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魚宴

葛連豐

女 春風又綠松江岸，

男 喜訊飛傳杏花灣。

女 杏花灣有個青年叫張遠，

男 考上了縣里的公務員。

女 這一日攬月樓前人聲動，

男 好哥們為張遠擺宴慶升官。

女 眼見著日上正中天已不晚，

男 滿堂神兒到卻不見正仙。

女 眾人望眼欲穿把人盼，

男 張遠我等在門前心似油煎。

女 （白）停！

男 （白）咋的了？

女 要我說這戲唱的好有一比。

男 比啥？

女 張果老坐騎和你接吻——

男 咋講？

女 驢唇對不上馬嘴唄。

男 去一邊去，你才馬嘴呢。唱戲咋還罵上人了呢？

女 你讓大伙聽聽，怪我罵你嗎？大伙為張遠擺宴，這張遠明明就在這，你咋說正主沒來呢？

男 這你就不知道了，為張遠擺宴不假，可這正主還真就不是他。

女 我是越聽越糊涂了，給他擺宴正主還不是他？這咋回事兒呀？

男 想知道咋回事兒啊？咱們還得慢慢地嘮。

男 （唱）自幼喪父小張遠，

女 母親供他上學度日難。

男 歲月如梭，

女 時光荏苒，

男 張遠他上學，

女 上到初三。

男 眼瞅人生到了，

女 沖刺階段，

男 別人家后勤給養，

女 堆成了山。

男 張家貧困，

女 總是老三樣，

男 土豆白菜，

女 還有那蘿卜干。

男 張遠他懂事，

女 不挑不揀，

男 可懂事還不上，

女 身體欠的單。

男 身瘦弱像豆芽，

女 風吹都懸斷，

男 常熬夜臉蠟黃，

女 看得人心酸。

男 這一日張遠饑腸轆轆回家轉，

女 一進屋陣陣香氣就往鼻里鉆。

男 這香味就好像無數的小手在撓嗓子眼，

女 拽著人不由自主緊向前。

男 但只見一個小盆兒擺在桌當間，

女 燉好的小魚兒盛在盆里邊。

男 家里曬的辣椒紅艷艷，

女 園里種的小蔥翠又鮮。

男 紅紅綠綠魚里放，

女 讓人越看心越饞。

男 （白）娘，今天啥日子，怎么燉魚了？

女 啥日子也不是，今天娘打工掙著錢了。兒子，快吃吧。

男 誒！

女 小樹苗貪長怕干旱，

男 肚里沒油水人就分外饞。

女 小魚就著二米飯，

男 這滋味吃起來賽過當神仙。狼吞虎咽吃完飯一碗，

女 吃完一碗再把一碗添。

男 急忙忙接過這飯一碗，才發現母親還沒把筷沾。張遠我一下紅了臉，趕緊把魚推到娘面前。兒吃魚忘了把娘管，您快嘗嘗這魚，做得分外鮮。

女 娘小時候吃魚扎過嗓子眼兒，從此后一提吃魚心就把個翻。兒盡管吃來不要把娘管，你吃得香來娘的心里甜。

男 （白） 娘，你說的是真的？

女 （白） 當然是真的。

男 （白） 那我吃了。

女 （白）兒子，你吃吧！

男 張遠我摟過盤子碗，轉眼間風卷殘云碗凈盤也干，小肚造個溜溜圓。

女 （唱）從此后張家飯菜時有改善，

男 隔長不短我就能吃頓小魚解解饞。每次吃魚娘都躲挺遠，

合 漸漸的“娘不吃魚”印在心田。

