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巖,蘇路通,高艷慧
(西安工程大學管理學院,陜西 西安 710048)
新冠肺炎疫情對全球經濟造成了巨大沖擊,全球企業都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挑戰,幾乎所有企業都必須進行變革,這使得具有創新意識與創新能力的企業脫穎而出,通過創新的方式應對各種挑戰。基于知識基礎理論,創新的實質是對知識元素重新組合的過程,在動態環境下,不斷地積累和更新知識儲備是企業持續創新的基礎[1-2]。企業可以通過兩種方式進行新知識創造與獲取:一是企業通過建立自身獨立研發體系進行知識創造,即采取獨立創新的方式進行知識更新活動,從而提高企業技術創新績效;二是企業通過與其他組織建立合作研發關系進行技術創新活動,即采取合作創新的方式獲取并共同創造新知識,提升企業創新產出的數量與質量[3-4]。在資源有限的條件下,企業如何處理獨立創新和合作創新之間的關系以實現技術創新績效最大化是亟須解決的重要問題。
技術創新是一項高投入、高風險和高收益的復雜活動,是企業建立和維持競爭優勢的重要手段[5-6]。根據企業是否采取合作創新策略,企業技術創新活動被劃分為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兩種模式,不同創新模式的內涵和潛在優勢也存在較大差異,學者們對于二者之間關系的認知也不同。關于獨立創新和合作創新的含義,國內外學者從不同角度界定了其內涵。早期經濟學家和管理學者從技術創新主體與外部經濟環境關系視角出發,界定了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的含義。前者指的是企業完全通過自身努力探索進行技術研發工作,將研發成果進行商業化并最終獲得利潤的創新活動;后者則是企業間或者企業與高校、科研院所共同研發新技術的行為[7-9]。此后,學者們進一步明確了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的概念。蘇中鋒等(2016)指出,根據企業是否主導整個研發過程并擁有最終受益的控制權來區分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10]。因而可以發現:獨立創新具有技術內生性和資源內部獲取性兩個特征,產出的成果控制權為企業所有;合作創新則是以組織間異質性資源為基礎,以獲取互補性知識為目的,為實現共同利益的研發組織,而合作創新產出成果控制權一般歸合作方共同擁有。
以往研究認為,無論是獨立創新還是合作創新均對整體創新績效存在正向促進作用,但是對于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之間關系的認知主要存在兩種觀點:一種觀點認為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之間更多呈現出相互抑制關系,當企業選擇一種創新模式后,可能會主動放棄另一種創新模式。例如,Cassiman和Veugeles(2006)、Hagedoorn和Wang(2012)、Berchicci(2013)、蘇中鋒等(2016)及Wang(2020)等學者均指出,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之間為替代關系,二者之間的交互項對整體企業創新績效存在負向作用[10-14]。另一種觀點則認為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之間為互補關系,即企業選擇一類創新方式后,會推動另一類創新方式工作的開展,對整體創新績效存在正向作用。例如,Cohen 和 Levithal(1990)、Das(2000)、柳卸林(2009)、Chen等(2016)均認可這一觀點[15-18]。此外,企業技術創新發展階段、研發合作廣度、融資條件、吸收能力等因素均能影響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之間的關系[19-21]。
