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昱竹,余 梅,趙 慶
(1.貴州財經大學a.大數據應用與經濟學院;b.工商管理學院,貴州 貴陽550025;2.中國社會科學院 工業經濟研究所,北京100010)
經濟學家相信國家間貿易通道的開辟能夠促進沿邊區域的外向型經濟(External economy)發展,使市場、產業要素和資源得到更高效率的配置[1]。“一帶一路”倡議使沿邊省區一躍成為新時代我國經濟政策驅動下的橋頭堡和高質量發展的“黃金通道”。然而,目前我國沿邊省區的發展并不平衡,有的人均GDP已經達到中等發達國家水平,而大多數還屬于欠發達地區。很顯然,它們對利好政策和項目的利用水平會因為自身歷史、稟賦、能力的不同而產生巨大差異。因此,綜合考察評價我國沿邊省區的發展質量,不但能夠發現重要的長板,也能揭示長期被忽視的“短板”。這有利于在政策制定上揚長避短,更好地發揮“一帶一路”倡議的帶動作用。學者們對沿邊省區發展的評價沒有取得一致性結論,這與評價方法、數據處理以及分析時段的差異有關。如果不能做出可靠的評價結果,那么評價結果既難以檢驗理論命題,也不宜作為政策制定的依據[2]。
綜合已有的討論,本文認為發展質量是相對(過去)更豐滿、更包容、更和諧、更符合人性的發展概念或理念[3]。這個概念的重要性在于相對于以往過于強調速度和效率的“短視”觀念,更尊重事物發展的必然性和客觀規律。因此,發展質量是一個更高層次的發展概念,它綜合了經濟、創新、綠色、人民生活、社會情境等多個維度。雖然說發展質量是一個新的理念,但它不是無中生有,而是脫胎于傳統的發展概念[4]。十九大報告正式提出了高質量發展的概念,近年來關于它的文獻迅速積累并不斷完善。比如有學者提出了融合“五大理念”的高質量發展內涵[5],還有學者提出了包含經、社、文“一統”的高質量發展觀等[6]。本文所指的發展質量包含了上述維度的概念。
沿邊省區發展質量的命題幾乎是與“一帶一路”倡議同時被提上議程的。因為“一帶一路”倡議是在中國經濟戰略重大轉型的政策前提下,已經隱含了沿邊省區高質量發展的必然結論。如果回顧沿邊省區改革開放的歷程,完全能夠探查到“發展”這一概念與之并行演進的線索。部分學者曾把中國沿邊省區的開放發展劃分為三個階段:一是探索階段(1978—1992年),國家確立了滿洲里等四個沿邊口岸,此時沿邊省區開放水平較低,呈點狀“分灶”發展特征;二是階段性開放階段(1992—2007年),中國加入了WTO,沿邊省區的開放實現了“從點到線”的深化,發展質量大為提升;三是全面開放發展階段(2007年至今),強調中國的經濟開放發展重心從沿海逐漸向內陸、沿邊轉移。這是我國一項史無前例的壯舉[7]。
然而十分現實的問題是,我國沿邊省區整體發展水平依然落后于沿海和部分內陸地區[8]。如何以當前發展質量的標準從整體和動態的視角對其發展水平進行評價,是本文要解決的核心問題。很明顯,以往通過對比分析沿邊與沿海、內陸省份間發展質量的評價方法有偏誤。現有研究主要的共性問題在于始終未能妥善地解決樣本選擇的可對比、可參照性,主觀性較強。本文在做法上有三點進展:一是在沿邊省區間及其內部進行評價比較,通過構建新的指標體系,評價和對比沿邊省區間及其內部在統一發展質量標準下的發展水平差異,以此為據尋找“短板”及對策建議。具體是在統一的評價框架下拓展已有的方法[9],采用更為客觀的熵值法賦權[10],構建整體發展質量指數與發展質量進步指數,綜合評價中國沿邊省區的發展質量。二是針對沿邊省區“與他省比(沿邊省區間)”及“與自己比(沿邊省區內部)”的結果,發掘問題并提出符合自身特點和發展水平的對策建議。三是借鑒5維度高質量發展指標體系,結合數據的可得性,用綠色創新維度替代技術創新維度,拓展為本文的指標體系并進行評價。盡管有一些研究提出了發展質量的指標體系,但很少進行評價[5]。目前為止,發展質量評價的具體落實還很少見,尤其是應用到沿邊省區的研究十分有限。
發展質量研究已積累了大量的文獻,早期研究注重經濟數量指標的增長,較少顧及經濟發展質量指標[11]。隨著20世紀末種種發展質量問題的大規模出現,單純強調經濟發展數量指標的理論和方法與現實相悖,發展質量的概念逐漸被研究者們重視起來[12]。隨著十九大報告正式提出高質量發展的命題,越來越多的學者加入研究中[13-16]。其中,部分研究與本文最為接近,但僅從靜態的視角評價高質量發展,沒有考慮動態視角[17]。本文結合動態評價方法[9]、客觀熵值賦權法[10,17-18]并拓展了高質量發展指標體系[5],開展整體與動態評價。進步在于:一是區別了整體發展質量指數與發展質量進步指數;二是更好地從省區內部及省區間揭示“短板”,有利于發現不易查探的核心問題,使沿邊省區發展的對策建議更有指向性和針對性。由于發展質量的概念和評價正處于起步階段,已有文獻對本研究仍具有相當的啟示作用。
