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引奭
“我對于臺州,永遠不能忘記!”
這是朱自清先生《一封信》中頗讓人意外,卻又飽含深情的獨白。深情自不必說。意外卻是:臺州偏隅于浙東南,素少人知,朱自清先生緣何對其如此傾心?
一
1922年,朱自清來到臺州臨海,且去而又來,共有兩次。
第一次是1922年的寒假后,從年初到4月,先生是一個人來的。
第二次是1922年的下半學期,至1923年初學期結束,他是帶著妻兒一起來的。
那時,臺州府就在臨海,那是個一千多年的州府之地。
當時,他受浙江省立第六師范學校校長鄭鶴春的邀請來此工作。民國時期,學校實行的是校長聘任制,師范的校長由省教育廳任命,而每一任新校長都會有自己的人事安排。鄭鶴春來六師是在1921的一場學潮之后,所以時間不長。后來,我們遇見一位老人的子女,他們說,朱自清來到六師,另外還是因為他們外公王俠仙的介紹。王俠仙是朱自清在北大讀書時結識的,后來回鄉做了臺屬聯立女師的校長。大概是因為王俠仙的介紹,鄭鶴春因此聘請了朱自清。他們說,王俠仙女兒出生時,請朱自清過來,在其建議下,一起給取了“王冰心”這樣一個美麗的名字。
朱自清則是1920年從北大哲學系畢業后,經校長蔣夢麟介紹,先是到了浙江省立第一師范學校任教。受新文學運動的影響,他已經發表了一些現代文學作品,結識了葉圣陶、俞平伯等一些好朋友,還與他們一道創辦了《詩》月刊。
剛到臺州時,朱自清是帶著陰郁的心情來的。可能是因為初春薄陰的天氣,可能是旅途的勞頓讓他覺得累,也有人推測他是因為無法調和他的妻子與父親的矛盾而懊郁。后來,他的孫子朱小濤先生說,更多的原因是他父親虧空負債壓得他喘不過氣。因為這筆債務,他們兄弟還了20多年。在朱自清筆下,與臺州的第一次見面太靜,太冷:“我第一日到六師校時,系由埠頭坐了轎子去的。轎子走的都是僻路;使我詫異,為什么堂堂一個府城,竟會這樣冷靜!那時正是春天,而因天氣的薄陰和道路的幽寂,使我宛然如入了秋之國土。”
臺州城外,靈江自西而南,依城東流。所以西、南兩面都有埠頭。客運的埠頭主要是在中津碼頭。海上航線,如上海、寧波、溫州往來此地,都是由海門進入靈江,然后溯江而上,抵達這里。這樣的航線最早大概可以追溯到晉唐時期。朱自清詩歌《侮辱》,寫的就是他離開臺州,從海門坐船去往上海的途中在船艙里的記憶與感受。
那時到臺州城,由埠頭上岸進入江下街,平日里往往是熱鬧的。這里不但是客運碼頭,同時也是貨運碼頭,下游過來的食鹽、大米和南北貨多是從這里下貨。江下街緊挨著巾山腳下的城墻,是一條東西向的橫街,不大也不長,眼看就三四塊石板的寬度,兩邊是店家或住家的檐階。往東百十步可到靖越門,往西不到二百步就由興善門進了城。埠頭上岸,往前頭不遠處穿過城墻小門洞到巾山腳下,還有一排的老鹽倉和煙酒雜貨倉庫。在這里,除了上船下船的客人,扛轎的、挑貨的、拉車的搬運工人也是一溜溜的,他們在路邊房前蹲著倚著,等著客商的生意。或者到茶館里,抽煙喝茶;到煙酒店舀二兩黃酒,來半斤炒豆或油金棗、油炮索,當當“接力”。這不長的一條江下街,有好幾家的茶館,還有旅館、點心鋪、雜貨鋪、草藥鋪、牙科診所等。但凡商船客輪到時,總是人來客往、擠擠挨挨。
大概是轎夫的原因,為免得被擠著不便行進,所以專挑了好走的“僻路”。這一走沒關系,可在朱自清的筆下卻永遠地記下了臺州的“冷靜”“幽寂”。
可能從前在揚州、北京這些平原城市待久了,所以當朱自清坐著咿呀的小轎,遠遠看到前面青翠的山時,心情突然好了起來。人總是這樣的,南邊人貪圖西北的廣闊,到了西北,覺得沒有什么東西可以礙著雙眼,心胸似乎可以像天那樣廣闊,甚至刮起風沙、下起沙土都覺得新鮮有趣;西北人歡喜南方的清新秀麗,說南方真好,樹葉都是油亮滋潤的,綠綠的真美!