綜上所述,現有研究肯定了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模式對企業創新績效的正向作用,然而,多數研究將二者關系簡單地劃分為互補或者是替代,并未很好地回答企業如何處理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之間關系的問題。隨著我國經濟實力和科技實力的提升,越來越多的企業重視并參與創新工作,但是受資源有限性的影響,我國企業在開展創新活動時,更加傾向于選擇能夠分擔創新風險的合作創新模式。但與此同時,企業會發現,與其他組織建立合作關系可能會導致自身核心技術外溢,并且難以獲得合作伙伴的核心技術,因此,建立獨立研發體系對于當前企業而言是十分必要的[22]。企業同時開展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活動必然涉及兩類創新的互補性和平衡性問題。互補性主要指的是兩種創新模式之間互為補充關系,即假設企業選擇合作創新模式為主要創新手段,此時企業也會選擇獨立創新模式作為補充,反之亦然[23-25]。兩種創新模式相互促進,實現靈活配置企業資源,從而提高企業的技術創新產出。平衡性則指的是企業尋求兼顧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均衡地配置資源,同時開展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活動進行新技術或者新產品創造的行為[25]。企業需要考慮如何合理地安排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活動,從而使得企業可以獲得更好的創新產出。然而,現有研究對于兩類創新互補性和平衡性如何影響企業整體創新績效的關注不足。同時,兩類創新活動開展時的平衡性與互補性之間是否存在一定的協同效應?基于知識理論,一項創新脫胎于現有技術知識積累,那么企業現有技術知識基礎特性是否會影響到兩類創新模式平衡性、互補性與整體技術創新績效之間的關系?為此,本文基于知識理論,分析企業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平衡性、互補性對企業技術創新產出的影響,探究企業技術知識基礎多元度對這一影響的調節作用,并運用2009—2018年中國生物制藥企業發明專利數據進行實證檢驗,為企業開展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活動提供決策依據。
基于知識基礎理論可知,知識是企業獲取并維持競爭優勢最重要的來源。Schumpeter(1935)在提出創新概念時,明確指出“創新不是發明,而是對發明的技術知識的有效引入和應用”[26],由此衍生出的潛在含義是企業創新過程為“知識的應用或者整合的過程”。因此,異質性知識基礎是影響企業間技術創新績效差異的關鍵因素。實際上,無論是獨立創新還是合作創新模式都可以創造并獲取新知識,擴大技術知識積累范圍,為企業進行技術知識元素重組提供知識來源,從而提高企業技術創新績效[27]。已有的研究表明,企業的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活動均對技術創新績效存在正向作用。根據創新實踐發展可以發現,早期企業可以完全依賴自身資源進行技術研發活動,設立研究開發實驗室,即采取獨立創新方式創造全新技術,以實現獨占創新收益的目的;但是隨著科學技術快速發展,市場需求迅速變化,企業逐漸認識到僅僅依賴自身資源開展創新活動的難度越來越大,因而更多的企業采取了合作創新方式[28]。由于創新創造的知識存在外部性特征,再加上合作創新過程存在信息不對稱問題,采取合作創新的企業發現可能存在合作伙伴“搭便車”現象或者技術外溢現象,且合作創新產出的成果是多方組織共同擁有的,因而為了保持技術上的核心競爭力,企業需要開展獨立創新活動[29]。可見,目前企業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活動出現并行的趨勢。然而,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對企業資源稟賦的要求存在差異[30],且兩種創新活動的開展均需要消耗資源,在資源有限的情境下,研究企業如何合理配置資源以實現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的正向協同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同時,考慮到技術創新存在路徑依賴的特征,任何一項創新均脫胎于企業原有的技術知識積累[31],企業原有技術知識基礎結構會影響到其創新活動的開展,因此,本文探索了企業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活動之間關系特性對創新績效的影響效應,同時分析了企業原有技術知識基礎特性在其中發揮的作用。
