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道

我們之間遙不可及

浙江 沈 宏

小時候，在星空下聽奶奶講故事

奶奶都講天上的故事

星星和月亮的故事。

我說我要天上的星星

奶奶說：好呀，快閉上眼睛

奶奶就能摘下天上的星星。

等我醒來，天上的星星不見了

奶奶笑著說：那星星啊

讓宏兒在睡夢中吃掉了。

長大后，有無數次，我仰望星空

繁星點點中，那最亮的一顆

像極了奶奶的眼睛

現在，奶奶在天上

我在人間。

天地之間，遙不可及。

清明祭

一年中最值得懷念的時節

我成了另外一個人。

推開紗窗，鳥的獨鳴

帶著綿長的哀傷，樹枝低垂

雨快要落下來了。

我在陋室里枯坐，打開舊筆記本

仿佛打開時光的隧道：

他們永遠是我孩提時的模樣

過去的模樣。

每一頁都是一面鏡子

它能栩栩如生地映照：微笑

眼淚、關懷、團聚……

是的，我確認我去了另外一個地方

團聚了，又分別了。

否則

我的舊筆記本上，怎么會增加

那么多的重，怎么會將淚漬

粘在那么多的文字上

模糊得難以辨認。

某夜，走過海邊工地

聲音再響，也會被海風吹散

圍得人再多，也只是一小塊地的密集

新路朝著海邊延伸

昔日的荒蕪之地，如今

成了一片色彩斑斕的夜景

走近聚光燈下，一個中年男人連珠炮似的

發聲，讓夜晚有了些許的激情

舞臺上表演的美女們，手里的小玩物

不時地像變著戲法

那些赤膊的男人和穿透著裙子的女人

遠遠地站著

好像不敢輕易地向舞臺靠近

他們是一群把口袋里的

錢，捂得很緊的人

他們是來納涼的、消遣的、看熱鬧的

而舞臺表演是今夜，他們的另一場美夢

我看見舞臺的旁邊

有男人圍著夜宵攤喝酒吹牛

在他們的身后，是一片架起黑影的

工地和一片低矮的，燈光或明或暗的宿舍

也有被便宜，或者新型小家電

說服的年輕人和老人，

他們以好奇或惻隱之心靠近舞臺

在美女的手里交換著錢和物

這瞬間的滿足

被一首深情的情歌，再次烘托

水與火的總和（外三首）

貴州 王近松

寫到消防隊，燃燒的聲音

將我帶進水火的泥沼。

火災現場，火讓我們感到從未有過的冷

在縱深的夜里，燒毀家具、玩具

以及修復不了的記憶。

多功能水槍，反復噴向明火

試圖在大火中，去剝奪更多的記憶。

在夜里窺視火災現場

消防隊員要將火撲滅，除了自來水

還有浸透衣服的汗水。

他們奔跑，用急速的步伐

匯聚成流動的水聲。

即使一顆火星，也會讓整個夜晚

變得緊張。

這并不是一場搏斗

我們看見的希望，活潑亂跳的生命

是消防員用水和火相加的總和

雨夜

它們排好隊，像受過訓練的士兵

不慌不忙地，往下跳

飽受干旱的莊稼，在夜里解渴

雨水裝滿肚皮

雨中的桂花，在靜謐的夏夜

這無色的雨

拖給它一些彩色的夢

我和老師從十一樓下去

雨滴落在肩上，找到歸宿

雨后的街道，燈光和流水洶涌而過

鋪在地上的石頭，得到了歡樂

也失去了，沒有星空的夜晚

要下雨了

藍天白云都不見了

電鋸的喊聲

有一絲焦急

我想要下雨了

又想著，不會下

小朋友說

下雨時

天空哭得稀里嘩啦

哪有這么多淚水

我想，只有一種情況

藍天白云和烏云之間

有一場斗爭

想到這，我們之間

冷戰都過去了

我還難過什么

多肉

