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

微笑刺客

2022-01-20 23:20:17曹軍慶
野草 2022年1期

曹軍慶

他的笑容真天真啊。現在,還有哪個男人能有這么干凈這么動人的笑容呢!朱能鏡因為這個笑容叫他天真男孩,下象棋的那些人中,也有人叫他微笑刺客。我們縣里有個作家姓周,名叫周望東,有一天周望東也在濕地公園看到他了,并為他的笑容所震驚,情不自禁給他取名叫任我笑。

金庸小說里有個人物叫任我行,周望東隨口就叫他任我笑了。

那天,周望東用手指著他說,“你笑得這么無拘無束,這么天地無私,不如就叫你任我笑吧。”

任我笑望著這個指著他,正在對他說話的人,依然笑著,他沒吱聲,但是他眼神清澈。

從此,這個浪跡在濕地公園的流浪漢,也有了自己的名字。每個在濕地公園游玩的人,現在都叫他任我笑。

任我笑的特征就是那不變的笑容,而除了笑容,他身體的其他部分,怎么看都像是拼接組裝出來的。他頭發長,長時間沒理過,也沒洗過,由著它亂紛紛地披掛著,還一綹一綹地打著結。從遠處看,那個腦袋就像是從垃圾堆里撿到的一只燈籠,周邊掛著絲絳,然后隨意地裝在脖子上。至于服裝,也是五花八門,他上半身穿著冬天的灰色羽絨服,整個半截身子還停留在寒冷的冬季。下半身卻穿著藍色的薄運動褲,褲縫處貼著一長條白線,仿佛已經來到了夏天。

都是撿來的東西,衣服也好,鞋襪也好,甚至他的軀體器官也好,都像是從哪里胡亂撿來的,胡亂裝在一起了。上半身跟下半身不搭,這里跟那里不搭,看著古怪,總覺得哪個地方不對勁。撿著什么穿什么,四季在他身上從來都不分明,他也從不在乎冷和熱。

他是個突然出現的流浪漢,不知道他從哪里流浪來的,他幾乎很少說話,后來他開口說話了,口音卻是謎。人們很難分清他的口音,就像著裝一樣,他的口音也拼湊了諸多雜七雜八的東西。他一定到過許多不同的地方,每到一處地方,他的口音都會有一點點變化。就像一株植物,在這里被人剪去幾根枝條,在那里又新長出了幾根枝條,但是變來變去,好像還在南方。他的口音無疑是一株南方植物。

任我笑一來到我們縣城,就看中了濕地公園這個地方,日夜在此出沒。

這兒人多,有跳舞的人,有鍛煉身體的人,還有下象棋和閑坐的人。

朱能鏡退休后常來此地閑坐,他瞧不起很多人,上班時,他瞧不起同事,退休了,他瞧不起那些跟他年齡相仿或比他年長的老頭老太太。他退休前在公安系統工作,先后在四個鄉鎮派出所任職,退休時是副科級。朱能鏡此生看到過很多事情,也經歷過很多事情。長期辦案,讓他能夠了解諸多表象背后的事情。因此自視為聰明人——他有資本痛恨愚蠢。雖不曾在縣城工作,卻可以瞧不起縣城里的人,他認為城里人跟鄉下人差不多,有些甚至比鄉下人更愚蠢。

在公園里下象棋的那些人,更是烏合之眾。他們爭吵不休,動不動起內訌,相互攻訐,面紅耳赤地互相對罵。可是要不了多久,又和好了。朱能鏡不入他們的圈子,從不下棋,也不去觀望。他熱衷于閱讀手機,在這一點上,他和年輕人很相像,這個時代,聰明人不必閱讀書籍,只閱讀手機就夠了。

他真是一刻也離不開手機,眼睛都看壞了,不得不配了眼鏡,每隔幾小時,還得往眼睛里滴幾滴眼藥水,以緩解干澀或無端流淚的癥狀。每次滴眼藥水,他都要仰望藍天,就像是在承蒙上天的恩澤。手機里有知識,有關于這個世界最通透的詮釋。世界是什么,這個世界怎么樣,手機能回答所有疑問。小到個人疾病如何防治,保健食物如何選擇,大到世界局勢如何變化,只要一部手機就能無所不知。