從發展質量評價指標體系的構建來看,角度存在差異,但均是多維度的。有從經濟發展理念視角,依照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5個維度,構建了一個34項指標的評價體系[17];有從社會和諧角度,區分了“人民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發展”兩個方面(Aspects)的理念[5],構建經濟活力、創新效率、綠色發展、人民生活和社會和諧5個維度的27項指標體系;有從市場參與主體角度,從供給、需求、效率、運行和開放5個維度構建了區域經濟高質量發展的28項指標體系[11];還有一些學者提出了經濟效益、技術創新、綠色發展、質量品牌、兩化融合、高端發展6個維度的12項指標體系[14]。現有的發展質量指標體系主要涉及經濟、創新、綠色、人文、和諧等理念,比如共享也可以歸結為和諧與人文;開放可以歸結為經濟活力、人文與和諧。從某些研究者選取的指標體系來看,不少還處于構想、設計中,并沒有用于評價和實證分析。少有文獻既進行指標體系的設計,又進行實證與評價。一些研究設計了比較可行的發展質量指標體系,但未用于具體評價[5]。本文借鑒了這些研究內容,并對指標體系予以完善,主要表現在兩方面:一是對已有指標進行篩選,比如摒棄了GDP占總產值比重、新經濟新動能產業增加值占比、現代服務業增加值占比、綜合負債率指數、高技術產業增加值占比、萬元GDP能耗、優質耕地占比、空氣質量指數、污水處理率、地表水質量、社會保障指數、高等教育毛入學率、人均醫衛財政支出比重、產品質量指數、基尼系數、區域人均可支配收入極值比、社會滿意度指數等指標,增設了第三產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單位GDP電力消費量、自然保護區占轄區面積比重、總撫養比(總負擔系數)、產品質量合格率、文盲半文盲占15歲以上人口比重等指標,原因在于被摒棄的這部分指標數據較難獲取,采用其他可獲取的指標予以替代;二是從動態性上提出了發展質量進步指數,將評價中國綠色產業發展的做法遷移拓展到質量發展的評價上,構建了整體發展質量指數和發展質量進步指數,動態地評價中國7個沿邊省區的高質量發展水平[9]。
相比以往,理論上已具備了較為科學、精準的方法,主要解決了對不同維度和指標的賦權。以下幾種方法已被廣泛使用:一是對指標無量綱處理后的客觀熵值法賦權計算[19];二是對指標無量綱處理后的主成分分析法賦權計算[20];三是對指標無量綱處理后的等權重賦權方法[21]。從賦權方法的優劣比較看,熵值法較為適用多個時間段的動態評價,比較客觀、精準、可靠;主成分分析法更適用于單一年份的評價,對長周期、多時間段、動態性的分析能力較弱[22-23];相對而言,等權重法雖然簡單、易于操作,但其客觀性受到的爭議也是最大的。所以,本文采用無量綱處理后的熵值法進行賦權計算,提出了整體發展質量指數和發展質量進步指數[9]。
現有研究主要針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各維度、聚焦其存在問題,提出高質量發展的對策建議。具體來說,要充分滿足人民各方面的美好生活需求,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發展高質量供給體系[11]。部分研究通過對比中國與他國的高質量發展,從創新貢獻、協調發展、綠色生態、開放穩定、共享和諧等方面提出了推動中國高質量發展的對策建議[24]。細化到沿邊省區高質量發展的對策建議上也有部分研究,一些學者基于對沿邊省區高質量發展水平對比分析基礎上,提出了充分利用沿邊省區區域優勢,發展邊境貿易[17];提升沿邊省區技術創新水平,以科技助推高質量發展;提高綠色全要素生產率,促進沿邊省區綠色效率提升等。已有研究主要針對高質量發展各維度水平,根據每一維度的“短板”,提出發展對策。本文與之不同,一方面沿襲已有研究的做法,根據各維度的高質量發展“短板”,提出對策建議;另一方面根據沿邊各省區內部與各沿邊省區間相互比較的兩個視角,尋找其發展的核心“短板”,并提出對策。
我國沿邊7省區(黑龍江、吉林、遼寧、廣西、新疆、內蒙古、云南)是本文研究的對象。需要說明的是,由于西藏的部分年度數據缺失較多且無法獲得,其開放程度與經濟體量不高,本文未予探討。甘肅的陸地邊界線長度較短,其沿邊省區特征不明顯,本文亦未考查。本文構建的評價指標體系借鑒了已有研究[5],涉及經濟活力、綠色創新、綠色發展、人民生活和社會和諧,兼顧數據的可得性,本文構建了5個維度的15項指標,見表1所列。其中,經濟活力的評價涉及反映經濟增長能力的GDP增長速度、反映產業結構活力的第三產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反映經濟開放程度與國際發展活力的進出口貿易總額占GDP的比重、反映市場發展活力的居民消費占GDP的比重等4項指標;綠色創新的評價涉及反映技術創新水平的全要素生產率、反映產出效率水平的畝均GDP水平、反映產出成本的萬元GDP能耗等3項指標;綠色發展涉及反映人民生活環境成本的生活垃圾無害化處理率、反映人類對自然資源與野生動植物保護的自然保護區占轄區面積的比重等2項指標;人民生活的評價涉及反映人民生活水平的人均可支配收入與人均GDP之比、反映人民生活成本的社會不安定指數、反映居民家庭負擔的總撫養比(總負擔系數)等3項指標;社會和諧的評價涉及反映城鄉收入差距的城鄉居民可支配收入比、反映人民產品消費質量的產品質量合格率、反映人民文化教育程度的文盲半文盲占15歲及以上人口的比例等3項指標。