對于你，我多希望自己是

多肉，長在花盆中

替你掌握花盆的天氣

你要把花盆

放在陽臺上

那里有太陽，月亮

還有星辰

你要在旱季澆水

讓水聲，告訴我你的歡樂

也要在清晨

看看多肉

每一滴露珠

都帶著短暫在奢望

當綠葉擁有光芒（外二首）

安徽 石玉坤

當綠葉擁有光芒，那

亮潤的雀舌

會把時光婉轉成

一條清溪，生命

凝重的枝條，返著光

生活的葉子透出仁愛

塵垢的暗影，蟲眼

一片葉子的傷，剎那間

恢復了明亮和愛

奔波的腳步只需稍作停頓

疲憊的心就擁有寧靜

當一縷晨光移過花園，鳥鳴

呼應露水的心跳

在這一刻，人世

如此安和歡愉，微風拂過

綠葉，一枚一枚迎光顫動

像詩歌的身體節節嶄新

向日葵

踮起腳尖的等待

伸長脖子的翹盼

是因為愛嗎

一生只向著一個方向盛開

暮色中默默收斂內心

那些疼，那些執著

在今夜凝結

黃金的籽粒

嵌入金色的轉盤

你賜予我靜穆之美

一個方向的花

讓我懂得

擁有一顆屬于自己的頭顱

靈魂才會如此飽滿

一棵樹的初心

“一滴淚水里有漣漪”，當樹

倒下，樹樁像泥土

涌出的一滴濁淚

它的身體里有成長的懷抱

一圈圈年輪倒回去

中心的那個點就是青蔥的初心

當年是誰栽下這棵樹

六歲，我在樹下讀書，它的節疤里

有一張苛嚴的臉

九月的樹蔭，濃郁，像父愛

后來有無數個暮晚

我把它望認成夜歸的親人

飛鳥低于樹冠，斜枝高于蟬鳴

一棵樹的眺望

深遠像一本圣賢之書

懸掛的鐵鐘帶著光陰的寂靜

敲鐘人，長衫，黑布鞋

發有霜雪之色，語含春水之聲

鐘聲放飛鴿群，我是飛遠的那只

千里萬里，仍領受它的福蔭

相信有一天，我的心

也會長成一棵樹

盤根血脈，錯節骨骼

開枝散葉，有一個感恩的靈魂

不合時宜的雪（外一首）

湖北 邱紅根

用下雪的方式迎接我們

在春天，顯得多么不合情理

生活中處處充滿悖論

或許，這能作為我們解釋的唯一理由

一場盛大的雪

從經驗之外出發

在屋頂、樹枝，河流和大地上蔓延

它們不顧一切地燃燒

留下大地的情傷

給毫無防備的我們，帶來記憶的泥濘

今年的雪，一場不合時宜的雪

它舞蹈的姿勢

除了給詩人和畫家帶來靈感

此外，我不知道

還有什么更多的內容

并且，父親的麥子

鄉下的麥子，沒見過世面

正長身子骨兒

又怎能抵御這徹骨的寒冷

狗的愛情觀

歡歡的右腿骨折始于一次車禍

后來落下了終身殘疾

跑快了，一瘸一拐的

這似乎并沒給歡歡造成多大心理障礙

她依舊瞧不起許多狗

依舊有許多狗想和歡歡交朋友

在人類世界里

這簡直無法想象。我們看來

一旦殘疾就會掉價

就會主動降低擇友標準

我理解的狗狗愛情觀

不像人類一樣實際

附帶了一些物質化的前提

兩杯酒的記憶

吉林 東方惠

兩杯酒的記憶，沉入心底

最深的部位，相視而坐

一杯喝出天長地久

一杯喝出相知相惜

香氣纏繞酒杯，一個是我，一個是你

交杯酒飲了之后，就是一個整體

愛也有了更深的主題

一手敬天，一手敬地

握在一起，敬幾十年相逢的彼此

一間獨立的小屋

二人世界

飲下血濃于水的情義

另論

四川 蒲 葦

我們從未趟過愛河，很大程度上

源于不好的水性

摸不清深淵的底細，就在面頰上

妝點一絲難辨真偽的笑容

先打招呼的人，原諒了缺陷的視力

縱然隱含著傲慢和偏見的傾向