但是,朱能鏡進一步確認,如果你要獲得知識,或者不如說你要獲得真相,那么,你就要找到路徑。你需要和你的手機融為一體。讓手機成為你大腦的一個部分,成為你記憶的一個部分。不是你改造手機,而是手機改造你。不是你和手機相互改造,而是你和手機相互印證。你的記憶,你的認知和你的腦子,跟你的手機一起熔鑄,這并非實驗,而是現實。被你拒絕的東西,你的手機將屏蔽它們,而你接受的東西,你的手機總有辦法源源不斷地推送給你。

這是朱能鏡退休后的生活體驗,他生活在數據中,被開了天窗,還不止一扇天窗,他被開了很多扇天窗。突然間,他甚至覺得前半生算是白活了,居然有那么多事情他不了解,或者只是一知半解。

直到現在,他才非常幸運地從手機里找到了人生真諦。他開始相信某些陰謀論,那些被視為陰謀論的論調,很可能才是至高無上的真理。他樂此不疲,在手機提供的汪洋大海里暢游不止,他為新近發現的那些島嶼、沉船和暗夜里的星光而著迷。

許多事情,我們這個地方的人都還一無所知,都還蒙在鼓里。那些下棋的人,他們什么都不知道,比如本·拉登還活著,那個被打死的本·拉登只是本·拉登的替身。這個難道沒有戲劇性?那一群行尸走肉,他們哪會管這個?

還有911,也是美國政府所為,是為發動一場戰爭制造的借口。美國政府本來有能力也有時間擊落被劫持的客機,卻故意讓它們撞上世貿雙子塔,想想看這是為什么。

希特勒還活著,這太驚人了,他就住在南美一棟鄉下別墅里,在那里頤養天年,而在柏林地下室自殺的那個希特勒也只是他的替身。

拜登大選之所以贏了特朗普,是因為使用了選舉機器作弊,作弊機器制造商在德國的法蘭克福,已經被美國特種部隊一鍋端了。

天哪,這些令朱能鏡目瞪口呆,原來是這樣!以前我怎么不知道。

此外,還有其他一些事情,國內國外的事情,明星富豪的事情。太多真相蜂擁而至,朱能鏡像個得道者,像個寶藏發現者,所有的寶藏都在手機里,手機像極了空曠幽深的藏寶洞,他一頭扎進去了。每次深度閱讀,都有新發現,都有新啟迪。于是,他比那些下棋跳舞的同齡人和年長者有了優越感。他一下子就比他們更有知識了,知道得比他們更多,也了解到了更多鮮為人知的內幕。

一個懷揣著絕密內幕的人,就像一個懷揣著金幣的盜賊,或者就像一個舉著火把趕路的夜行者,內心必然會有高人一等的驕傲。

朱能鏡看手機看累了,累得實在不行了,就要滴眼藥水。當他仰起頭,翻著白眼,往眼眶里滴著藥水的時候,就又像是受到了天啟,看到了新的真相。仿佛眼里流著的,不是滴入的眼藥水,而是正在淌出幸福喜悅的淚水。

他低下頭,真想跟身邊嘈雜的人群分享他所知道的事情。這種分享,有點像富豪對窮人布施,包含著垂憐和悲憫。

可是,沒人理睬他。

有幾次他試圖發表演講,他從折疊小凳上站起身來,高聲叫著說,“你們知不知道,本·拉登還活著呢。”

依然沒人理他,更沒有一個人圍過來。他的聲音迅速沉寂下去。下棋的人照常下棋,跳舞的人照常跳舞,大家眼皮也不抬一下。很可能還有人把他當成了瘋子,但是,即使真有人把他當成瘋子,好像也沒人當真。

熟悉他身世的人,倒是在傳一些小話,說他一生不如意,雖念過大學,在官場上——公安系統也算是官場吧,混了一輩子,也沒混出名堂。臨到末了,都已經退休了,是不是還想弄出點什么動靜。看他那樣子,急吼吼地想演講,想傳道的樣子,簡直像個小丑。