表1 中國沿邊7省區高質量發展的指標體系
在評價指標的賦權方法上,采用熵值指標賦權法[18]。
首先,采用極差法開展無量綱處理,無量綱處理后的指標取值在0~1之間,表1中把指標劃分為收益指標(+)和成本指標(-),對于不同類型的指標,無量綱處理方式有所差異,收益指標的處理方法為成本指標的處理方法為其中:xijt代表第i個省區、第j項指標在第t年無量綱處理后的結果;x′ijt代表第i個省區、第j項指標在第t年的實際值;G代表該指標為收益指標;B代表該指標為成本指標;xijtmax、xijtmin分別表示所有省區的第j項指標在第t年的最大值和最小值。為避免0值與1值的存在,保證無量綱處理后的指標取值在0~1之間,則無量綱處理后的值為1用0.99替代,無量綱處理后的值為0用0.01替代。本文在確定指標權重的過程中采用熵值法進行計算,計算步驟如下:①計算第i個省區、第j項指標在第t年的貢獻水平②計算第i個省區、第j項指標的信息熵:eij=其中;③計算第i個省區、第j項指標的信息效用值:dij=1-eij;④第j項指標的權重為其中,m和n是年份和指標數。
其次,構建一級指標的權重,用A、B、C、D、E分別代表中國沿邊省區高質量發展5個一級指標層:其中,wij是5個一級指標中的各指標權重。
本文對已有研究[9]中評價中國綠色產業發展的做法予以拓展,構建中國沿邊省區高質量發展的兩個指數,一是整體發展質量指數(HQPer),二是發展質量進步指數(HQPro),分別用于反映中國沿邊省區發展質量的整體表現與歷史進步。整體發展質量指數主要反映中國沿邊省區發展質量的整體表現,通過二級指標進行計算,由如下公式計算得出:

