪卻杰醫著》[6]和現代植物圖鑒《晶鏡本草》[7]都以《晶珠本草》為鑒別依據，記載花形似東日絲哇花的植物為“莪代哇”正品。而藏藥圖鑒《藥物圖鑒·銀鏡》[8]以《藍琉璃》為依據將“莪代哇”記載為花形似榜間(龍膽)花的為正品。藏藥本草《藏藥本草·精華月光》[9]、《藏藥圖解》[10]和《那曲地區藏藥本草》[11]中記載了上述兩種不同的觀點，但都表示近年來普遍以《藍琉璃》中記載的“莪代哇”花形似榜間(龍膽)花為鑒別依據。東日絲哇即為罌粟科紫堇屬植物粗果黃堇類植物；榜間即為龍膽科龍膽屬龍膽花類植物。因此，根據古籍，“莪代哇”的基源有兩種不同植物種屬，即罌粟科植物和龍膽科植物。

根據上述古籍《晶珠本草》和《藍琉璃》的記載，總結“莪代哇”的傳統植物基源特征，見表1。

表1 藏藥“莪代哇”的傳統植物基源Tab. 1 Traditional plant source of Tibetan medicine “Edaiwa”

1.2 藏藥“莪代哇”的近現代文獻考證

表2 藏藥“莪代哇”名稱及文獻信息Tab. 2 Name and document information of Tibetan medicine “Edaiwa”

2 藏藥“莪代哇”的基源考證

2.1 藏藥“莪代哇”的傳統基源與現代基源對比

由表2可知，藏藥“莪代哇”有7種不同的現代植物基源，分別為3種罌粟科植物和4種龍膽科植物。以上7種植物的形態、生長環境等總結見表3和圖2～7。從圖2和圖3可以看出膜邊獐牙菜、囊距紫堇的花色為黃色和紫紅色；少花延胡索(圖4)的花色與“莪代哇”相符，但葉形與“莪代哇”不符，葉邊緣無齒狀。暗綠紫堇(圖5)的花藍白色，葉全裂即呈齒狀，且葉覆蓋于地面，花冠形態呈唇形與粗果黃堇的花冠形狀相似，其植株矮小，且暗綠紫堇的生長環境也與“莪代哇”相符，生長于高山流石灘。因此，暗綠紫堇的基源特征與“莪代哇”的傳統植物基源極為相近(見表1)，符合《晶珠本草》[4]中記載“莪代哇”的植物形態。據此，可初步判定《晶珠本草》記載的“莪代哇”為罌粟科紫堇屬暗綠紫堇。圖6和圖7為全萼龍膽和葉萼龍膽，這兩種龍膽科植物的花色符合《藍琉璃》中記載“莪代哇”的花藍色，但是葉形不同。從株高分析，葉萼龍膽高于全萼龍膽，其株高與 “莪代哇”的植株高度不符，且2012年版《西藏自治區藏藥材標準》[18]也將“莪代哇”鑒別為全萼龍膽，鑒于此，將《藍琉璃》記載的“莪代哇”初步判定為全萼龍膽。三葉紫堇的植物形態記載文獻很少，無法確定其是否為“莪代哇”，在此不予論述。經上述對比，根據兩種不同的古籍依據，初步判定《晶珠本草》記載的“莪代哇”植物基源為罌粟科紫堇屬暗綠紫堇；《藍琉璃》記載“莪代哇”植物基源為龍膽科龍膽屬全萼龍膽。藏藥“莪代哇”的植物基源與傳統植物特征對比見表4。

表3 藏藥“莪代哇”的基源名稱及其基源信息Tab. 3 The source name and information of the Tibetan medicine “Edaiwa”

表4 藏藥“莪代哇”的植物基源與傳統植物基源對比Tab. 4 Comparison of the plant-based source of Tibetan medicine “Edaiwa”and the traditional plant-based source

圖2 膜邊獐牙菜 [20]Fig. 2 Swertoa marginata Schrenk[20]

圖3 囊距紫堇 [20]Fig. 3 Corydalis benecincat W.W.Smith[20]

圖4 少花延胡索 [20]Fig. 4 Corydalis alpestris C.A.Mey[20]