朱能鏡不知道人家在背后議論他,他顯得沮喪,深深感受到懷才不遇的痛苦。他滿腹經綸啊,猛然間知道了太多秘密,知道太多被反轉了的知識,卻無處講述它們。

他可憐自己,更可憐身邊這些愚昧的人。網上有人說,縣城里的人都在混吃等死,難道不是這樣?難道不是在說他們?他們碌碌無為地活著,從來不關心世事。我呢,我也是縣城里的人,可是唯有我胸懷世界,放眼全球。

這么一想,仿佛又得著了安慰。他的眼睛離開手機,鄙夷地望著那群下象棋的人。

也就在這時,他看到了任我笑。

應該是周望東在朱能鏡之前發現了任我笑,并且已經為他取好了名字。朱能鏡此時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在初次看到他的這個陰郁的上午,朱能鏡同樣被他天真的笑容所震撼,所以他脫口叫他天真男孩。

朱能鏡勾著手指讓他過來,“來來來,天真男孩過來坐會兒。”

任我笑懵懵懂懂地過來了,臉上還是掛著笑容。

“你知道嗎?你天真的笑容讓人心曠神怡,看上去暖融融的。”

他讓他坐下,任我笑就盤腿坐在地上。

“我告訴你一件事,你信不信,本·拉登還活著。”

他開始給他講故事,任我笑安靜地坐著,安靜地聽他講,他就這樣成了他的聽眾。他是他的第一個聽眾,他是糊里糊涂坐下的,什么也沒聽進去。

可是,畢竟朱能鏡有了聽眾,有了聽眾,才可以講話。他講了一個漫長的故事,比美國大片還狗血,還跌宕曲折。他從本·拉登的家族講起,講到阿富汗,講到前蘇聯,講到沙特阿拉伯伊拉克和巴基斯坦,講到白宮和白宮作戰指揮室。

朱能鏡講了整整一個上午,這是他退休后過得最充實最美好的一個上午,他充分體會到了那種類似于布道者的圓滿和成就感,或者類似于領導對下屬講話的那種滿足感。他分明在講故事,卻又不是講故事,總之就是講話。不管怎么說,是他在講話,而不是他聽別人講話。畢竟在這一生里,從前總是他聽講話的時候多,而能輪到他講話的時候幾乎沒有。

任我笑很配合,反正叫他坐著,他就坐著,他的笑容就像面具,自始至終沒有摘下。前面說了,他什么也沒聽懂,什么也沒聽進去,很可能他還在笑容那張面具背后打瞌睡。不過呢,即便如此也無人知曉,換句話說也不重要。

到時間了,朱能鏡該回去吃午飯。吃過飯,他順手把沒吃完的剩飯剩菜裝在塑料盒里帶來了。這是個隨機行為,不在計劃當中,但卻做了件好事。他是臨出門時,才想起把剩飯剩菜帶給流浪漢。

他到處找任我笑,沒想到他也在下棋。

下棋的人在吃午飯這會兒有點人手不足,老手們還沒來,坐在輪椅上的老高已經等了很久,他技癢,卻沒對手。旁邊倒是有幾個人,都是平素里只看不下棋的主兒。

任我笑站在不遠處,臉上事不關己地笑著。老高突發奇想,揮手叫他,“來吧任我笑,你會下棋嗎?跟我殺一盤。”

他沒反應,不知道坐輪椅的那個人在叫他,誰會叫他呢,他轉過頭去,看著護堤外面的河水。

“叫你呢,你叫任我笑嗎?對的,就是叫你,任我笑快過來,跟我下盤棋。”

坐輪椅的人在向我招手呢,任我笑這才遲疑地走過來。

“會下。”任我笑說,他口音雜,但是老高能聽懂。

棋盤早擺好了,老高讓任我笑紅棋先走。任我笑還是笑著,每走一步棋,就抬起頭來亂瞅一通,壓根不管老高怎么應對,就像是胡亂在走,毫無章法。但是才走了二十幾步,就把老高將死了。

看棋的人和老高還沒看出門道,黑棋分明就將死了。

老高臉通紅,又嚷著下第二盤。

朱能鏡剛好拿著剩飯剩菜來了:“先吃吧,吃完飯再下。”