其中:HQPerd定義了整體發展質量指數;d包含經濟活力、綠色創新、綠色發展、人民生活、社會和諧5個方面的發展質量問題;Gd和Bd分別定義了5個維度的具體收益指標和成本指標;wij是具體指標j的權重,通過上述熵值法對其進行賦權。不同的權重指標是非互補的,整體發展質量指數的計算公式如下:

其中:nd是中國沿邊省區發展質量的5個維度;wd是5個維度的熵值權重,定義了每一維度指標的重要性;HQPer是中國沿邊省區整體發展質量指數,其權重計算方法為熵值法,涉及經濟活力、綠色創新、綠色發展、人民生活與社會和諧5個方面的發展質量。
發展質量進步指數定義了中國沿邊省區經濟向高質量發展轉型的動態變化,在這一指數的計算中,“經濟發展向高質量轉變”是計算這一指數的核心與關鍵。另外,發展質量進步指數被定義為收益指標的正向增加與成本指標的負向減少,具體計算方法如下:

其中:x0是某一指標的初期值;x1是該指標的終期值;x*是該指標的目標發展值。借鑒Yuan等(2020)[6]的做法,對目標發展值進行定義,公式如下:

其中:t代表門檻值,本文設定其為收益指標初始值30%分位數,對于成本指標,設定其為成本指標的初始值與終值區間的70%分位數;λ表示收益指標80%分位數的值與初始值之間的比例;β表示成本指標20%分位數的值與初始值之間的比例。建立在公式(3)、公式(4)的基礎上,發展質量進步指數的定義方式如下所示:

公式(5)顯示,如果收益指標的終值小于初始值,發展質量進步指數的值將為負;同樣,如果成本指標的終值大于初始值,發展質量進步指數的值為正。本文希望把發展質量進步指數的值設定在(0,1)范圍之內,所以需要對這一指標進行無量綱處理,即

公式(6)即本文所定義的發展質量進步指數,對于每一層次發展質量,可以用如下公式來定義:

公式(7)定義了經濟活力、綠色創新、綠色發展、人民生活和社會和諧5個維度的發展質量進步指數,其中,wij是熵值法計算出的權重系數;Gd和Bd代表收益指數與成本指數。不同層面的發展質量進步指數并非互補的,同理,可以計算出發展質量進步指數,公式如下:

如前文所述,權重系數在不同的年份有所差異。統計結果顯示,2013—2018年是中國實現高質量發展的關鍵時期,在這一階段,經濟活力、綠色創新、綠色發展、人民生活和社會和諧五個方面都顯得十分重要,但權重上存在差異。根據熵值指標賦權方法,5個維度的指標權重依次為0.399、0.129、0.103、0.239和0.131。每一維度都有超過一個二級指標反映這一維度的不同方面,同樣是采用熵值指標賦權法,指標(1)—(15)的權重依次為0.129、0.112、0.073、0.085、0.030、0.036、0.063、0.084、0.019、0.083、0.124、0.031、0.020、0.094和0.018。
1.發展質量指標的當期表現
圖1顯示了沿邊7省區2018年的15項發展質量指標,在各子圖中,能夠觀測到2018年各分指標的具體表現。
(1)經濟活力。圖1a—圖1d顯示了2018年沿邊7省區經濟增長速度、第三產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進出口貿易總額占GDP的比重以及居民消費占GDP的比重。觀測這4個子圖發現:①經濟增長速度差距較大,經濟增長較快的新疆、廣西和云南,其增速高達12.10%、9.88%和9.19%,而經濟增速較慢的吉林和黑龍江僅為0.87%和2.89%,可能是新疆、廣西和云南作為“一帶一路”陸路國際大通道的后發優勢快速釋放的原因,而東北老工業基地的吉林、黑龍江等省區的經濟增長缺乏活力;②第三產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差距不大,位于45.50%~57.02%之間,這一指標排名前三的分別是黑龍江、遼寧和內蒙古;③進出口貿易總額占GDP的比重除遼寧和廣西較高(分別為32.14%和21.73%)外,其余5個省區的這一指標都較低且差距不大,位于6.44%~11.86%之間,最低的內蒙古為6.44%;④居民消費占GDP的比重差距不大,與第三產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表現相類似,徘徊于一個區間,其最低值為28.97%的內蒙古,最高值為39.27%的黑龍江,可見,沿邊7省區居民消費占GDP比重不高。
(2)綠色創新。圖1e—圖1g顯示了2018年沿邊7省區全要素生產率、萬公頃GDP和單位GDP電力消費的情況。觀測這3個子圖發現:①全要素生產率差距不大,都處于低水平,全要素生產率最高的遼寧為2.82,全要素生產率最低的吉林為2.23。可見,技術創新都處于較低水平,并不存在技術創新特別突出的省區。②萬公頃GDP表現差異較大,最為突出的遼寧高達17.10億元/萬公頃,而排名第二、第三位的廣西和吉林分別為8.57億元/萬公頃和7.89億元/萬公頃,排名后三位的新疆、內蒙古和黑龍江分別為0.73億元/萬公頃、1.51億元/萬公頃和3.61億元/萬公頃。可見萬公頃GDP方面的表現差異較大,表現較好省區的這一指標是表現較差省區的8倍左右,可能原因在于遼寧既作為“一帶一路”的陸路口岸與沿海口岸省區,又是陸路大通道與海運大通道,其地理位置得天獨厚。③從單位GDP電力消費量指標可以看出,單位GDP電力消費量最高的是內蒙古和新疆,分別為0.19億千瓦時/億元和0.18億千瓦時/億元,最低的是吉林和黑龍江分別為0.05億千瓦時/億元和0.06億千瓦時/億元。結合萬公頃GDP指標可以發現,遼寧的萬公頃GDP產出較高但單位GDP電力消費量較低,內蒙古和新疆的萬公頃GDP產出較低但GDP電力消費量較高,意味著遼寧的綠色創新效率較高,而內蒙古和新疆的綠色創新效率較低。
(3)綠色發展。圖1h—圖1i顯示了中國2018年沿邊7省區生活垃圾無害化處理率和自然保護區占轄區面積比重的情況。觀察這2個子圖發現:①生活垃圾無害化處理率較高,位于86.94%~100%之間,除吉林和黑龍江的這一指標在90%以下外,其余各沿邊省區的這一指標都在90%以上,廣西、內蒙古、遼寧和云南的這一指標接近100%;②觀察自然保護區占轄區面積比重指標發現,這一指標位于5.51%~16.74%之間,依次為黑龍江(16.74%)、吉林(13.48%)、遼寧(13.37%)、新疆(11.80%)、內蒙古(10.74%)、云南(7.31%)和廣西(5.51%)。
(4)人民生活。圖1j—圖1l分別代表中國2018年沿邊7省區人均可支配收入與人均GDP之比、社會不安定指數和總撫養比。通過分析3個子圖發現:①人均可支配收入與人均GDP之比位于41%~54.08%之間,各沿邊省區間差異不大,前三位是云南(54.08%)、黑龍江(52.52%)和廣西(51.78%),后三位是吉林(41.00%)、內蒙古(41.54%)和新疆(43.46%);②社會不安定指數由失業率和CPI構成,沿邊7省區間差距不大,該指數位于107.34%~111.29%之間,前三位是黑龍江(111.29%)、云南(110.2%)和新疆(110.06%),后三位是遼寧(107.34%)、內蒙古(107.88%)和廣西(108.84%)。通過上述兩個有關人民生活的指標分析發現,人民生活水平比較接近。
(5)社會和諧。圖1m—圖1o分別代表中國2018年沿邊7省區的城鄉居民可支配收入比、產品質量合格率和文盲半文盲占15歲以上人口的比例。觀察發現:①城鄉居民可支配收入比差異不大,位于211.48%~311.00%之間,這一指數較高的是云南(311.00%)、內蒙古(277.52%)和新疆(273.61%),較低的是黑龍江(211.48%)、吉林(219.46%)和遼寧(254.78%);②產品質量合格率水平都在90%以上,產品質量合格率較高的是遼寧(94.90%)、內蒙古(94.68%)和吉林(94.68%),排名靠后的是廣西(91.47%)、新疆(92.15%)和云南(93.95%);③文盲半文盲占15歲以上人口的比例有一定差距,這一比例最高的云南高達8.14%,而最低的遼寧僅為1.55%,意味著人力資源在整體素質上還存在著不小的差異。