有時也暴露了一頭露水

秋波清涼，水暈一圈蕩滌一圈

相信未來的人，嘗試了苦盡甘來

大多時候，俗念的本意暗中切合了

挑剔的腸胃，和逆耳的勸慰

茶道（外一首）

廣東 青 銅

建盞的城郭

飄浮戈壁大漠的云煙

模糊了滇藏古道西風瘦馬的背影

歲月在咽喉棧道的峭崖

結出貪婪的果實

舌根處布滿苦澀苔蘚

耳鼻間，風塵嘈雜

能否封閉所有的門戶與天窗？

任由過往在壺中沉浮

我正襟危坐

口和心，握手言和

靜待走失的靈魂歸來

籮筐

赤腳走在田埂

感受泥土收藏烈日的余溫

腳下骨骼碎裂

我知道，巴根草經不起

一擔籮筐裝滿歲月的重量

此刻，山坳里的夕陽也在陷落

田野里棉花和稻香

撫育整個村莊，山梁

晚歸的牧童早已長大離鄉

堂前角落，籮筐布滿冰冷蛛網

佝僂身影點燃灶火

炊煙，開始在屋頂喂養月光

說起那些往事

甘肅 萬有文

我說，我睡過河岸

月光灑在清淡的臉上

或黑夜淹沒心靈的茫然

茫然四顧后，我看到的是

遠處的一盞昏暗的燈

這是多年前一直不能忘懷的一個景象

說的時候，其實河岸上什么也沒有

是荒草萋萋，是長出的幾朵小花

是一只鳥寂寞的連蹦帶跳

然后又叫上幾聲

聽者哪里能想到，當年的我

就是這樣走過來的

一路走過來，走到了有光亮的地方

撫摸一下，原來大地那么厚實

飲茶記

浙江 沈秋偉

茶湯里埋著幾年前的溫度

過去并未走遠

那些人和事還在水中彼此叫著綽號

茶里應該蕩漾著酒的秘藥

藏著儒學的橫空出世

龍山雖無風，太湖卻有浪

杯盞中蜿蜒一條故事的河流

它可能來自顧渚山唐時的雪

有茶經誦過的滋味

也可能源自壽圣寺的佛經

法師的笑容

正與杯盞中佛塔的倒影相映成趣

很多時候

很多時候，我手足無措

這世界有電，怯于觸摸

語言功能也近乎喪盡

日子繁復，不知該用何種語言

與它對話

很多時候，想一吐心思

向每一個路人懺悔

我不徹底的愛，不徹底的恨

我行止失當的排比

那些不很確切的隱喻和暗示

很多時候，我就這樣模棱兩可

把一個可愛的春天浪費在

春水蕩漾的季節

新的春天

不小心又到了春天

雖說桃花需要時間打扮

蜂蝶尚未穿好霓裳

舞臺還殘存著寒霜

許多人心里卻桃花已開

蜂蝶已亂飛

去年春天被疫情搗得血肉模糊

那么多花都沒來得及露出笑臉

今年的春天

總該讓人家綻放個痛快

但我心里還想留些空白

好讓那些沒有醒來的魂靈安眠

懸浮（外一首）

河北 董 賀

“我的孤獨是一座花園”

如是的虛無，恰是阿多尼斯

心境的真實，一百年

不，百年是太高的樓宇

每一年，只是一個樓層

或書頁的梗概，那些記憶

不是擁擠和喧囂的，而像一杯

白開水，存在于某個空間

是的，當你俯下身子

會發現諸多，重疊或相似的部分

而抬起頭，明天則被完全隱藏

你卻無比憧憬，它輕盈飛近

并銜著，弱小的閃電

院中

一層，又一層。我看著風

試圖揭開事物的外相。比如

粉紅的褲衫，和窗臺上一件

藍色的超人披風。比如院中

醬缸上失色的罩布，生銹的羊毛剪

和你，去年栽種的石榴樹

淡青色的芽苞，像你，在側身

與我談話。幽秘的，清新的

你閃動著眼睛，望著一只黃鶯

銜著碎線和殘羽，經過上方

——“好美啊，嫩黃的喙

和精巧的爪”

——“可是，這又多讓人失望

它連一聲啼鳴，都不舍得留下”