任我笑接過飯菜,用手也用筷子一并往嘴里扒。邊吃飯邊下棋,這一盤回合更少,才十幾招又把老高將死了。別的棋手陸續到了,任我笑站起身,把位子讓出來,對面的老高,臉早成了紫色。

朱能鏡帶飯給他吃,是施舍,也是獎賞。說到獎賞,實在要感謝他一上午,竟能安靜聽自己講那半天話。

可是在別人看來,這是一樁愛心善舉。

任我笑也一戰成名,流浪漢居然是個象棋高手。下棋的人都在暗地里叫他微笑刺客,老高并不弱,卻被他三下五除二干掉了。于是,因為他的笑容,因為他的殺手本色,他們便都叫他微笑刺客。

此后,他卻很少有機會再下棋了。人家都不愿意跟他下,也不讓他下,只在萬不得已實在缺人手時,才讓他頂替一兩盤。每次頂替,當然,贏棋的也總是他。

他有個習慣,每走了一步棋,必然會抬起頭來,眼睛往四處亂瞅。還繼續笑著,完全不管,也不在意對手如何冥想。等人剛走完,他馬上快速走出下一步,接著又抬起頭來,又眼睛往四處亂瞅。有人將他的這一態度,看成是蔑視,沒把對手放在眼里。也有人認為,他腦子里裝滿了棋譜,無需思考,就能應對各種棋局。他不需要死盯著棋盤,所以他有時間到處亂瞅。但是跟他下棋的人會很不高興,覺得受到了羞辱。

這樣一來,雖然任我笑棋下得好,很多人還是罵他。他們罵他臟,罵他臭。盡管他有標簽式的笑容,可是說到底,他還是太臟了。

白天,他像個鬼魂一樣游蕩,人們猜想,到了晚上他睡在哪里。睡在詩仙亭里面的長椅子上嗎?還是睡在花叢下面的泥地上?他總得睡在哪里,總不能站著睡覺吧。睡在草上?睡在石頭上?沒人見過。他在哪里洗澡呢?是不是他從不洗澡?每天最早來到公園的人,忽然間就看到他了,根本不知道他是從哪里晃出來的。

朱能鏡拉著他說話,好像只有他不怕他臟。

他說:“你別跟他們下棋,他們不是真罵你臟,他們是罵你不識時務,不懂事,罵你下棋態度不好。你不會裝,不明白要裝得謙恭些,他們當然要罵你。”

任我笑不知道他在說什么,他聽不懂這些話。

“我臟。”他承認道。

朱能鏡說:“我還是跟你講點別的吧,”他說,“今天我來講講拜登和特朗普。”

他們兩個人,在我們濕地公園里,構成了一種奇妙的關系。人們注意到了這種關系,這種奇妙的關系,卻又是一種溫馨的關系。朱能鏡正在給任我笑灌輸各種新奇的知識,向他講述世界大勢,或者講他對世界大勢的最新研判。但是聽者永遠一無所知。他這是在對牛彈琴嗎,他可不愿意這樣認為。任我笑只是他的一個聽眾,一個聽眾可以生二,二能生三,三則生萬。

事情恰恰就是這樣發生的,有一天朱能鏡正在跟任我笑講希特勒,坐在輪椅上的老高突然插了進來。

“你別說希特勒,那太遙遠了,你就跟我們說說蘇萊曼尼吧。”

老高是從下棋那群人里,搖著輪椅過來的,他中過風,做過國營工廠的車間主任。看來他即使在下棋,也還一直豎著耳朵聽朱能鏡講話,他肯定跟他產生了共鳴,才會過來向他請教。

這時老吳也過來了,老吳天天練單杠雙杠,練得很棒,能在單雙杠上翻轉好多次。聽說他老婆比他小二十多歲,他因此特別焦慮,好像只有練好了身體才能配得上她。

“對呀,和我們說說蘇萊曼尼吧,到底是美國人殺了他,還是以色列人殺了他?”

