澆潔
兩個混沌的黑球,兩汪海洋,兩座懸崖,兩片深淵,夾雜狂風怒號,暴雨滂沱……
十一點,十一點四十,一點,二點,三點五十……一刻又一刻,一分又一分,熬,熬,平躺,仰臥,側眠,俯睡,身上幾百只蟲子在咬,輾、轉、反、側,想象一望無際的草原,湛藍無比的天空,輕柔如羽的白云,一輪鮮紅的太陽如燈,照著自己的額頭、臉頰、肩、頸……深呼吸,吸4下,憋7下,慢吐8下……坐起,按摩頭上安眠穴,手腕神門穴,足三里,三陰交,手心搓腳心,敲腳板失眠點……念阿彌陀佛,唵嘛呢叭咪吽,放下,放下,再放下,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微笑,微笑,幻想黑夜如蜜,我是吸蜜而長的一棵小樹,根入地,入地……祈望修普諾斯——古希臘的睡神,一雙潔白的翅膀從天而降,手持罌粟花,來到床沿,溫柔地拂過我的眼瞼……
額的天,越想越焦慮,越睡越清醒!肩痛、臂痛、穴緊頭痛,屋獰笑,月慘白,床是坑似火如針,欲跳起長號,沖出去!迢迢長夜,長夜迢迢,搏斗,搏斗,忍耐,忍耐,與看得見和看不見的廝殺。疲、倦、躁、塌……尖戈利戟,一招招、一劍劍、一鞭鞭,來勢兇猛,殺氣騰騰,單薄肉身,只任憑摧挫。呵呵!摧殘一夜,來敵仍興致勃勃,在床上嘻哈打滾。孤膽我方,躲閃、惱怒、絕望,一次次棄甲投降,遍體鱗傷,一回回從枕頭城堡“騰”地逃脫,滿眶淚水,不斷沖躲的唯有蒼白的衛(wèi)生間。
一個人的失眠大戰(zhàn):一地的血紅,直刺向血紅深處——城市、白晝、腌臜攪亂的內(nèi)心。疼痛、恐懼,無盡的焦躁與號啕——連天失眠的我,就是蒙克畫中那個吶喊的變形女人!
一纖弱女子,有過連續(xù)十天日夜不眠的慘敗。眼通紅、呵欠連、淚涕流、心狂暴、人恍惚,懼冷怕風。用圍巾包住自己的身子,仿佛每個毛孔,風都能吹著口哨鉆進去。腳踩云朵,走路需人牽。免不了的出差,在旅行包外系一小塑料盆,用于睡前泡腳,走在堂皇的大街,惹眼又可笑……一個被失眠之魔所控的傀儡,逮誰與誰吵,哪怕對方是天王老子,我的悍我的潑我的沒素養(yǎng),原形畢露。我成了人人笑話討厭的失眠鬼。
多想忘掉軀體,讓強健的靈魂走走神,可失眠導致的肚脹反胃,將我從一日三餐中拽了回來。假定無識無覺,進入一種虛擬的幻影,但夜晚的幕簾像鐘鼓噌吰。
睡眠已變成一場重大的演出。睡前要舉行隆重的儀式。十點前要進入劇場。睡意的序幕一拉開,我就得立馬寬衣上床。
睡時,我怕響懼光忌空調(diào),哪怕電視機的顯示光,再美妙的音樂在我耳中都仿若噪音。可樓里樓外,日日夜夜,霓虹燈光、廣告激光、建筑噪音、空調(diào)機聲、汽車喇叭聲、叫賣聲……一束束、一聲聲、一列列,扎入眼,燒進喉,捶在心,似不共戴天!想變蜘蛛俠飛出去瞬間剿滅,想千萬張口奔出去立刻生吞。
由于害怕被擾,我跟要上晚自習的家人寫懇求紙條。他習慣睡前刷一刷手機。好不容易挨完他回家洗漱弄出聲響,那手機屏幕光,黑夜床頭耀耀的刺目。日復一日的干涉,家人終于忍無可忍,“不顧死活”地憤惱:“外面的夜光也比手機亮……” 睡眠大如天!女兒知曉后,責我“老佛爺”。
誰都怕與失眠者同居。若是兩個失眠鬼共一室,友誼之船很難經(jīng)得起失眠的風浪。記得一友,服安眠藥后要求我,晚上如廁不要開燈。賓館密封設施好,窗簾厚黑透不進一絲光。睡不著,我尿頻尿急,摸索中絆床腳跌了一跤,摔得鼻青臉腫。