企業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相結合能夠彌補單一創新活動的不足。如果企業僅僅采取獨立創新方式進行新技術或者新產品研發,一方面,創新活動本身具備高風險和高投入特征,完全采用獨立創新方式對企業自身資源稟賦要求較高,企業即便能夠自行開發新技術,但同時也需要自身全部承擔創新失敗造成的損失;另一方面,企業完全依賴自身知識資源進行新技術研發,可能出現技術自鎖的現象[4],企業傾向于利用自身已有知識積累進行研發,對于外部新技術的發展敏感性不足,無法有效獲得外部新機會或者應對新威脅[30]。如果企業僅僅采取合作創新的方式進行技術研發,一方面,企業任何新技術或者新知識的創造均需要依賴合作伙伴,而合作方出于自身技術保護的目的或者由于信息不對稱出現投機行為,可能導致合作創新失敗;另一方面,企業無法形成自身獨立的研發體系,無法有效地創造自有核心技術并維持其發展。企業長期依靠合作創新的方式來獲取外部知識資源,可能導致企業特有的知識和技術減少,難以形成自身獨特的技術知識基礎,無法形成或者不斷提升自身核心技術能力,最終喪失競爭優勢[32]。因此,企業通過合作創新能夠彌補獨立創新知識資源來源不足的缺陷,豐富現有知識組合,并降低創新風險和成本,提高創新成功率;通過獨立創新可以更好地吸收并運用合作創新獲得的新知識,形成自身獨特的核心技術,從而吸引更多潛在的合作伙伴,提高合作創新成功率。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1:企業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互補程度對技術創新績效具有正向作用。
與互補關系不同,隨著企業獨立創新和合作創新平衡性程度的提高,表明企業如果追求獨立創新和合作創新的絕對平衡[33],將資源平均分配到兩類創新活動中,進而可能對企業整體創新績效產生負向影響。一方面,企業獨立創新需要構建自身研發體系并能夠主導和掌握技術創新成果,對企業資源稟賦要求較高[4];而合作創新的目的是獲取互補性知識資源來促進自身技術創新能力提升,這就要求企業具備識別、吸收和轉化外部新知識的能力[10]。兩類創新活動對資源的要求是有差異的,受到資源有限性的影響,企業如果追求兩類創新活動的絕對平衡,就可能導致兩類創新活動之間出現相互競爭的情況,一類創新活動對另一類創新活動出現“擠出”效應,對整體創新績效呈現抑制作用[8]。另一方面,企業構建獨立創新體系時,逐漸形成獨特的創新路徑,積累對某一技術領域或者產品的創新經驗,進而產生創新慣性;同時企業獨立創新產出的知識會導致相似的技術語言和制度環境,更加有利于內部知識創造[34]。此時,企業通過合作創新獲取的知識元素更加多樣化,差異程度更高,且可能具備自身獨特的技術語言,導致企業需要更長的時間來轉化和整合知識元素[35]。因此,企業同時追求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可能會導致企業難以將合作創新獲取的外部新穎性知識有效利用,增大了知識元素重組的難度,不利于技術創新績效的提升。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2:企業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平衡程度對技術創新績效具有負向作用。
協同理論指出,協同是元素間相互影響的能力,表現為元素間相互協調和合作的性質,協同性的高低取決于元素間匹配程度(平衡性)和互補程度(互補性)[25]。據此,前文研究表明,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平衡與互補會產生協同效應,即將平衡性和互補性整合為一個新變量——獨立和合作創新協同性,兩類創新平衡與互補程度越高,協同程度越高。基于知識理論可知,一項創新是對知識元素重新組合的結果,那么知識資源是創新的基礎,對知識資源的創造、獲取和運用則是創新的關鍵[36]。企業基于自身技術知識基礎選擇獨立創新和合作創新模式,并在兩類創新活動中對知識元素進行識別、轉化和重組,利用知識元素創造出全新技術和產品。企業獨立創新依賴的是自身知識資源稟賦,通過內部知識創造和利用來進行技術創新;企業合作創新則是通過與合作伙伴進行技術知識交流,將獲取外部知識元素融合到自身技術知識積累,共同創造新技術的過程[4]。
