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塵

周八一

“比秋更晚一點的是寂寞”①

收起“西瓜一元一斤”的木牌

理順一疊皺巴巴的鈔票

藏進貼身的衣袋。銀白的月光

剛好洗去臉上的汗漬

完成這一切，心一下子就空了

點一根煙，吐出一圈煙霧

也吐出心里的念想，這個叫黑子的

中年男人，鬢已白，背微駝

整整一周，當我散步回來

與他相遇，他總是用蹩腳的普通話

向我問好，和我聊起家常——

他愛他耳聾目蠱的妻子

愛他領養的一雙癡兒傻女

承包的三十畝瓜地，把鄉間的日子

經營得圓滿而甘甜，這是他

一天中最輕松的時刻

秋風徐緩，他發間跳落的

微塵，仿佛也有了愉快的身影

注①：首句選自倪平方的《晚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