于是,因為自然的秀麗,朱自清暫時忘卻了生活的清苦與家事的煩懣,也不大在意安排給他的宿舍“柱子如雞骨、地板如雞皮”。據胡正武先生對臺州學院校史的研究,朱自清當年所在的六師在1916年時即已經搬遷至現在臺州初級中學所在的位置。老臨海人估計還記得,當年臨海一中即現在臺州初級中學位置那幾幢老樓的情況確實如此,因為年代久遠,木頭的柱子與地板僵裂了,枯槁了,如細長的桿子,露出嶙峋的樹癤,說是雞皮雞骨,確實也有些像。所以,朱先生來到臨海,第一學期的住處應該就是在學校分配的宿舍。
暑假過后,朱自清先生又帶了他夫人和兩個孩子來,一個九兒,一個阿菜,租住了舊倉頭的楊家的房子,是臨街的二層小樓。現在這里被公布為臨海市文物保護單位,因為這房子是辛亥革命時期楊哲商烈士的故居。楊哲商的女婿、開國少將張崇文也曾住在這里。朱自清在這里生活了半年,雖然外面都像冬天一般冷,但因為與家人在一起,他心里是溫暖的。
在臺州六師,朱自清先生應該是忙碌的。為了薪水,他教的課業很多,并承擔了學校的許多其他工作。臺州學院征集有一份當年的任課表,他當時擔任的是圖書室主任兼文牘、哲學、社會學、國文、國語、科學概論、公民常識、西洋文學史等課的老師。這里有個疑惑處,即其所兼的文牘,不知是日常的文書工作,還是教授的課程?但從順序排列分析,如果作為課程,文牘應列于公民常識之后。所以個人判斷,朱先生當年應該是兼了六師辦公室文書的活兒。
朱自清先生是一個負責任且十分嚴謹認真的人。他當圖書室主任,還會將朋友寄給他的書報都捐獻給圖書室。因此,他也有他的便利,那就是可以在上課和案牘之余,有時間來閱讀書報,接觸愛好閱讀的學生。
而閑暇時,他也會四處走走看看。在現有的文字記載中,他關于臺州府城的記憶很多,比如南山殿望江樓上看浮橋,看憧憧的人在長長的橋上往來;東湖水閣上,九折橋上看柳色和水光,看釣魚的人;府后山沿路看田野,看天;南門外看梨花;冬天在北固山醫院前看山上的雪……但這些地方都只局限于府城,也就是現在的臨海古城范圍。他似乎沒去過天臺山,也沒爬過括蒼山,天下第二洞天委羽山也沒走過。這對于這個年齡的青年,確實是不能想象的。除了工作的忙碌外,更多的也許還是為節省一些貲費貼補家里。
他與當地人也會有些交流,比如他說在臺州的一年里,感受到“臺州一般的人真是和自然一樣樸實”;“昨晚的臺州/逼窄的小艙里/黃暈的燈光下/朋友們的十二分的好意”還有滿座的宴客和讓他覺得“侮辱了”的阿慶,以及“沿街住著的/吃咸菜紅米飯的朋友”。他也在學著說臺州的方言,并將其用在了他的文字里,比如《冬天》里的“外路人”就是典型的臺州方言。從這些記錄可以看出,他在臺州時與各個層面的人士都有所交往,但更多的還是他的學生,以及周邊“一般的人”。但奇怪的是,喜歡與文化人交往,并樂于獎掖新人的項士元先生,他的日記中,卻無朱自清只言片語的記載。或許是因為朱自清當時太過年輕而不為人注意的緣故,也或許是因為項先生與當時六師的年輕教師交往不多。
二
