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風的三十三種方法節選

許健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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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滅佛前那盞油燈時，風會繞過一柱旺盛的香火，翻閱未曾掩上的經書，找到一條自贖的理由，像澆滅多年未消的欲望，最后化為一縷青煙逃逸廟堂之上，消遣于山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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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聲音搬進沉默的蒼穹，風會助一臂之力。我無力承受電閃雷鳴，獨自躲進身體里誦經念佛，為淪陷風塵中顫抖的大地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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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白云一起飛的一定是風：鷹隼喜愛盤旋，大雁醉心逆行，鴉雀壓根不敢仰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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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起風，狂吠不止，黑暗如同哲思卻也并不因此而沖淡一些。

辛勤的路燈依舊不眨眼地看著落葉劃出失魂落魄的腳步聲充斥四野。呼嘯而過的汽車馬達會頂風作案或順風而行，把迎面而來的風箱剖開又縫合。一粒塵埃的肩膀只能承擔二兩三錢重的風的腳印，落下時間，等待一場不遠的洗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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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囈該怎樣去解釋：風的死亡。

云在風之上？風會被窒息？風在水之上，落水溺亡？岸邊一直沒有目擊證人。不能承受之痛，每一個季節都難以呈現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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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追著風，穿越林梢。風牽著風，爬坡登頂。閉合之物，內心洶涌。呼聲與張力，把足下的門窗變成通透之縫，得過且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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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的思想一掃而過，大地徹夜未眠：河流心緒不定，樹林瑟瑟發抖，人造建筑物繼續鎖定畸形，撕裂的旗幟無以適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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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在失去信仰的時候，遭殃的不只是枯枝敗葉了：戈壁灘上飛沙走石，茫茫大海卷起千層雪。最大的風暴中心，依然是平靜如水，旋轉而上的不識真理與物質。當風轉彎時，世界失去了正直，傾斜的背后沒有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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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的時候，好像誰都可以在風中插足，卻又難以迎風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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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在持續地脫去世界的舊裝：幫其上身脫去一層霧霾，下身脫去一層塵埃，最里面脫去一層扭曲的線條與紋理，裸露出淡定或傷感的萬物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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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會謀殺。一樁樁無頭案都與它有關，不信你看：血流滿天的晚霞、粉身碎骨的樟樹花、以及擰斷了一地頭顱的思想——想占風頭，卻被風斷了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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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有裂縫嗎？否則陽光怎樣才可以鉆進來、雨水怎樣滲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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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股風都有自己的遠方，用透明洗亮前塵舊夢。吹過鮮花與詩歌的風，也吹過深埋土地的頭骨與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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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確認這一束風有細節描寫能力，而且手法很多，表現力很強。不信你看：柳枝翻飛時柳葉是一片一片的轉身，從下往上，像千手觀音舒展白嫩手臂一樣優美;池塘的水面還未被荷葉蓋滿的大塊地方，一層層曲曲折折重重疊疊的皺紋向你奔跑而來，每個波折里都有一則不同的寓言，那閃光的鱗片一樣的文字折射出誘人的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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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的暴動，撕裂空氣的軟弱，抽出一條條疾風，像刀子一樣扇向無數無辜的臉龐，暫時收斂繁榮的大地此時赤裸著，橫七豎八中硬是喊不出內心的那一聲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