唱紅歌的老沈也過來了,老沈說:“這還用說嗎,當然是美國人殺了他。”

還有踢毽子的老胡扭秧歌的老許和往樹干上砸自己后背的老舒也都過來了。

老許說:“表面上是美國人,背后一定是以色列人干的。”

“你有什么證據?”老胡說,“以色列那么小的國家,敢跟伊朗干?”

“還是聽老朱說吧,”老舒說,“他說起來一套一套的。”

怎么就來了這么多人呢,這些人說來就來了,太讓朱能鏡意外了。之前的功課沒有白做啊,想想看,想想看,哪怕我以為只是面對任我笑一個人在講話,實際上呢,也還是有另外很多人在偷偷聽我講話,難道不是?只要我在講話,就一定會有人在聽。他們這些人,難道不是跟過去的我一樣嗎?雖然身處在縣城里,卻也想知道更多外面的世界。

“好吧,那我先跟你們講講摩薩德。”

這里終究變成了小小講堂,變成了沒有圍墻敞開著的講堂,朱能鏡是主講人。還有人在陸陸續續加入進來,任我笑只是個可有可無的人,這才是他的原形,因為他身上臟,人們斥責他,叫他滾開,滾得遠遠的。

任我笑真就不聲不響地滾開了,他走開時的樣子像是一個夢游者,一腳高一腳低。但是朱能鏡的目光還在追蹤他,他走到哪里,朱能鏡的目光就跟到哪里。

那回,朱能鏡帶了飯菜給任我笑,之后開始有人效仿,也帶飯菜給他。

有愛心的人多不勝數,多余的飯菜倒掉也是倒掉了,不如做點善事,送給他吃。任我笑來者不拒,送什么吃什么。

可能是食物太雜或變質了的緣故,也可能還有別的緣故,任我笑這天病倒了。

朱能鏡來到公園,發現他倒在地上昏睡。任我笑這一睡,居然睡了一天一夜,他面紅耳赤,頭上滿是汗珠,好像還在發燒。

來了個大姐,她說:“他在發燒。”

朱能鏡說:“燒得還很厲害。”

大姐把手伸出去,放在他面龐上方,并沒有真貼到他皮膚上去,保持著半寸距離,就那樣隔空試了試。

她說:“是高燒,得吃藥,不吃藥會出人命。”

大姐也是個有愛心的人,有愛心的人到處都是,她有菩薩心腸,回去拿來了退燒藥和感冒藥。朱能鏡幫著她,扒開任我笑的嘴,把藥灌進去。

大約過了半天,任我笑痊愈了。他站起來走動,明顯有些虛弱,但站得穩,能走路,他走下護堤,走到河邊去了,站在那里,觀看人家釣魚。

朱能鏡感謝那位大姐,他說:“你救了他一命。”

大姐客氣著說:“是他身體底子好,藥到病除。”

又說:“不過是些常備藥,家里都有的。”

次日,大姐又帶來些消炎藥和抗病毒藥,她說:“讓他再鞏固下。”

任我笑看都不看,將藥片扔進喉嚨。大姐的閨蜜同伴見狀,也拿來了一些補充維生素和增強免疫力的藥,她們都有醫療保險,到醫院去開藥不用自己掏錢。有些藥拿多了,放在家里成了過剩藥物,有些藥過期了,不得不扔掉。

現在好了,可以把即將過期的藥送給任我笑。大姐的閨蜜說,這些藥無害,可以幫助任我笑增強體質。在外面流浪的人,體質太重要了。就像從前送飯菜給他吃一樣,這會兒送他吃藥的人也多起來了。他們都是好心人,朱能鏡剛開始還在手機備忘錄上記著,誰誰給他吃過什么藥。

可是,接下來他根本就沒辦法記錄。

給任我笑喂藥吃的人實在太多了,真是記不過來。有可能一轉眼,就有人把藥放在他手里了,朱能鏡又不能時時守著他,即使守著他,也總有打個盹的時候吧。任我笑反正不會拒絕,他不管拿到什么藥,都往嘴里扔。就像在旅游景區,游客向動物投喂吃的東西,在山上投喂猴子,在水族館里投喂鯨魚海豹。跟那種情景很相像,來到公園的人也在向任我笑投喂藥物。他們懷著各種不同的目的和動機,有的人是想幫他防治疾病,有的人是藥物即將過期了,擔心浪費,另有人是在他身上試驗藥的效用。還有一些人調皮,好玩,甚至是懷著惡意戲耍流浪漢。