圖1 2018年中國沿邊7省區高質量發展指數
2.發展質量進步指數
本部分統計了15個指標中每一指標的目標發展值與門檻值,然后,研究每一指標的歷史進步,并與目標發展值進行對比分析。首先,計算中國沿邊7省區每一指標的目標發展值和門檻值,見表2所列。

表2 所有變量的目標發展值與門檻值
表2中,t值的括號外數值代表各指標的目標發展值,括號內代表門檻值;λ(收益指標)或β(成本指標)的括號外數值代表門檻值,而括號內數值代表目標發展值。根據公式(4)的判斷標準,對于收益指標取t和λ中較大的數值,對于成本指標取t和β中較小的數值,選擇結果見表2中加黑部分。其中,收益指標有GDP增長速度、第三產業增加占GDP的比重、進出口貿易總額占GDP的比重、全要素生產率、萬公頃GDP、生活垃圾無害化處理率、自然保護區占轄區面積比重和產品質量合格率;成本指標有單位GDP電力消費量、社會不安定指數、總撫養比、城鄉居民可支配收入比和文盲半文盲占15歲以上人口的比例。需要說明的是,生活垃圾無害化處理率和產品質量合格率的目標發展值采用1.3的門檻值將超過100%,與現實不符,因此,采用100%作為目標發展值,并對應其相應的門檻值。
圖2顯示了沿邊7省區發展質量進步指數,具體指標的計算主要涉及公式(3)—公式(6)。