女 歲月匆匆，

男 星移斗轉，

女 轉眼間初三到了高三。

男 這一天又吃小魚二米飯，

女 晚飯后上自習張遠去校園。

男 走半道我磨頭往回轉，

女 學習資料落在家里邊。（白）這高考都把孩子忙乎懵了。

男 急匆匆推開自家門扇，

女 小張遠一下愣在門前。

男 屋里頭剛吃過飯，

女 桌子還沒撿，

男 母親她坐在桌旁，

女 正用晚餐。

男 她碗里盛的是，

女 剛才剩的飯，

男 眼前是我吃剩的，

女 魚頭魚刺一小盤。

男 母親她嚼著殘羹，

女 正要下咽，

男 這情景像魚刺，

女 扎在心間。

男 一下子明白了娘養家有多苦，娘供我上學有多難。一頓小魚在別人啥都不算，可這飯娘不知精打細算多少天。“娘不吃魚”是在把兒騙，只為了讓兒多嘗一口鮮。娘啊，娘為兒操碎肝和膽，全不顧自己苦熬風霜一年年。晚風吹娘的發絲亂，粗布衫難擋娘的腰己彎。娘心血養壯男兒漢，只留下蒼蒼白發瘦弱的肩。張遠我心似刀剜淚珠成串，雙膝跪在娘面前。娘，您保重身體等著我張遠，總有一天我把最好的魚宴擺在娘面前。

女 小張遠牢記誓言刻苦把書念，

男 終迎來魚躍龍門這一天。

男 （白）蒼天不負有心漢，張遠大學把書念，畢業考上公務員，管漁政專門負責縣里大小水面兒。

女 哎呀，這可是個肥差。管漁政手里實權攥，養魚的都得把他臉色看。

男 你算是說對了，就因為這工作有里有面兒，想給他擺宴的排成了串兒。

女 那最后誰擺的這個宴啊？

男 擺宴的名叫王老萬，那是縣里的頭號大魚販，這小子心眼賊多，腦瓜夠轉兒，不知道他從哪得知的張遠的心愿，非得要為張遠和張母擺這個全魚宴。

女 升官宴，

男 圓夢宴，

女 兩宴合成全魚宴，

男 車聲喧，

女 人聲歡，

男 不見張母到樓前。

女 接人的小車跑了好幾遍，

男 都說老人家一早就出了杏花灣。

女 電話不通人也不見，

男 張遠我心里急得像油煎。

女 眾人心急火燎正把人盼，張母她姍姍來遲到樓前。

男 （白）娘，不說好的早上去接你嘛，你這是去哪了，可急死我了。

女 麻煩人家干啥呀？我這輕手利腳的，正好我還有點兒別的事兒，一早上我就搭你三叔的三輪子來了。

男 哎呀，你說你坐那玩意兒干啥啊，行了，快上樓吧，大伙都等著呢。

女 正主駕到馬上就開宴，

男 大家伙眾星捧月進了包間。起菜了！

女 王老萬屋里一聲喊，

男 服務員走馬燈似地把菜往上端。

女 名副其實的全魚宴，

男 除了魚還是魚一點兒雜樣都不摻。

女 管漁政的吃魚，這魚肯定少不了。

男 那還用你說，這魚海了去了。

女 那都有啥魚呀？

男 你聽我跟你說。（數板兒）鰱子、島子、穿丁子，懷子、刁子、斑撐子，沙丘子、鯉拐子，葫蘆片子、七星子，白漂子、黃姑子，青根棒子，紅眼燈子，山鯉子、細鱗子、草根棒子，嘎牙子，麥穗子、柳根子、泥了勾子、鯽瓜子，沙姑鱸子、紅尾巴梢子、紫泥肚子、扁擔勾子，生魚片最好吃的的是黑魚棒子，撐死老爺的是茄子燉鲇魚球子。