被風吹亂的云

吉林 趙廣梅

天上的云被風吹亂

找不到方向，不知道

向誰靠攏。就像生活中的

某些人，永遠都

站不穩自己的腳跟

直到天亮，云也沒摸到家門

他已經習慣過著搖擺的生活

冷氣流到來

哭訴著撲向大地

然后，通過草木借尸還魂

我變成云觀眾

看到它東游西逛的時候

告誡自己，活就活出自己的樣子

別以為拽著風的尾巴

離開了地面，就是天

海釣（外一首）

上海 丁衛華

浪花卷起的嬉鬧

一聲高過一聲

石墩的沉默或禁語

也無法避免港灣的暗流涌動

孤獨的小板凳

在平靜的海平面這隨風而動的漣漪

一起看漂浮的沉淪

寂寞的主人

用執著的深情垂釣這殘陽如血的黃昏

影子折射的單薄

與一灣之隔的石柱一樣

堅守遲暮，不愿老去

拐杖

黃山之巔

我用四季描繪的諺語

替你行走在夙愿的江南

當年的固執

我情愿一生的祈禱來懺悔

我相信醫學

但我更應該相信你的偏執和農事

如果當時緩一緩彼此的思維

先帶你看一看古長安的恢宏

和一生都想親自去拜訪的兄長

逛一逛你夢里常念叨的北京城

讓你領略一下黃山的奇松、怪石

此刻你就是那獨步天下的拐杖

可我再也摸不到它的滄桑

星星

內蒙古 無定河

每一粒星星

都是曾經膜拜的佛

總相信他們一定能看到

黑暗之外的大唐

后來明白了

天一亮，他們什么都不愿看

誰能看見

一片白雪覆蓋大長安

雨水（外一首）

廣東 龐清明

爽到歪的隱喻無往不勝：

屢被觸及的雨水

卡殼的復印機，斷鏈的單車

刷爆的微信，泛起煙塵

灰蟬噤聲，螞蟻怠工

雨水的改字液，雨水的調色板

雨水鋪展的地毯迎來

學子趕考，托福鯉躍龍門

周末的郊游再次爽約

雨水犯下過失罪

夙愿安排得絲絲入扣

跌落的發夾撈起一片海域

斜刺殺出酸雨的木馬

漂移的七星瓢蟲生成蘑菇云

也安頓過氣的歌者

廁身南方鄉鎮，若半仙

侍弄

像時光雕刻師，我總會

閑敲幾筆，縫合殘缺的舊夢

校正繆斯的日課，還疏懶的債

為緣，也為今世無憾

像農夫躬耕隴畝

揮汗毒日下，瞭望彩虹中

搭順風車，祈好收成

生怕背負五谷不分的罵名

像臨近正午的園丁

喚醒美的本分，迸發愛的活泉

為微型的景觀

截干蓄枝，施法自然

退守內在的空，侍硯弄墨

坐忘季節輪換，唱一段游子吟

哼一曲倍思親，搜索

靈感的引擎，像煉金術士

吹口琴的人

四川 王富祥

金屬的質地。清脆

像在晨曦中吐露出的一排絲線

每個晴天在屋后的山崗上吹出橘色遐想

玉米成熟的時候，就在院子里吹

琴聲，正是秋季抖落的鱗片

懸掛在房屋的每個角落

妹妹出嫁的那段時間

琴的心跡與喜悅不期而遇

你的音符，沒能擊中鄰家女孩的下懷

每年母親的忌日，后山坡上琴聲灑落一地

你一直跪坐著。你生活的全部支點

是拐杖，和口琴里倔強的這口氣

寒夜，致雪

四川 程 川

要經過怎樣的旅程

才能重回大地懷抱

寒流封住了每一道路口

你不得不喬裝打扮

雨，是你的前世

擁抱城市和田園

也無懼泥洼和懸崖

從夢的陷阱里突圍

你，輕輕地撣掉

抹黑你的最后一片黑夜

萬物無聲的曦光中

你著一身颯颯的白袍

景色，有些是虛擬的（外一首）

江西 林 師

是夜。閑來無事

端坐陽臺，托腮。抬頭看云

打一盆清水，收集月亮和星星

臨水照影

旁邊的盆栽，足蹈手舞

好像，要從水中撈月

風把夢想，吹得換了個情境

景色，有些是虛擬的

孤影在月光下

安靜出神

故事，情節一再演繹

原始

低處的草，無名氏

編撰的故事

口口相傳，多半是動人的

情節被一再演繹

隱喻。含糊，神神秘秘

無名小草置身事外

樸素，陪影子活下去

反復演繹的故事

虛構戲份，難以絕跡

在山中聽到喜鵲的叫聲

四川 許庭楊

在山中，一只喜鵲的叫聲

從眾鳥的聲音中脫穎而出

直抵我心中欣喜的部分

杉木樹的枝葉比日子茂密

喜鵲站在哪根枝條

像一道難解的數學題

好在喜鵲的聲音

渾厚，純潔，明亮

金箔一樣，撒滿我身體

其它鳥，比如麻雀

比如布谷鳥，以及畫眉

聲音嘰嘰喳喳

即使揉面一樣使力

也缺少粘合劑

只有喜鵲，隨便叫幾聲

大山里，就如有暖風吹過

樹木和青草，都敞開心

釋放令人沉醉的氣息

有些愛，已說不出口（外一首）

江蘇 曉 池

天邊的云一點點逼近

遠沒有擁擠的墓園沉重

緊貼著石碑的花低垂

有些愛，已說不出口

也看不清你的面容

凈手，焚香

擺上你平時愛吃的菜，還有酒

青煙升騰

讓我一次次流淚

這殘留的灰燼

甚是荒唐

看到火化后的父親，我哭了

父親臨終前，我沒有哭

只是緊緊攥著父親的手，父親

一聲不響地走了

靈堂前，我沒有哭

守著一匹白色布幔覆蓋下的父親

我把自己摁成一尊泥偶

和父親的遺體告別時，我沒有哭

我怕稍有點響動

就會吵醒熟睡的父親

父親的遺體被送進火化爐，我沒有哭

只是一遍遍想象

父親在火光中升天的樣子

火化后，捧著小小盒子里盛放的

幾根細細的骸骨

我哭了

表面現象

貴州 孫 捷

清晨的樹林用一場大霧

加重了小動物的敏感性

鳥鳴聲讓一只穿行在其中的松鼠

停止了準備起跳的動作

隱藏在自然中的力量無處不在

群山和我手里互相碰撞的石頭

大海上空正在滑翔的雨滴

果園中嘈雜呼應的各色花朵

日出會讓人明亮，同樣

大霧也會將道路變得寬廣

迷路者都喜歡贊美蒲公英

表面現象更能打動善感之人

選擇把頭探向季節之外的

將最先體驗枯萎的快感

我見過一些任性的人和花朵

某些力量仍在將他們推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