當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互補性越高時,企業兩類創新獲取的知識元素之間相互依賴和補充的程度越高,有利于企業認識知識元素之間的內部依賴關系,識別外部技術發展的前沿,更好地轉化外部合作獲取的知識,提高外部知識吸收能力。此時,提高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平衡性,有利于企業從大量外部知識元素中尋找出與自身技術知識基礎具有較高互補性的異質性知識資源,選擇最為合適的合作伙伴,也能更好地將獲取的外部知識元素進行整合與轉化,從而進一步地提高技術創新績效。
當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平衡性越高時,表明企業將資源均衡地分配在兩類創新活動上,同時培養運用并整合自身技術知識基礎實現獨立創新的能力,又擁有識別、吸收并融合外部合作伙伴知識的能力,企業將擁有更大范圍的技術知識資源。此時,提高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互補性,有利于企業從更大范圍的技術知識元素中尋找到互補性較強的技術知識元素,并將其與已有的技術知識資源進行融合,提高了知識元素搜索效率,降低了知識融合試錯成本,從而有效促進了技術創新績效的提升。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3:企業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平衡性和互補性產生的協同效應對技術創新績效具有正向作用。
技術知識基礎多元度指的是企業將技術資源分配在不同技術領域的比例。借鑒以往學者的研究結果,利用熵指數測算多元度指標,由于熵指數具備可分解特性,其被劃分為組間和組內兩部分,因而企業技術知識基礎多元度包含有代表組間差異的非相關多元度與代表組內差異的相關多元度兩部分[37]。
技術知識基礎相關多元度指的是企業將技術資源分配在相關技術領域的比例。相關技術領域則是指知識元素屬于同一科學范疇的技術領域,元素間技術距離較小,相似程度較高[38]。隨著技術知識基礎相關多元度的提升,企業擁有相同科學范疇的知識元素隨之增加,企業在單一技術領域知識元素重組經驗的積累就會增多,形成一套針對已有技術知識元素整合的路徑。這使得企業難以識別外部技術變革,同時難以充分利用合作創新伙伴提供的異質性知識資源,不利于創新產出的提升。另外,Krafft(2014)等學者發現,相關多元度與技術知識基礎深度之間呈正相關關系[39],即表明技術知識基礎的相關多元度越高,企業在某一技術領域處于領先地位,這使得企業在與其他企業建立合作關系后,可能出現技術外溢現象,因而企業更加傾向于采取內部研發方式。另外,企業在單一技術領域進行深入探索,導致難以識別并吸收合作創新伙伴新穎性知識元素。最后,企業合作創新帶來的是異質性知識元素,這些知識元素在吸收轉化的過程中可能會擾亂企業內部已有的知識系統,使得企業必須花費更長的時間和精力將外部知識元素運用到內部技術創新過程中。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4:企業技術知識基礎相關多元度負向調節了獨立創新和合作創新互補程度與技術創新績效之間的正向關系。
企業獨立創新和合作創新平衡性程度體現在企業是否均衡地將資源分配在兩類創新活動中,是否能夠兼顧兩類創新活動。技術知識基礎相關多元度的提升,雖然擴大了知識資源的范圍,但是擴展的資源屬于同一科學范疇,知識元素之間相似性加大,技術知識基礎深度增加[40],這使得企業對于外部技術變革敏感度降低,難以識別并轉化非同一科學范疇的新穎性知識元素,企業需要在合作創新方面投入更多的資源,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加大了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競爭程度,不利于創新產出。同時,技術知識基礎相關多元度的提升,意味著企業學習能力受限,一般集中于單一技術領域,在吸收轉化外部合作創新伙伴異質性知識資源過程中,可能會導致企業內部知識系統紊亂,知識元素轉化效率降低。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5:企業技術知識基礎相關多元度正向調節了(加強了)獨立創新和合作創新平衡程度與技術創新績效之間的負向關系。