圖2 2013—2018年各項指標的初始值與變化量

發展質量每一細分指標2013—2018年原始值與目標發展值的對比情況,以一個收益指標和一個成本指標的進步情況為代表進行說明。圖2a作為收益指標的代表,GDP增長速度初始增長最快的是新疆,甚至超過了目標發展值,云南和廣西的初始值比較接近目標發展值,而黑龍江、遼寧、內蒙古和吉林的初始值距離目標發展值較遠。但是從歷史變化量來看,新疆、廣西和云南較接近變化目標,但是黑龍江、內蒙古和遼寧距離目標較遠。新疆、廣西和云南始終保持高速增長且基本完成了增長目標,內蒙古和遼寧雖然初始值較低但也能逐步接近增長目標,而黑龍江和吉林不僅初始增長速度較慢,同時增長目標實現困難。其余收益指標的分析方法相類似,不再贅述。再以圖2l作為成本指標的代表進行說明,以沿邊7省區的總撫養比來看,未成年人與老年人撫養負擔較重的省區(2013年初始值)主要包括廣西、云南和新疆,均高于要求較低的目標發展值。遼寧、黑龍江、內蒙古和吉林已經實現了較低的總撫養比,撫養負擔較輕。但是,就歷史變化量情況來看,沿邊7省區的撫養負擔都未變化到門檻值之下,沒有一個省區實現撫養負擔真正意義上的減負。
建立在每一指標的表現與變化基礎上,本文已討論了沿邊7省區高質量發展的經濟活力、綠色創新、綠色發展、人民生活和社會和諧5個維度的情況,并構建了計算公式。以HQPer指數衡量沿邊7省區發展質量的整體表現指數;以HQPor指數衡量沿邊7省區發展質量進步指數。
圖3顯示了沿邊7省區發展質量5個維度的整體表現與進步情況。圖3a展示了不同維度發展質量的整體表現;圖3b展示了不同維度發展質量的進步指數。從圖3a中可以看出,沿邊7省區發展質量整體表現從優到劣的排序依次是遼寧、廣西、云南、黑龍江、吉林、內蒙古和新疆,遼寧和廣西高質量發展的整體表現優于其他5個沿邊省區。但是,綜合來看,經濟活力、綠色創新、綠色發展、人民生活和社會和諧5個維度的表現有所差異。新疆、內蒙古和吉林除了前者在經濟活力方面表現較優外,其余高質量發展的細分維度發展水平均較低,所以,它們的高質量發展水平整體較低。從圖3b可以發現,沿邊7省區高質量發展的進步指數排序依次是云南、新疆、內蒙古、廣西、吉林、遼寧和黑龍江。云南、新疆和內蒙古發展質量水平進步較快主要表現在人民生活、社會和諧以及整體發展質量水平方面。遼寧雖然發展質量的整體表現良好,但其發展質量進步水平卻排名不高。

圖3 沿邊7省區每一維度的發展質量
HQPer是對經濟發展質量的整體評價,HQPor是對經濟發展質量的動態評價。為了分析包括這兩個指數在內的中國沿邊7省區經濟發展質量,本文進行四象限分類。
將沿邊7省區的整體發展質量指數和發展質量進步指數放在同一個圖中,橫軸代表發展質量進步指數,縱軸代表整體發展質量指數。以兩個指標的均值描點,可以把沿邊7省區劃分為四個象限。對于發展質量進步指數而言,如果該省區的發展質量進步指數高于均值,該省區的發展質量進步情況被視為“高”值,反之被視為“低”值。同理,對于整體發展質量指數而言,如果該省區的整體發展質量指數高于均值,該省區的整體發展質量情況被視為“高”值,反之被視為“低”值。圖4將沿邊7省區“發展質量進步”和“整體發展質量”劃分為“高—高”“低—高”“低—低”“高—低”四個象限。

圖4 沿邊7省區整體發展質量和發展質量進步指數四象限
綜合分析圖4可以發現,處于“高—高”象限的僅有云南,2013—2018年云南在發展質量整體表現和發展質量進步方面表現都較為良好;處于“低—高”象限的包括遼寧、廣西和黑龍江3個省區,其發展質量整體表現尚可,但進步表現欠佳;處于“低—低”象限的包括吉林和內蒙古2個省區,這兩個省區的發展質量整體表現和發展質量進步情況都差強人意;處于“高—低”象限的只有新疆,盡管新疆發展質量整體表現并不佳,但其進步表現是不容忽視的。
借鑒世界銀行2009年出版的研究報告《重塑世界經濟地理》的“一戰略對一挑戰”的設計[25],按照四象限劃分結果,本研究把政策舉措劃分為硬性約束和軟性約束,揭示發展質量的核心“短板”與約束情況,并據此提出了理論上的政策組合戰略,見表3 所列。