失眠者難友多,見面的問候“睡了嗎”?相當于昔年“吃了嗎”一般友好。幾位女友長期失眠,皆有令人無法忍受的怪癖,患上了不同程度的抑郁癥。她們臉枯皺,眼失神,眼圈炭黑,一個個像從地獄里走出來的。她們每晚吃阿普唑侖、佐匹克隆等受管制的處方藥。
深夜,微信朋友圈常見這樣的動態(tài):又雙叒叕失眠,后面狠加苦澀表情包。
上網(wǎng)百度:近年來,我國失眠障礙發(fā)病率呈明顯上升趨勢,流行病學研究顯示,我國約45.5%的被調(diào)查者,在過去一個月中曾經(jīng)歷過不同程度的失眠。失眠已經(jīng)成為神經(jīng)門診的第二大疾病,僅次于頭痛。
失眠的誘因很多,包括心理、生理、環(huán)境、藥物、生活行為、個性、精神及全身疾病。我個人認為,大多是精神緊張,思慮過度。
容易患失眠的人群有:年紀大的、焦慮的完美主義者、對環(huán)境敏感的、有家族史的、更年期者,且女性患失眠的風險為男性的1.4倍。可憐我樣樣中招。
俗話說:男靠吃,女靠困。眠的重要性等同于吃。沒有睡眠支撐,滑滑梯直抵無望的深谷。如若,刑訊時不讓犯者睡覺,幾天下來,沒有能扛得住的。它比毒癮更甚。
一眠解百愁。我一女同學,典型的凍齡女,五十多了還一臉的膠原蛋白。“我不懂愁,”她笑盈盈地說,“我一愁就上床,愁著愁著,愁睡著了!”聽聽都喜氣。
而另一女同學,是位老師。三十來歲時,偷生了一個男孩,加上工作的壓力,患上了失眠癥。臉色蠟黃如草紙,看不到多少煙火氣。她曾連續(xù)多日不眠,淌虛汗,坐要先扶凳,抓扶手上一個臺階都氣喘,擬好遺書幾欲自殺,被送進精神病院。她吃安定,先是一天二個后是四個,身體出現(xiàn)了抗藥性。熬中藥喝了近半年,也無效。吃褪黑素、靜心口服液,又時常反彈。丈夫心疼她,家務全包。每晚臨睡前,邊話語安撫,“不要緊,我們有兩個人,慢慢會好的”。邊拿把牛角梳,幫她從前胸到頭頂至背脊,反反復復地梳按。怕影響她,大冬天起床也打赤腳。即便如此愛護,她仍心悸。后來,求之于醫(yī)書。醫(yī)書上言,心病還要心來醫(yī)。她在床頭貼警示條:平和心,任其自然。為了活命,她只得想開——他媽的不睡就不睡,反正白天又不去擔擔,上課站不住就坐著!她苦笑著,臉上二十來年的失眠皺紋如毒蛇盤踞。
這是深度失眠者,懂我的。我與眾人訴說不眠的痛苦,一女立馬接腔:我昨晚也失眠,早上四點就醒了。我哈哈笑了起來,要是我能從晚上十點睡到四點,那該多好啊!還有個文友,原先在火車上都能睡得死死的,“咣當咣當”的聲音仿若安眠曲。她嗤笑我,想得太多。前不久碰見,頭發(fā)花白的她,見面就嘆氣:我跟你一樣咯,失眠!
睡不著,凌晨,閨蜜之間抱手機吐槽:
姐姐:早!昨晚我也一夜未合眼。
妹子,很難過的。
姐姐睡得還好嗎?下次睡不著,干脆就不困,起早去做賊,偷什么呢?
偷男人心。
我寧愿去偷白菜蘿卜,男人沒好東西的。
……
閨蜜也有過半月不合眼的經(jīng)歷。她清楚地記得:2002年7月,一年中最熱的天,旅游回來,突然之間就不會睡了。朋友要她去問“花樹仙”。她不信法,加強鍛煉,拼命快走,越倦越不睡,于是買來幾條大黃鱔、幾只老烏龜清燉喝湯,慢慢地竟好了。
幾個朋友聚一起,知我失眠,七嘴八舌出主意,大意就是要我放下,再放下,放松,再放松。我笑,放下什么?名利嗎?睡時我啥也沒想啊,就是睡不著。
一個侃:睡不著就數(shù)錢,從銀行取出二十萬,在床頭邊數(shù)邊睡。
一人懟:萬一數(shù)少了一張,更睡不著。
一人應:既然背在背上“噶哩哼哧”地放不下,干脆反其道而行,我今晚就不睡,看你能堅持多久?