在臺州,朱自清先生除了繁忙的教課與工作之外,他還在不斷地進行創作。就目前來看,他在臺州時的創作成果,可以稱得上是豐碩的:《匆匆》是久為傳誦的散文名篇,《毀滅》是現代文學史上第一首近300行的抒情長詩。俞平伯先生稱贊:“《毀滅》便是生長。《毀滅》正是一首充滿了積極意味的詩;它風格底(的)宛轉纏綿,意境底(的)沉郁深厚,音調底(的)柔美凄愴,只有屈子底(的)《離騷》差可仿佛。”此外,《笑聲》《燈光》《獨自》等新詩都是在臺州所作,《侮辱》是在離開臺州的船上所作;《宴罷》是記憶臺州的一個場景所引發的感觸。在這段時間,他還完成了《短詩與長詩》《讀〈湖畔〉詩集》《中等學校的學生生活》《離婚問題和將來的人生》《父母的責任》等一些論著,并為其小說《笑的歷史》準備了素材。而臺州的一年生活,后來也反復出現在他的筆下,如他的散文《一封信》《冬天》《兒女》、詩歌《我的南方》,以及舊體詩《昔游·臺州》中,都有臺州的影子。有意思的是,1927年,朱自清先生竟然還發表了一篇考證元代臺州人陳椿《熬波圖》的研究著述,估計也是因為對臺州的感情,所以見到這樣的內容,才會想起去做這樣的事情。
當年的文學創作中有這樣一種潮流,那就是短詩創作。在朱先生的文字里,他明白這是白話文發展中一個必定經歷的過程。短詩,文字雖然淺顯精短的,但篇幅不大,卻更需要有意味。當時的作家們,大家都在探尋在這樣的文字中,如何去展示他們所見到那樣一些美麗的圖景,和所體驗的圖景之外的情緒與意蘊。他們以傳統文學的修養和西化語言節奏,包括他們所理解的語言的形式與結構進行著嘗試,比如,朱自清先生筆下的《笑聲》,短短的篇章中,卻有場景,有聲音,還有話外聲,讀著朗朗上口。讀過之后,還給人以美好的感受。《燈光》也是如此。他們在文字的形式以及內容中,尋找一種詩意的存在。
另外,朱自清也有對社會性、現象性進行剖析的作品。這些作品,體現的是作家的良知與社會擔當,比如他的《侮辱》與《宴罷》。
《毀滅》是朱自清很重要的作品,他費了很大的心思去創作。一九二二年十二月九日晚上,朱自清先生在經過近半年的思考和創作后,終于完成了《毀滅》這樣一首在中國新文學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的長詩。回想此詩的創作過程,他頗有些感慨,因此又記下了這篇詩序:“六月間在杭州。因湖上三夜的暢游,教我覺得飄飄然如輕煙,如浮云,絲毫立不定腳跟。當時頗以誘惑的糾纏為苦,而亟亟求毀滅。情思既涌,心想留些痕跡。但人事忙忙,總難下筆。暑假回家,卻寫了一節;但時日遷移,興致已不及從前好了。九月間到此,續寫成初稿;相隔更久,意態又差。直到今日,才算寫定,自然是沒勁兒的!所幸心境還不會大變,當日情懷,還能竭力追摹,不至很有出入;姑存此稿,以備自己的印證。”
正如此詩序中所提到的,此詩創作的緣由,還是來自一個詩人、一位文學家的情緒,來自對自我的分析。所謂的“情動于中而發于言”,這正是文學的傳統,詩的傳統,是“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像朱自清這樣一位年輕的詩人,天然地有著年輕人奔突的內心與無處排解的郁然。在生活與藝術之間,在人生的往復與彷徨間,其情緒的起伏、情懷的舒張、情感的噴薄,似乎是只有這樣一首長詩才可以宣泄。這種感覺許多年輕人都有,但是,只有朱自清抓住了它,把住了它的律動,并且將它傾注到詩中。正是因為如此,這冗沓的詩行,才引起了許多人的共鳴。