表3 沿邊7省區發展質量“一戰略對一挑戰”的戰略框架
對于不同類型的四象限劃分矩陣,選擇基于政策方向、政策類型、政策密度和核心政策等方面的政策措施,以推動四個類型沿邊省區的高質量發展。第一象限“高—高”范圍的沿邊省區,具有充分的能力實現高質量發展,因此,政府對于這一類型的省區應該提供支持政策,比如一貫性地支持其繼續發展經濟活力、綠色創新、綠色發展、人民生活和社會和諧的已有政策,使已有政策發揮持之以恒的效果;第二象限“低—高”范圍的沿邊省區,其核心挑戰在于高質量發展進步狀況不佳,對此,應尋找新的發展契機,加快發展動能,集中力量解決;第三象限“低—低”范圍的沿邊省區,存在靜態整體與動態過程的雙重挑戰,對此,既要夯實基礎,又要著力提高進步速度,以速度帶動整體高質量發展;第四象限“高—低”范圍的沿邊省區,雖然起點不高,但增長潛力巨大,對此,應夯實高質量發展的基礎,杜絕政策搖擺,尋找重點突破。
“短板”,各維度的指標數值越大,表現狀況越好;表5梳理了不同省區高質量發展的核心“短板”與對策。

表5 沿邊7省區內發展質量進步指數和整體發展質量指數的核心短板及發展對策
表4比較了不同維度下沿邊7省區的發展質量

表4 沿邊7省區高質量發展5個維度的指標
根據表4,對各省區進行對比發現:①沿邊7省區在經濟活力的發展質量進步指數上,表現最好的是遼寧和黑龍江,表現最差的是吉林和新疆;在經濟活力的整體發展質量指數上,表現最好的是云南和黑龍江,表現最差的是內蒙古和吉林。可以發現,在經濟活力方面,黑龍江明顯具有整體優勢與進步優勢,而吉林的表現則完全相反。那么,同為傳統的東北老工業基地,兩者在經濟活力方面為什么會有如此巨大的差別?原因可能主要在于黑龍江鄰近俄羅斯,俄羅斯的市場潛力較大、開放程度較高、工業基礎較好,利于其充分發揮產業轉型升級動力,積極開展邊界貿易;而吉林臨近朝鮮,朝鮮的市場潛力不足、開放程度較低、工業基礎薄弱,使其產業外溢效應不足。②發展質量進步指數在綠色創新上表現最好的是新疆和吉林,表現欠佳的是云南和遼寧;整體發展質量指數在綠色創新上表現最好的是遼寧和吉林,表現較弱的是新疆、內蒙古和云南。總體上,沿邊7省區整體發展質量指數的綠色創新較低,但其發展質量進步指數的綠色創新表現較良好。③綠色發展的質量進步指數和整體發展質量指數都表現欠佳,是普遍的“短板”。④從人民生活來看,觀測期間整體發展質量指數和發展質量進步指數表現普遍良好。⑤盡管人民生活水平普遍得到了提高,但是就社會和諧而言,發展質量進步指數和整體發展質量指數的水平都不高,尤其是新疆、云南和內蒙古等省區的整體發展質量指數表現欠佳。總的來看,沿邊省區發展質量進步指數有較大的提升潛力。
根據表5,對每一省區內部5維度指標進行比較,沿邊7省區發展質量的核心“短板”主要集中于社會和諧、綠色發展和綠色創新3個維度。綠色發展問題最為突出的是黑龍江,而云南的綠色創新問題較為明顯。遼寧與吉林情況比較類似,其整體發展質量短板在于綠色發展,而社會和諧是其發展質量進步“短板”。廣西的整體發展質量“短板”是社會和諧,而發展質量進步“短板”在于綠色發展。內蒙古與新疆的情況相類似,其整體發展質量“短板”在于綠色創新,發展質量進步“短板”在于綠色發展。
本部分進一步按照5個維度的發展質量進步指數和整體發展質量指數,把沿邊7省區的經濟活力、綠色創新、綠色發展、人民生活和社會和諧進行四個象限(高—高、低—高、低—低、高—低)的劃分,處于“高—高”象限表現最為良好,而處于“低—低”象限則表現欠佳,具體結果如圖5所示。通過省區間比較發現:①從經濟活力來看,云南、黑龍江和遼寧被劃分在“高—高”象限,吉林為“低—低”象限;②從綠色創新來看,吉林和廣西被劃分在“高—高”象限,云南和內蒙古為“低—低”象限;③從綠色發展來看,遼寧和云南被劃分在“高—高”象限,吉林和黑龍江為“低—低”象限;④從人民生活來看,云南被劃分在“高—高”象限,內蒙古、吉林、新疆和黑龍江為“低—低”象限;⑤從社會和諧來看,尚無省區位于“高—高”象限,黑龍江、吉林、遼寧和新疆都還有提升空間。

