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的光芒或懷念（組詩）

小島

熱愛這場雪的人，肯定

不是對美好事物無動于衷的人

這個夜晚，他聽見

許多纖細的足，輕輕地

在雪地上走，好像一生的往事

都習慣在雪地上行走

這么多的聲音，晶瑩，透明

他感到自己只剩下一只耳朵

除了傾聽這些聲音，什么也沒有

熱愛這場雪的人，肯定

是蒼老而沉靜的人，獨居的人

這個夜晚，雪從窗外

給他帶來了一種寧靜的安慰

他仿佛已經看見

在遙遠的河流和樹木之上

雪所達到的某種狀態

他想起了一個山頂，想起書籍

想起夕陽下的野菊和初戀情人

想起一生深愛的，一定

都和這一場雪有關

雪落下來

你們這些善良的孩子

可曾帶來我期盼已久的消息

雪就這樣落下來

潔白的羽毛灑滿村莊

灑滿我的庭院

一個閑居的人，走到你們中間

善良的雪，在心靈的傷口上

寫下美好的預言

雪環繞在我額頭的上空

智慧思想的上空

雪已經落下來了

我所期盼已久的，也許

就是這樣的一場雪

覆蓋世俗，為我帶來精神的愉悅

多么像一群銀光閃閃的少女

讓我選擇其中的一朵

這是一種怎樣的光芒

逼近我的詩歌

刀影中閃亮的白發

四處驚散

今夜，在雪地上行走的

都是我的兄弟

雪所及之處

都是我懷想的范圍

燈下放下書卷

望著一直鋪到窗下的積雪

是對獨居的人，一種

深刻的安慰

是誰終生傍雪而居，取雪而飲

以雪為衣，以冰為履

在雪地上寫詩，最后

把自己的遺骨仍交還給雪

這個夜晚，我獨自

行走在一個人的村莊

靜靜的曠野上，飄蕩著

渾厚而蒼涼的吼聲

雪照亮了我

猶如刀光照亮了白發

我的靈魂，仿佛

是涉過攝氏零度的手指

不知是疼痛

還是發燙

這是一場怎樣的雪啊

我必須摒棄，以往

所有的車轍和腳印

通過風的枝丫和裸露的石頭

去經歷和承受這一種光芒

整個冬天，我努力閱讀

暮色中的鄉村，銀光閃亮

憑欄之處，妙不可言

現在，我放下手中的詩卷

觸手可及的地方是浮動的天空

從一面鏡子里，漫涌而至

我看見大鳥，在云的上面徐行

我細察記憶和情感的紋理

一些平常的日子，亮點閃爍不已

低垂的屋檐下，我掐滅了愛情的火焰

多年以后，我才感到隱痛

我知道，一朵雪花足以蓋滿心跳

在這漫天閃動著銀色鱗片的鄉村

我緘默不語，置身其中

一如既往地寫詩，喝酒，以及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