六師的學生陳中舫在當年的文字中就記錄有此詩的創作過程和朱自清在臺州的生活經歷,以及臺州的同學和朋友們對朱自清的歡喜。他的記錄中提及,這首長詩是他們共同幫著謄寫而成且引以為自豪,同時,那行行句句,也是直接地觸動了他們柔軟的內心,讓他們感慟縈懷。
當時的朱自清,他的創作涉及散文、詩歌,包括短詩和長詩,涉及小說的創作準備,同時他還有一些文學評論和關于人生的論著。
在文學方面,他是在全方位地嘗試。如果拋開生活,僅僅從文學角度來分析,他應該是在做他自己的藝術探索。這種探索是以通覽和把握能力的深入為前提的。
許多真正做藝術的人,不管是學習繪畫、雕塑、音樂、舞蹈還是傳統書法,如果想要真正在藝術里面做出自己的東西,要在藝術的歷史長河中留有自己一席之地,總會想到要嘗試了解和深入探究藝術史上曾經出現過的各種風格,有些甚至會嘗試著將其藝術門類中的每種優秀的東西,都系統地學習一遍,將其整體打通,并且到姊妹藝術中去討要生活,觸類旁通。當然,這種打通并不是低層次的,而是需要有深度,有理論,有才華與技術的支撐,進得去、出得來,然后再有創造,有建樹。
朱自清也是這樣,他以他的年輕和學力,出入于各種文學體例,也無懼于各類篇幅,他要的是就是這樣的效果,在學習、思考和嘗試中,成就了自己的文學。
在臺州,朱自清同時也十分關注整個文壇的動態。他與他的好朋友俞平伯、葉圣陶等,共同創辦并堅持編輯《詩》月刊;他們始終保持著通信。在書信中他們互相問候生活,交流對文壇與文學的理解,品評大家的詩文,探討各自的人生并藉此排遣心靈的寂寞。在假期時,除去安排生活外,朱自清總會轉程杭州等地,與文友們團聚交流。因為共同的愛好,通過相互間的書信與往來,朱自清還結識了魯迅、周作人、鄭振鐸、郭紹虞等一批新文學的同仁。此外,借著圖書室主任的方便,朱自清一方面積極為圖書室添置新文學的進步書刊,他將朋友們寄贈的許多書籍送給圖書室,方便學生借閱;另一方面,即便教學與校務很忙,學生也會不時前來請益,但他仍然會抽出時間閱讀報刊,了解時事,把握文學發展脈絡。
三
從某種角度來說,當年的臺州距離文學的中心,如北京、上海、杭州等,其地理上是有一定距離的。但是很奇怪,除了朱自清,臺州還來過郁達夫、巴金、陶元慶、許欽文、章克標等當年的文化名人。此外,柔石本來就是臺州人(寧海歷史上長期為臺州屬地,1958年之后劃歸寧波),也在六師讀過書,犧牲后被魯迅先生以“臺州式的硬氣”所稱道;還有在臨海琳山農校教過書的天臺人陸蠡,他也如柔石,不屈于日寇而死!徐懋庸在臨海的回浦學校當老師時,娶了臺州姑娘,成了臺州的女婿;畢修勺留學法國回來后,成為翻譯和研究左拉作品的著名翻譯家……所以,臺州與新文學發展中的這個時代是頗有淵源的,說臺州是新文學發展中的“小站”,大概是不為過的。