這時,一位詩人一臉深沉地悠悠道來:你還是不了解自己。要知道自己是誰?自己的欲望在哪兒?才能放下。
朋友之間唯有言語撫慰。
盡管當眾嘻哈,但他們私底下,紛紛幫我想辦法。一位年長者告知:一、不要惦記睡覺的事;二、上床就不想任何事;三、更不要老記住不睡會傷身體的事。一句話,無思無欲,靜為圣為王。
有的說,試一試桑葉茶;有的講,白醋蜂蜜水,按1/4的比例;有的教,瘦肉燉百合;有的言,枸杞紅棗泡水,煮一煮吃是否更見效?還有的貢獻偏方:“酸棗仁30克,炙甘草10克,水煎服,日一劑。”也有的好心提醒,艾葉做枕。我采了一天的艾葉,曬了三天,布包縫好,只睡了一晚好覺。
更有友我者,詳細寫來按摩方:睡前,先按摩肚子,圍著肚臍眼順反時針按個幾分鐘,掌心發(fā)熱,肚臍發(fā)熱,然后用力從心窩上一點——膻中穴吧,直下到肚臍眼,連續(xù)上下按摩,至手心有出汗感。再按胃部,手掌用力旋轉摩擦,直至有打屁或打飽嗝感……
她早先也失眠,后來自學養(yǎng)生,依陰陽就寢,春夏頭朝東,秋冬頭朝西,并能按肝血虛癥給自己開失眠方:炒酸棗仁15克、甘草3克、知母6克、茯苓6克、川芎6克。減緩后,戒藥堅持按摩,不失眠了。失眠沒有特效藥,不是大事。她要我繞開它,解決內(nèi)心空虛的問題,要學會娛樂,跳舞、唱歌、打麻將、交朋友……她的細心令我感動。
看來,睡眠如寫詩,功夫在睡外。睡眠如畫畫,“外師造化,中得心源”,不似之似,不交之交……它成了一種玄奧的哲學。
可不,失眠讓我變成了哲學家。它讓人單純,只想著睡覺這一件事,認為活著的要義只要能吃能睡,心情好一切都好。
靜下來反思,這些年,我所求的太多:美食,男人之愛,寫作之名,朋友圈中的虛榮。美食過剩,積為毒。愛就是礙。名,更是大欲,文人之大病在于好名。虛榮,則是華麗的罌粟花。名聞利養(yǎng)樣樣要,如此的貪癡嗔,處處迷誘,時時緊箍,豈有不病之理?
老子說,不見可欲,使心不亂。人生當以有情始,絕情終。莊子在《人間世》中言:事若不成,則必有人道之患;事若成,則必有陰陽之患。
絕情不是多情也不是,成也惱敗也惱。他人的思想難以救自己。自己是最好的醫(yī)生,其次就是家人的愛,它比夢想與名利重要得多。
雖說,我必須習慣,余生漸至年老,少有好睡眠,如同人生滄桑再難有紅綠燈的指引。但時彥有詞云:醉里秋波,夢中朝雨,都是醒時煩惱。料有牽情處,忍思量,耳邊曾道。甚時躍馬歸來,認得迎門輕笑。
是啊,情愛乃人生至美。寒冬之夜,一人在河邊散步,望著燈光下粼粼的河水,枯黃的垂柳,冷風中竟思念起一位不該思念的人來,那一見我就笑得燦爛和似水般拯救我的言行,眼淚奪眶而出。為思念本身,為天命之年漸近虛無,仍有人可思念而幸福。
世間總有那么一個人如良藥,能讓我在怨恨中看到柔情,從沮喪里升起親近的暖,使我樂觀地對待這個世界。且不知怎么,創(chuàng)作蒞臨時,必伴隨身體的春心蕩漾。
身體先知先覺,它會告訴我們所要的答案。我是個缺少安全感的人。曾得過一種癔癥,只要氣惱不安,心就緊懸成團,全身抖顫。這時,只要有人抱著我拍拍,癥狀立即消除。
拉·梅特里在《人與機器》一書中寫道:從醫(yī)學、生物學、解剖學等材料出發(fā),肉身官能決定人之思維與心理結構,思維是生命機體自我保存的本能要求;所謂心靈,即身體各零件的功能總和,是千億神經(jīng)元突觸間的信息傳遞。
所以愛自己,先要愛自己的身體。可如若一個人只為肉身而活,追求能辨兩千種色彩的眼中景,和能聞一萬種味道的鼻中香,圖美厚貪聲色,天天優(yōu)哉游哉,浸鹵無目的的快活,健康百年又有何價值呢?