圖5 沿邊7省區整體高質量發展和高質量發展進步指數5維度四象限
結合表4、表5和圖5的研究結果來看,表4與圖5的研究結果基本相一致,只是呈現方式有所差異;表5的結論與表4、圖5的結論略有不同。比如從圖4看,遼寧的核心“短板”是社會和諧和綠色發展,但從表4、圖5來看,遼寧在社會和諧和綠色發展方面,并未處于沿邊7省區中表現最差的地位,反而遼寧的綠色發展水平在7個省區中是處于最佳發展的位次。其主要原因在于:表5是基于省區內部的比較,以發現該省區內部發展質量的核心“短板”,而表4、圖5則是省區間的比較結果。同樣以遼寧的綠色發展為例,在沿邊7省區中遼寧的綠色發展水平是最佳的,但從遼寧內部5維度指標的比較來看,其綠色發展水平卻是欠佳的。因而,表5的結論與表4、圖5的結論并不矛盾。
根據表4、圖5的研究結果整理得到表6,顯示沿邊省區間5個維度整體發展質量指數和發展質量進步指數處于“低—低”象限省區的合集。如果某一省區處于“低—低”象限,則認為該省區在這一維度發展質量的提升過程中表現欠佳,存在短板,并據此歸納出相應的發展對策。

表6 沿邊7省區間5個維度發展質量進步和整體發展質量的核心短板及發展對策
隨著“一帶一路”倡議的推進,沿邊省區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關注,其中之一是其作為當前和未來重要的國際通道,其整體和歷史的發展質量究竟如何,是一個熱議的研究主題。本文基于2013—2018年沿邊7省區的面板數據,以高質量發展為標準,評價了沿邊省區在整體發展質量水平和發展質量進步水平兩個指數的情況,并首次將兩者收納在一個分析框架內,客觀地探討了“短板”、成因與對策。
首先,本文界定了發展質量的內涵,并構建了2個層面、5個維度的評價指標體系。在這個體系中,不僅考察了區域整體上的發展質量水平,而且還對其發展質量的進步情況進行了評價。以往的評價指標多以截面數據為依據,雖然能夠在整體上對區域的發展水平進行評價,但卻忽略了其發展水平的動態變化。本研究能夠更為客觀全面地評價關鍵指標的整體和動態變化情況,進而更為細致地呈現不同指標前因與后果。比如,本文發現整體發展質量水平高的區域存在發展質量進步指數低的情況,意味著這個區域底子厚、積累多,但是進步乏力、動能不足。此外,一些區域整體發展質量水平雖然不高,但是發展質量進步指數高,表明這些省區盡管起點低,但動力活力充足,積極進取,取得了較快的進步,潛力很大。因此,本研究所構建的評價指標體系在測算的精準性、客觀性上較已有研究更具優勢。
其次,本文以熵值賦權的方法進行評價更具客觀性。通過區域內部不同指標的對比、區域間指標的對比,能夠從宏觀評價下探到微觀評價,將區域發展質量的定量分析進一步細化,使宏觀與微觀評價得到彌合,由此而匹配的政策工具在操作程序上更具優勢。以往的評價方法容易得到粗線條的評價結果,發現“通約”的“短板”和適配的政策建議,但是在實踐中常常流于“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原則性建議,很難形成針對性和特色化政策文件。本研究所采用的方法彌補了以往研究的一些缺陷,比如通過沿邊省區內與自己比及沿邊省區與他省比,能夠優化并精準定位“短板”,并適配更合理的政策建議。
最后,鑒于評價指標體系優點,進一步對整體以及細分5個維度的整體發展質量指數和發展質量進步指數開展四象限的分類比較,構建指標體系應用評價方法。在指標體系的選取與評價方法的應用上,相比已有研究具有更完善的操作程序,既考慮整體又考慮部分,綜合了動態與靜態兩種分析方法。
本文的局限在于:評價樣本為沿邊7省區,沒有綜合比較沿海省區與內陸省份的發展質量,難以精確定位沿邊7省區在全國發展質量中的地位,并提出適合全國總體高質量發展的對策建議;樣本的選取時間為2013—2018年,沒有從更長的時間階段探究這一問題。這些不足的存在,也為進一步研究指明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