歷史上,臺州別稱“丹丘”。
葛玄煉丹植茶于臺州的蓋竹、華頂,而成就其為“中華茶祖”。
皇華真人華胥子也在臺州的巾山修行得道,升天時頭巾掉落,巾山也因此得名。
孫綽游天臺而成賦,擲地因作金石聲。
駱賓王久客臨海,出而作《討武瞾檄》,讓武則天動容。
天臺宗發軔于此,且遠渡扶桑。
臺州人張伯端后來寫有《悟真篇》,被尊為道教南宗的鼻祖。
戚繼光在臺州抗倭,在取得全勝戰績的同時,還利用民間智慧,發明鴛鴦陣、狼筅,著述《紀效新書》,創建雙層敵臺,之后轉戰閩廣,御虜薊遼,成長為中華戰神。
徐霞客游記在臺州開篇,他自己也終成大旅行家。
此外,寒山子、司馬承禎、項斯、柯九思、陶宗儀、東湖樵夫、王士性、陳函輝……這些與臺州相關的或文或武、或顯或隱的這些人物,如長空河漢里的星星,或明或暗,或朗或聚,而與天地齊輝。
臺州或許就是一個可以沉淀內心、積蓄潛能、臥薪勵志、圖強圖進的地方。即便臺州的自然環境、自然山水是閉塞的,但它卻可以讓躁動的心靈沉靜,讓人踏在泥土上,仰望星空。
在朱自清的《我的南方》中,他寫道:“我的南方,我的南方。那是山鄉水鄉,那是醉鄉夢鄉。五年來的彷徨。羽毛般的飛揚。”在這首詩中,他雖然提到了五年中的彷徨,但是,詩文更讓我們感受到了一種暢快,一種釋懷。
在臺州,因為自然的山水,因為人們的淳樸,因為周邊的安靜,他感到踏實,這是把腳底交給土地、把身心交給自然的踏實,可以讓人忘卻生活的煩惱。寧靜之中,也讓他頓悟他的人生:“我正苦于想不出,這卻指引我一條路,雖然只是‘一條路而已。”
他寫的《毀滅》,正是他頓悟時的陣痛與涅槃,是浴火重生。為什么要毀滅,是因為人生有太多的誘惑,有太多的道路抉擇與太多的苦痛糾纏。人之所以痛苦,就是那些誘惑、那些糾纏的心思。他所求的毀滅,其實就是“斷舍離”。他要明確的、著實的、不虛妄不飄飛的人生選擇。有時候,割裂是一種痛苦,但只有經歷痛苦,才可能有更大的釋放。所以,他要“回去,回去”,回到他心靈的故鄉,“要一步步踏在泥土上,打上深深的腳印。雖然這些印跡是極微細的。且必將磨滅的。” “但現在,既平常而又渺小的我,只看到一個個分明的腳步,便有十分的欣悅。”他內心是篤定的。他明白自己要走的路。
朱自清自己也說,因為到了臺州,以及和朋友在暑假期間那樣的一些交流探討,他的人生逐漸明晰了方向。他認為只有轉向,才可比較安心,才能使感情平靜。因為這樣的思考,他的情緒出現了轉折,他的人生更加明確。他需要生活的充實。他要讓他的生活,在平凡中,在現實中,一步一個腳印,都踏在堅實的土地上,每一剎那,都具有飽滿的充盈感與豐富感。
之前,與朱自清先生的嫡孫朱小濤先生在揚州見面,他也提到,在臺州一年,是朱自清先生人生中的重要一年,他的人生觀與文學觀在這一年出現突破,并且他最重要的文學觀,就是在這一年,在臺州臨海,那一所讓他感到溫暖,覺得踏實的老房子里提出來的。或許,這就是朱自清的“龍場悟道”,是朱自清“悟道”的“龍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