技術知識基礎非相關多元度測量的是企業將技術資源分配在全新技術領域的比例,此處的全新技術領域主要指的是技術知識元素之間共享的科學原則完全不同,知識元素之間相似程度較低,技術距離長的技術領域[40]。一方面,企業的技術創新活動通常更加傾向于對已有技術知識元素進行重組整合,即采取獨立創新模式,而且知識在企業內部流動的效率要遠遠高于其在企業間流動的效率。在高技術知識基礎非相關多元度的情境下,企業本身擁有大量的新穎性知識元素,更加傾向于內部知識挖掘,這就導致企業難以將合作創新獲取的新知識轉化為內部技術知識資源,不利于企業利用合作創新獲取的知識來提升自身技術創新績效。另一方面,企業合作創新的目的是為了獲取異質性的知識資源,那么隨著技術知識基礎非相關多元度的提升,企業擁有的新穎性知識元素數量急速增加,導致企業沒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來掌握已有技術知識元素內涵以及元素間關系。此時企業如果繼續進行合作創新,獲取的知識元素增大了知識組合的潛在可能性,增加了企業試錯成本,加大了技術開發的難度,同時也使得企業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來學習和轉化外部知識元素,降低創新效率。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6:企業技術知識基礎非相關多元度負向調節了(削弱了)獨立創新和合作創新互補程度與技術創新績效之間的正向關系。
隨著企業技術知識基礎非相關多元度的提升,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平衡程度對整體技術創新績效的負向效應不斷降低,原因在于: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平衡程度與企業自身具備的知識資源有關,擁有較多知識資源的企業能更好地兼顧獨立創新和合作創新活動,不會產生資源競爭。企業在核心技術研發方面可以采取獨立創新方式,避免技術外溢;對于非核心技術領域可以將暫時無法有效開發的技術采取外包或者合作研發的方式,從而提高已有技術知識使用的有效性。同時,具有較高技術知識基礎非相關多元度的企業擁有大量的新穎性知識元素,具備更強的識別和吸收外部知識的能力,使其可以更好地將合作伙伴的知識吸收并運用到獨立創新活動中。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7:企業技術知識基礎非相關多元度負向調節了(削弱了)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平衡程度與技術創新績效之間的負向關系。
綜上,本文構建的研究模型如圖1所示。

圖1 研究模型
本文以80家生物制藥企業作為研究樣本,分析企業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對技術創新產出的影響。首先,生物制藥行業是典型的高新技術產業,在科技創新方面投入了大量資源,同時也產出了眾多創新成果,因而利用成果信息可以很好地分析企業內部創新活動。其次,生物制藥技術具有較高的科學依存度,創造的新技術或者新產品內部蘊含著大量的科學與技術知識,而企業受到自身資源有限性的影響,會選擇合作創新模式進行科學與技術方面的探索。以往研究發現,90%的頂尖生物制藥企業均開展了合作創新活動[41]。最后,由于前沿技術無法通過模仿或者直接購買的方式來獲取,企業也需要開展獨立研發工作來不斷追蹤或者引領技術前沿。可見,生物制藥企業需要同時開展獨立創新和合作創新兩類創新活動,以適應外部快速變化的技術環境。因此,以生物制藥企業作為研究樣本,分析企業獨立創新和合作創新與整體創新績效之間的關系具有代表性。
本文選擇的樣本企業是2009—2018年連續多年進入“中國生物制行業百強企業”“中國生物醫藥企業排行”以及“生物藥研發實力排行”的80家企業;根據企業名稱,收集其2009—2018年在中國知識產權局專利數據庫中申請的發明專利,并作為基礎研究數據。