女 各種魚讓人眼花繚亂，

男 轉眼間碗摞碗、盤摞盤，盤盤碗碗，碗碗盤盤桌上摞成了山。

女 張大娘坐在座上看傻了眼，這些魚得花多少錢？

男 聽此言王老萬笑得無比燦爛，這桌魚整花了三千三百三。

女 （白）啊？花這么多啊？

男 （白）只要您老高興，花再多我也愿意。

男 酒宴上你敬酒、我夾菜，

女 場面別提多溫暖，

男 這個媽，那個娘，

女 叫得都分外甜。

男 母親她酒席之上露笑臉，張遠我一旁心里別提多舒坦。一桌魚宴圓了我心愿，不枉母親為我辛苦那么多年。（白）娘，好吃不？

女 好吃好吃，想不到這輩子第一次下飯店，就上了這么一個大館子。

男 只要你愿意吃，咱們以后還來。

女 那哪吃得起呀，這一頓就造去了我半拉家底兒，要再吃呀，你娘就得住露天地兒了。

男 娘，你咋也學會開玩笑了？（唱）眾人聞言笑得差點把氣咽，叫一聲老媽媽你真會笑談。你兒子把這全縣的水族管，想吃魚哪輪到你老來花錢。

女 張大娘聽此話收起笑臉，顫巍巍懷里掏出一沓錢。謝謝大伙請我吃著全魚宴，今天這飯必須我買單。今早我搭車去把豬賣，這是那賣豬款整整四千元。要不夠老太婆我再回去湊，這桌飯決不能讓你們花上一分錢。

男 屋里人聞言全都傻了眼，

女 你瞅我，我瞅你半晌無言。

男 眼前景急壞我張遠，母親她一反常態為哪般？娘啊，是這魚宴不對味，還是為兒哪里不周全。您老盡管罵來盡管怨，千萬不要憋在心里邊。

女 （白）兒子，你想哪去了？為娘我當年把那殘羹咽，為的就是我兒出息的這一天。魚宴鮮來我兒孝，為娘心里怎能不喜歡？可娘知這世上沒有白吃的飯，沒有伸手白拿的錢。想當年我雖吃的是殘羹和冷飯，可我腰挺得直來覺睡得安。可自從大伙要請為娘吃全魚宴，你知我多少個夜無眠？大伙爭著把魚宴辦，無非是敬你手中這點權。我有心不吃這全魚宴，怕辜負兒的好意你心寒。可我吃了這全魚宴，更怕我兒的路走偏。思前想后主意定，這頓飯老太婆來買單，我請大伙嘗嘗鮮。

男 （白）娘——

女 （白）兒啊，如果你真心把娘孝，娘的話你就記心間。不該拿的咱不念，不該吃的咱不饞。不該占的咱不占，不該貪的咱不貪。娘不指你官多大，娘不盼你掌多大權。兒正氣娘吃啥都是全魚宴，你的腰不直娘吃啥都不鮮。娘賣豬換一頓這全魚宴，為的是我兒清清白白活在人世間。

男 娘——一番說得我滿面羞慚，啥是孝啥是順今日心了然。孝順不是這全魚宴，他是讓母親面對蒼生無愧顏，坦坦然然無掛牽。娘，你放心吧，兒永遠記著這一頓全魚宴。

女 這正是——母愛深似海，母恩重如山。兒若真心把母孝，人間正道莫走偏。

當代曲藝作品中，有不少反腐倡廉題材。尤其是黨的十八大以來，反腐倡廉成為文藝創作聚焦的重大主題，涌現出一批曲藝佳作，獲得第六屆“包公杯”全國反腐倡廉曲藝作品征集活動一等作品的《全魚宴》就是其一。作品以二人轉的藝術表現形式與反腐倡廉的內涵相結合，取材于“吃魚”這一生活小事，從小角度反映了反腐倡廉這一重大主題，賦予了深刻的教育意義。構思獨具匠心，避免了以往該類題材生硬說教的弊端，寓理于情，刻畫了一位識大體、明大義的母親形象，將孝與廉巧妙、有機地結合在了一起，歌頌了人間大愛，弘揚了中華傳統美德。該作品語言生動，細節感人，為打造成觀眾喜聞樂見的優秀曲藝作品奠定了良好的文本基礎。

（點評人：中國曲協副主席、二人轉表演藝術家 閆淑平）（責任編輯/鄧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