再說,人過留名雁過留聲,適當?shù)拿哪芗ぐl(fā)人的潛能。一個人不為名不求情不圖愛,活著還有什么意義?錢財仁義否?它們的最終指向,似乎仍是名、情、愛。既然生而苦,人人奔快樂公園攘攘而來,遵循天地萬物平衡之法則,自娛的同時唯有恒順眾生,與大自然合二為一。
想明白了。明白能卻病灶乎?不知,真不知。當心病滲侵至肉身,病來如山倒,來不得半點馬虎。
漫長的失眠史,年齡助長日漸猖獗的失眠,花樣翻新的對抗方:傍晚漫步,練十分鐘八段錦,曲樂溢心,隨之小伴舞,喝牛奶吃桂圓,周遭小旅行,拍美顏照自哄,任佳景盈懷……
年輕時神經(jīng)衰弱,天麻燉麻雞不見效,唯廣東產(chǎn)的“腦力寶”救我于水火。現(xiàn)在藥店找不著,又不敢網(wǎng)購。前年內(nèi)分泌失調(diào)導致失眠,上省城某專家求醫(yī),服下棗仁安神膠囊,素來挑床的我,在賓館一夜好眠,于是它成了我床頭情侶。如今情侶成夫婦,熟成陌路。
母親是老失眠患者,只要睡了一個好覺,樣樣好說話;假若沒睡好覺,她就電話騷擾,哭訴夾帶罵人。母親抗失眠的方法是這樣的“話療”與死熬,偶用梔子蔥根拌面團,敷手腕與腳底涌泉穴,鎮(zhèn)驚安神。我想,她最羨慕的是廣西107歲的曾妹幼,靠每天睡十多個小時養(yǎng)生,比嬰兒還會睡,年過百歲臉上沒有皺紋。
我還向鄰人訴求過安眠方。修腳護士說,學生時考試,摟一捆書想晚點睡,沖一杯咖啡,沒料到一喝下去,瞌睡蟲就來了。“睡眠要有個規(guī)律,形成生物鐘。”
有幾個進城帶孫的農(nóng)婦道,要睡覺,就是要沒負擔,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有錢多用點,沒錢少用些。扭轉屁股就睡著,一覺天亮,豬一樣。
要達到二師兄一樣的睡眠談何容易?不敢于相,如如不動。菩薩修行不也是為了睡覺時睡覺,吃飯時吃飯嗎?這是多高的境界。
頭暈,重如頂鍋蓋,無法工作,時間多得賣不出去。心似:閑窗漏永,月冷霜花墮。失眠,以及對失眠的惶恐,橫亙在我面前,日子長到望而卻步。唯有速速就醫(yī),甚至病急亂投醫(yī)。
我暈乎乎地到一個沒掛牌的私人診所看。墻上掛了幾面錦旗。郎中是個黝黑腆肚、近五十歲的男人,姓鄒。他謙虛地說,看病純屬愛好。傳言,一名尿毒癥患者,抬了一張床和鍋灶到他家住下,這個在大醫(yī)院判了死刑的人,被他治好了。他按摩、拔罐、針灸,如患者不吃他配的藥,不用給錢。親戚的一位姐姐,腳崴了幾年,在鄒郎中之所,五次診療痊愈。親戚和她丈夫多年的腰痛、手臂痛也治愈了。
我一去,鄒郎中就問我怕痛嗎?定眼望了望他,敦實如塔,力量外溢,我仿若一只逃竄被捕的小雞,斗著膽說不怕。他幫我搓按背部,狠狠地掐按我的陰谷穴、少海穴、失眠點,然后在風池穴上針灸拔罐,拔出一滴滴血,用衛(wèi)生紙隨意擦去。并說,風濕嚴重的人,拔出的罐里會起泡。他警醒我,經(jīng)脈淤積阻塞太久,搞不好會中風。
他折騰得我疼痛尖叫,又囑我少洗澡,多曬太陽。但那晚,我服藥后,越發(fā)難受睡不著。
我還去找會祝由術的王醫(yī)生。他臉多皺,耷拉的老花鏡片上露出兩只炯炯的眼,六十多歲如深秋的烏桕木。不管什么病,拉肚子咳嗽,大人小孩,他一律用肚貼。性子散漫,老虎追在后面也以為是條狗。聽人喊,他從鄰近的撲克牌桌上慢騰騰地下來,幫我貼肚臍。我不知那黑黑的一團是什么?仔細一瞧,系復方丁香開胃貼。他還跟我開了獨參湯、甘麥大棗湯。并熱心推薦,廣東有家專治失眠的醫(yī)院。