3.2.1 自變量。為了檢驗企業獨立創新和合作創新互補與平衡程度對技術創新績效的影響效應,本文選擇兩類創新活動的互補程度、平衡程度以及平衡互補協同程度為自變量,在測度兩類創新活動互補和平衡程度之前,需要區分企業獨立創新(independent innovation)和合作創新(collaboration innovation)。根據以往學者的研究,獨立創新的特征是企業主導整個研發過程并擁有最終受益的控制權。由此,文中將企業發明專利信息中專利申請人作為分析基本要素。當專利申請人有兩個或兩個以上,則認為這一專利為合作創新產出專利;而當專利申請人僅為企業單個個體,則認為這一專利為獨立創新的成果[10]。在此基礎上,計算企業當年申請發明專利中合作創新專利和獨立創新專利的數量。以獨立創新發明專利數占所有發明專利數的比例代表獨立創新,用IND表示;以合作創新發明專利數占所有發明專利數的比例代表合作創新,用CLL表示。
①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互補性(Combined of independent and collaboration innovation)。本文以獨立創新比例和合作創新比例的“乘積項”表示兩類創新活動的互補性[25],該值越高,表明互補性越高。計算公式為:

其中,COB表示的是獨立創新和合作創新互補程度,IND表示的是企業獨立創新發明專利數量占所有發明專利數量的比例,CLL表示的是合作創新發明專利數量占所有發明專利數量的比例。
②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平衡性(Balance of independent and collaboration innovation)。根據“有機平衡觀”來測量企業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的平衡程度[25]。獨立創新和合作創新平衡程度(BLC)計算公式如下:

其中,BLC表示的是獨立創新和合作創新平衡程度。從計算公式可以發現,平衡程度值介于0~1之間,越接近1,則表示企業兩類創新活動平衡程度越高。
③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協同程度(Synergy of independent and collaboration innovation)。本文以互補程度和平衡程度的“乘積項”來測算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的協同程度[25],計算公式如下:

其中,SYG表示的是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協同程度。當企業兩類創新活動互補程度和平衡程度都處于比較高的狀態,則表明企業協同程度較高。
3.2.2 因變量。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為因變量。以往研究已經指出,企業申請專利數量、專利被引量、專利授權量、新產品數量以及新產品創造的經濟價值都可以用來測量企業技術創新績效[42-43]。盡管專利并不能完全代表企業創新產出,但是專利作為公開數據容易被獲得,且越來越多的企業出于知識產權保護的目的對創新成果進行專利申請。因此,國內外學者經常采用專利申請量來測算技術創新產出[25,41]。本文遵循以往學者的研究,使用企業每年發明專利數量作為技術創新績效的近似值。
3.2.3 調節變量。企業技術知識基礎多元度為調節變量。以往研究已經指出,技術知識基礎具有累積性特征。借鑒Krafft(2014)等學者的研究,本文利用企業5年發明專利申請數量來測算企業技術知識基礎,利用熵指數計算技術知識基礎多元度,并根據熵指數的可分解特性,將技術知識基礎多元度劃分為代表組間差異的非相關多元度和代表組內差異的相關多元度。具體計算過程如下:
首先,梳理并測算企業申請發明專利涉及的國際技術分類的部(技術覆蓋范圍最大,區分是行業間差異,技術距離最大),并計算分布在不同部的專利數量;接下來分析企業申請發明專利涉及的國際技術分類小類(技術覆蓋范圍較小,根據行業內具體技術領域詳細內容劃分,技術距離較小),并計算每一小類上專利分布的數量。
其次,根據測算專利分布結果,計算企業技術知識基礎總體多元度,公式如下:


公式中的pj代表的是企業申請屬于國際技術分類j的發明專利數量占發明專利申請總量的比例,j代表的是國際技術分類的部。
最后,計算企業技術知識基礎相關多元度,相關多元度與非相關多元度共同構成企業技術知識基礎總體多元度,那么相關多元度的計算公式為:

3.2.4 控制變量。為了控制影響企業創新績效的其他因素,本文選取了企業技術知識基礎規模、技術知識基礎廣度與企業年齡作為控制變量。
企業技術知識基礎規模指的是企業擁有技術知識積累存量[39]。一般而言,技術知識存量越多,表明企業知識元素重組經驗越豐富,對企業技術創新能力存在正向影響。本文利用企業5年發明專利申請數量進行測量。
