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淵樹
幻夢之境
夢中,我恢復了涌流的聽覺,一片液態的云徜徉,我并非是被虛擲的局外人。
星辰猶如沸騰的鋼水,撕裂了成片的天空。風中溢出的鴿子,渡過浩蕩的黑色大海,寒冷的夜色刺透了宇宙的臟腑。于是,你可以聽見一個陌生人在隱蔽處的哭泣,我們擁緊了互相的虛構,苦澀的寒風蕩平了失落的草原。
從激烈的語境中迸濺而出,眾生在我的雷電間徘徊。迷人的夜晚,一切意象蓄滿了自由與愛。鋒利的刀刃,從空中落下,刺穿了我堅硬的心。飄蕩的音符,連成一段柔嫩的和聲,附在我的喉嚨中。疲憊的烏鴉立于枝頭,視線凝固,拋過渾濁的迷霧。
——進入虛幻的夜色,墜落,猶如片片落葉。
——詩意如此磅礴,雨水兇猛如鴿,月色,是溫暖的背景。
木棉花
雨水之后,花朵燃燒得更加劇烈了,火一樣的眼神注視陰冷的天空。壓城的連綿黑云,堅硬如磐石。我恍惚地讀著高爾基的《海燕》,可大多數人早已失去了飛翔,如螞蟻般在石縫中艱難求存。
旅人在車流擁擠的路上,皈依于自我的孤獨。風如此陡峭,像你鋒利的臉龐。并置的情節中,失落的情緒逐漸填充我們失去顏色的臉龐。
沉湎于歲月奔涌的波濤,日子越來越遼闊,卻又近乎于遠古的空泛,我騎著歲月這匹駑馬,顫顫巍巍地游蕩于理想的邊界之外。未來對我收緊了光的照拂,太陽在我掌中失焦,成為一枚沉默的紐扣。
生活的華袍,串著痛苦的幻夢。木棉花是我攥緊的拳頭,在每個褪去面具的夜晚,長久地灼燒。
云水之間
蝴蝶在風中蕩漾,猶如彩色的河流,在無人的山野之間閃爍。
當黎明的陽光破殼而出,火熱的手指向寬闊的大地。山雀揮動的翅膀,面向這田間初露鋒芒的作物,像一串響動的風鈴,清脆而細膩。錯落的石頭,在翠綠的肌膚上聳動。忙碌的農人是自然的引渡者,熟稔草木的興衰榮枯之道。
春風吹起,花朵次第張開了鮮嫩的嘴唇,向空中吐出了生活的滋味。蝴蝶懸浮其中,它們滑翔,同時向大地更為隱秘的想象探出了野心。地底下盤曲的根須,四處奔跑,向清冽的水源處,索要著故鄉原始的夢境。
陽光堆垛,金黃中積累著季節的溫暖,在光明中角逐的豹子,碰碎了石頭般的困境。
微風吹拂高飛的燕子,濕潤的雨水即將來臨,于一片即將燃起的希望中。
此間的云擁有輕盈的自由,山歌回旋,燕子如蘆葦蕩過,燦爛的鳥鳴聲中蘊藏著一片溫暖的顫音。
九月:寂靜
讓火焰在樹上攀爬,雨水,早已經退回了鐵一樣沉重的云層之中。鐘聲回旋,風來回碾磨著,枯萎的,早已落下了。
鳥雀在枝丫間歡呼,聽見了收獲的聲音,落下的一切,是你褫奪的果實。
在秋風紅潤的舌蕾上轉動,開花。萬物路過你的身旁,磨亮了一切憔悴的影子。顏色即是最后的慈悲,所以,請忘記冷淡的底色。
陽光金黃,在老虎的身上鋪開了秋天的花紋,這是成熟的幾何美;夢幻的解構,告別冰冷的框架,告別形態的約束,獲得了蕩漾的靈魂。
點亮豁然空曠的空間,建筑向遠方張開了白色的帆。九月是這人間安靜的脾臟,人們感知著世界柔軟的呼吸,像林中的落葉迷戀于寂靜。
水
大地是一張藍色的面孔,撫摸著空中黑色的琴弦。
我在瓢潑的雨水中,靜坐,想起這一生流動的一切柔軟。過往的時空中,造就了無數綠意盎然的生命。從地底,向空虛的花葉搬去充裕的生活。
水治愈了整個世界,也縫合了無數呻吟的夜晚。
你看這血液和汗水的歸路,都是水源曾經預想的模樣。在每個等候千年的蛋里,孵出了思想和生命。為神引見,并命之名為人類。
衍生出了千萬張面孔,又終將歸于同一片河流。水開拓,并處置了世間可以挪動的所有命運。
靜置是死亡,唯有流動,才能編織出嶄新的搖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