兩位郎中熱忱周到的服務,在我的失眠面前,絲毫不見效。我去社區(qū)診所找縣人民醫(yī)院退休的郝華,這是個一生受情所困、被家人嫌棄的老中醫(yī)。他多年前治愈過我頑固的腰椎間盤突出癥。70多歲看起來像80多,腿腳無力,手有些輕微顫抖,右眼白多無光。他把脈看舌,輕聲說,我系內(nèi)分泌失調(diào),肝的造血供應不上頭部。他用一個手指在電腦上開出:龍齒25克、鹽知母15克、川芎15克、茯神20克、首烏藤15克、合歡皮12克、丹參30克、甘草(厚)6克、酸棗仁30克。5劑吃完后沒緩解,我第二次再去。他仍診脈望舌,道我心火亢盛,心腎不交,藥方中去掉合歡皮,加上遠志15克。
候在灶火邊小心熬,按時按量地服藥,失眠不減輕。我上縣人民醫(yī)院請求于儀器,做全身體檢。天命之年的身體,千瘡百孔,兩肺下葉多發(fā)小結節(jié)、脂肪肝、高血脂、尿道感染……郝華醫(yī)生一張張看后,屏氣閉眼細細切脈,湊近觀舌。第三次,他講我氣虛,藥方中依舊補上合歡皮,另加黃芪30克。去他那兒看病的,多有失眠的患友,她們好心提醒我,服藥的同時按摩、灸貼,現(xiàn)今土壤污染,藥效降低。
服郝醫(yī)生開的昂貴中藥后,12月13日無夢睡了三小時,其余時間迷迷蒙蒙,且美夢連連。夢中人有高超的武功,只隨手在一張紙上畫了一下,紙飄到對手手里,對手無意間觸摸到,手腕就咔嚓一聲斷了。一家人去摸泥鰍,那泥鰍依次聽從內(nèi)心的安排,在水田里,翹出活潑潑的小尾巴,如剛插的秧苗,一逮一個準。正找,另一條在不遠處,水中撲棱一下,又翹出了靈動的小尾巴。一家人好不開懷……
睡眠,抓不著摸不透的精靈啊!有人說,自由是知道自己的局限,可否這樣套用,睡眠就是知道自己的局限。
還好,這次長達兩個多月的失眠折磨,也有過睡神的光顧。11月27日早晨六點,一覺醒來,頭就像被潔凈之水清洗過,藍湛湛、綠瑩瑩,那個爽,似充電后的手機,這就是向往中的嬰兒眠。
自然入睡時,根本不用去深呼吸,也沒有門戶,不知不覺就進入睡眠的神秘王國。睡眠,至今仍是科學無法進入的領域,它猶如死亡。雖說有催眠術,能夠利用潛意識調(diào)節(jié)和控制內(nèi)臟生理功能,通過言語暗示引到一種類似睡眠的狀態(tài),但還是無法徹底破解。如果真掃除了睡眠難題,那么精神疾病也就能迎刃治愈。這是神統(tǒng)領的區(qū)域。
雖然山海的浩瀚,宇宙的浪漫,時時在推著我前進,但我還是得讓自己中庸下來,沉香歲月,眉目山河,親和于家庭,從容于孤獨,相信身體里的孩子自然會復活。
于是,愉悅為上,恬淡為本,棄絕各種貪欲、世俗。邁不過去的檻,學會阿Q。清淡飲食,物理處事。睡前泡腳,聽喜愛的班得瑞的《童年》和知友吹奏的《虞美人開滿山坡》。治愈的樂曲中,自我進行全身按摩、拍打,按不到的背部,由家人安撫。身體鞍前馬后跟隨我?guī)资辏菚r候需要愛意的撫摸。加上西藥消炎,中藥調(diào)理,哈,睡眠之花終于開在了眼簾!
世上有兩樣最好的靈丹:一是開心的笑容,二是靜心的睡眠。親愛的朋友,夜似童真床似棉,搖籃月下,晚安的星星捧著花香,來到了你的窗前。
責任編輯 張頤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