企業技術知識基礎廣度指的是企業擁有技術知識元素數量[39]。該值越大,表明企業擁有的技術知識元素數量越多,擁有的技術知識資源越豐富,越有可能促進企業技術創新活動的開展。本文利用企業五年申請發明專利涉及的國際技術分類小類進行測量。
企業年齡。企業年齡越大,表明企業開展技術創新活動的時間越長,經驗越豐富,積累的知識元素越多,進而影響到企業技術創新能力。本文利用企業成立年份至2018年的數值來測算企業年齡,其中成立年份賦值為1。
表1列出的是各個變量的均值、標準差以及變量間相關系數。由表1可知,因變量企業技術創新績效均值為112.48,標準差為590.18,標準差遠遠大于均值,表明因變量呈現離散化狀態。從各變量的相關系數來看,變量之間相關系數較大。為了檢驗變量間是否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本文測算了各變量方差膨脹因子(VIFs),結果顯示VIF均值小于3,說明變量間不存在多重共線性。
本文研究的是企業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互補平衡效應對技術創新績效的影響,因變量技術創新績效為非負整數,且從表1中可以看到因變量的均值遠遠低于標準差,因而采用負二項回歸模型進行假設檢驗。同時,本文測算變量之間存在交互項,對交互項涉及的變量做中心化處理,解決自變量、調節變量與它們交互項相關性的問題。
第五,阿姨學員們經濟條件普遍不好,學習的動機非常簡單,就是多掙點兒錢,攢點錢還還債,攢點錢讓孩子上完學,始終是掙點錢就走的那種想法,沒有職業的概念,也沒有把自己的角色完全轉換,所以阿姨們普遍比較著急,急于上戶,急于掙錢。

表1 各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
表2顯示的是回歸檢驗的結果。模型1為僅包含控制變量的基礎模型。模型2—3在基礎模型上加入了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互補性和平衡性指標。回歸結果顯示:互補性對企業技術創新績效具有顯著正向影響;平衡性對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的回歸系數為-0.56,且在1%水平上顯著,表明平衡性對企業技術創新績效具有顯著負向影響。假設1和假設2得到支持。模型4考察了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互補與平衡的協同變量對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的影響。回歸結果顯示,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互補與平衡的協同變量的回歸系數為2.13,且在5%的水平上顯著,假設3得到支持。模型5—6檢驗了企業技術知識基礎相關多元度對獨立創新和合作創新互補性、平衡性與技術創新績效關系的調節作用。模型5回歸結果表明,企業技術知識基礎相關多元度與獨立創新和合作創新互補性的交互項回歸系數為-1.76,且在1%水平上顯著,表明技術知識基礎相關多元度負向調節了兩類創新活動互補性與技術創新績效之間的正向關系,假設4得到支持。模型6回歸結果表明,企業技術知識基礎相關多元度對獨立創新和合作創新平衡性與企業技術創新績效之間關系的調節作用不顯著,假設5未得到支持。模型7—8引入了企業技術知識基礎非相關多元度這一調節變量。回歸結果顯示,技術知識基礎非相關多元度對獨立創新和合作創新互補性與技術創新績效關系起到顯著的負向調節作用,假設6得到支持。從表中可以發現,企業技術知識基礎非相關多元度與獨立創新和合作創新平衡性的交互項回歸系數為1.25,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表明技術知識基礎非相關多元度削弱了兩類創新活動平衡性與企業技術創新績效之間的負向關系。

表2 負二項回歸結果

表2 負二項回歸結果(續)
基于知識理論,本文分析了獨立創新和合作創新互補、平衡以及二者協同效應對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的影響,并探究了企業技術知識基礎相關與非相關多元度的調節作用,運用負二項回歸模型和中國生物制藥80家企業2009—2018年發明專利數據進行實證檢驗,主要研究結論如下。