圖5 暗綠紫堇 [20]Fig. 5 Corydalis melanochlora Maxim. [20]

圖7 葉萼龍膽 [20]Fig. 7 Gentiana phyllocalyx C.B.Clarke[20]

2.2 藏藥“莪代哇”的功效考證及專家咨詢

藏醫經典巨著《四部醫典》[1]記載了“莪代哇”的入藥方劑及其功效等內容，主要方劑有“莪代哇”的三味方、四味方、五味湯散、六味灰劑等，均治療疫熱引起的各種疾病，具有清熱、抗炎、鎮痛功效。《晶珠本草》[4]記載，“莪代哇”治疫??；其中引載的《鄔仗那圖鑒》記載，“莪代哇”治疫熱??；《藥物圖鑒·銀鏡》[8]記載“莪代哇”治療疫熱病引起的疼痛癥；除此，《藏藥本草·精華月光》[9]記載“莪代哇”治療熱性赤巴病?！耙摺痹诓蒯t中稱為“壬”，是具有傳染性的疾病，與現行的流感相似，具有突發性和傳染性。上述記載可總結為“莪代哇”性寒；主治流感、熱性赤巴病，具有清熱功效。另對比藏藥“莪代哇”的兩種現代植物基源暗綠紫堇和全萼龍膽，尚未找到記載有暗綠紫堇和全萼龍膽功效的中醫藥典籍?，F代文獻也是以藏醫習用藥“莪代哇”為主研究的文獻，其功效與藏醫典籍記載一致。據此，從功效分析，“莪代哇”的兩種植物基源暗綠紫堇與全萼龍膽都治療流感、熱性赤巴病，具有清熱功效。在藏醫中“莪代哇”兩種現代植物基源的功效是一致的，而兩種植物的現代藥理藥效等需進一步研究來驗證。

經咨詢藏藥藥用植物學家噶務教授，了解到西藏部分地區將全萼龍膽鑒別為“莪代哇”的入藥品種使用；其余藏區大部分都以《晶珠本草》和《晶鏡本草》為依據將“莪代哇”鑒別為暗綠紫堇。將“莪代哇”鑒別為全萼龍膽或暗綠紫堇，這與地方資源及用藥習慣、參考古籍依據不同等原因有關。

3 討論

通過藏醫藥經典文獻記載“莪代哇”的形態、生長環境與近現代文獻及標準收載“莪代哇”的不同基源進行對比，發現符合經典文獻《藍琉璃》和《晶珠本草》中“莪代哇”形態和生長環境的基源為龍膽屬全萼龍膽和紫堇屬暗綠紫堇。

經咨詢藏區權威藏藥專家噶務教授，了解到“莪代哇”出現兩種植物基源的原因與古籍文獻的兩種鑒別依據有關，還與師承經驗和地方用藥習慣有關，西藏部分地區以《藍琉璃》為依據，取龍膽類植物全萼龍膽作為“莪代哇”的入藥正品；青海及其他大部分藏區以《晶鏡本草》和《晶珠本草》為依據，以紫堇屬暗綠紫堇作為“莪代哇”的入藥正品。綜合分析上述文獻考證、專家咨詢、功效考證等結果，初步判定其主要基源為罌粟科紫堇屬植物暗綠紫堇CorydalismelanochloraMaxim.，罌粟科紫堇屬鱗葉紫堇CorydalisbulbiferaC.Y.Wu是其同源植物，可作正品入藥；而龍膽屬全萼龍膽GentianalhassicaBurk.為西藏部分地區的習用品，可作為“莪代哇”的代用品使用。

藏藥材的基源確定在一定程度上決定其未來的應用價值，也為藏藥標準化、規范化開發提供有利依據。藥用基源研究除了文獻考證外，還有很多基源鑒別方法。2019年趙麗萍等的紫堇屬研究進展中報道，DNA條形碼技術在紫堇屬鑒定中具有有效的應用價值[21]；2020年董儀研究的甘肅省紫堇屬植物系統分類與區系分析中表明紫堇屬植物種類繁多，不易區分，可通過分子生物學技術對植物進行分類鑒定，為紫堇屬植物系統分類提供更確切合理的證據[22]。據此，藏藥藥用植物基源的鑒定技術可向分子生物學領域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