第一,企業獨立創新和合作創新互補性對技術創新績效起到顯著正向影響,但是獨立創新和合作創新平衡性負向作用于技術創新績效;同時,平衡與互補存在協同效應,且這一協同效應正向作用于技術創新績效。具體而言,企業開展一類創新活動時能夠促進另一類創新活動,即兩類創新活動之間存在互補關系,這一互補關系有利于技術創新績效的提升;但是,企業如果追求獨立創新和合作創新的絕對平衡,則不利于技術創新績效的提升。另外,企業在提高獨立創新和合作創新互補程度的基礎上,同時也可以適當提高兩類創新活動的平衡程度,實現獨立創新和合作創新互補與平衡協同效應,從而正向促進企業的技術創新績效。
第二,企業技術知識基礎多元度調節了獨立創新和合作創新互補平衡與技術創新績效之間的關系。技術知識基礎非相關多元度的提升,削弱了企業獨立創新和合作創新互補性與技術創新績效之間的正向關系,同時負向調節了平衡性與技術創新績效之間的負向關系,即在高技術知識基礎非相關多元度的情境下,企業獨立創新和合作創新平衡性與技術創新績效的負向關系減弱。另外,技術知識基礎相關多元度對獨立創新和合作創新互補性與技術創新績效關系的負向調節作用顯著;但是技術知識基礎相關多元度的提升對獨立創新和合作創新平衡性與技術創新績效的關系影響不大。原因在于:我國生物制藥行業技術處在一個快速發展的時期,與國外企業相比,我國生物制藥企業普遍規模小,投入的研發經費有限,部分生物制藥企業技術研發主要聚焦在單一核心技術領域,選擇合作創新也集中在單一核心技術領域范圍內。因此,企業技術知識基礎相關多元度的提升,擴大了屬于同一科學范疇的技術資源范圍,降低了獨立創新和合作創新由于資源有限性造成的內部競爭程度;同時,高技術知識基礎相關多元度意味著企業擁有更多的相關知識元素,可以幫助企業更好地識別同一技術領域外部新知識元素,降低了知識整合成本與難度。因此,企業技術知識基礎相關多元度對兩類創新活動平衡效應的調節作用可能受到企業發展階段及技術研發范圍的影響,在后續的研究中有待進行深入分析。
本文的研究結論為企業開展與管理技術創新工作提供了以下啟示:企業既需要構建獨立的創新體系,提高獨立創新能力,同時也需要重視合作創新工作,培養企業外部知識吸收和整合能力,從而提高企業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的互補程度;但是企業沒有必要刻意追求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的絕對平衡,不需要將技術資源均衡地分配在兩類創新活動上。除此之外,企業在追求高獨立創新和合作創新互補程度的情況下,可以適當提升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的平衡程度,發揮兩類創新活動的協同作用。另外,企業從自身技術知識基礎多元度特性出發,著手建立獨立創新和合作創新組合。當企業具備高技術知識基礎非相關多元度時,即企業擁有大量全新技術知識元素時,可以采取獨立創新的方式研發關鍵核心技術,同時對部分非核心技術領域,如未來行業技術發展的突破點,可以考慮采取合作創新的方式進行新技術的探索,為企業后續技術研發做好知識儲備工作。當企業具備較高技術知識基礎相關多元度時,表明企業技術資源分配相對比較集中,基本聚集在某些技術領域中,且技術探索深度較高,技術知識元素之間重疊程度較高,此時企業應當考慮的是加強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的互補程度,避免陷入技術自鎖狀態,識別外部技術發展的新方向,提高企業應對技術快速變革挑戰的能力。
本研究拓展和深化了現有文獻對企業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之間關系的理解,為企業有效開展兩類創新活動提供了理論和實踐支撐,但是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第一,本文選擇了中國生物制藥行業這一單一行業作為研究對象,并未包含其他行業的數據,行業之間技術創新存在一定差異,未來需要進一步收集更多其他行業數據進行對比研究;第二,本文僅考察了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活動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效應,后續研究可以考慮企業其他方式的創新模式,探索企業獨立創新與合作創新活動之間的相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