都有什么藥啊,種類繁多,雜七雜八,什么都有。

藥的品種跟投喂藥的主人有關系,一般是投喂的主人得過,或是得上了什么病,手上剛好就會有什么藥,也才會投喂什么藥。比如有治感冒的藥,治痛風,降血脂,補腎,治前列腺,治偏頭痛,治婦科病,治眼病,治心絞痛,速效救心丸,甚至還有治癌癥的藥,林林總總,五花八門。

朱能鏡為任我笑捏著一把汗,他害怕,正常人吞下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藥會怎樣呢,會不會被毒死?他像只白鼠,一只試驗藥物療效的白鼠。事實上任我笑的確闖過了很多關口,在他身上多次出現過極其危險的癥狀,出現過暈厥昏迷抽搐和休克,最可怕的情況是他似乎馬上就將死去。

但是每一次,他又都化險為夷,可能不同藥物在他體內所產生的作用在相互抵消。某些藥物對他可能是致命的,而另一些藥物卻又可以抵抗并化解那些藥物。這其中的道理朱能鏡永遠也弄不明白,他只知道任我笑好多次即將倒下,卻又神奇般地挺過來了。

盡管如此,他還是非常厭惡人們向他投喂藥物,他對此相當不滿,一直在想辦法阻止他們這么做。太無聊了,太無恥了,你們對這個人缺乏最起碼的尊重。他叫嚷著,可是,不管他怎么叫嚷都沒用,因為壓根就沒人聽他的。

但他還是堅持勸大家,他很有耐心地說:“任我笑不是病人,不需要吃藥。”他又說:“任我笑是個人,不是馬戲團里向你們表演節目的動物。即使他是馬戲團的動物,你們也不應該這樣對待他。”

大家應該還是部分認可了朱能鏡的勸阻,公開的大規模投喂明顯減少了。只有極少一些人,選擇避開朱能鏡的阻攔,偷偷地零零星星向任我笑投喂藥物。相對來說,較之過去,危害還是降低了很多。

那位大姐——也就是治好了任我笑感冒發燒的那位大姐,她之后沒有再向他投喂不相干的藥物。可是她這樣請求朱能鏡,她說:“請允許我在他身上試試這種藥,我想知道這種藥不同劑量的不同藥效。”

說著,他讓朱能鏡看了看她掌心里的藥,她告訴他,她是憂郁癥患者,有嚴重的睡眠障礙,按照醫生所開的劑量吃藥,她還是睡不著。她想知道,一個成年人吃下多少,才能正常入睡。

朱能鏡認為她是個正派的大姐,她沒有私自投喂,而是先請求他允許。她這么做比較有教養,有鑒于此,他就答應了她。

大姐感謝朱能鏡,把她睡前服用藥物的劑量增加了三成,然后交到任我笑手上,任我笑一梗脖子吞下去了。

那是個晴天,太陽朗照,任我笑不一會就睡著了。他站在護欄旁,站在陽光里,就那樣倚靠著河水護欄沉沉地睡去了。

大姐吃驚地望著他,流著眼淚說:“我可真羨慕他啊。”

那件事就發生在朱能鏡眼皮底下。

其他的事,朱能鏡就沒法知道了。比如另一天,任我笑不知道吃下了什么藥,他一定是吃下藥了,因為他突然蹦了起來。像個瘋子,他瘋掉了,一蹦老高。他的身影,在公園的花叢草木間一縱一躍。朱能鏡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其他人也沒見過,他身形矯健敏捷,蹦過去,又蹦回來,又蹦過去,又蹦回來。他腮幫子緊繃著,牙關緊咬,嘴角抖動著,他再那樣子咬下去,差不多能把自己的下巴咬穿。

他又蹦了起來,往公園那頭狂奔。

朱能鏡在他的講堂上,正在大發宏論,來聽他講話的人比過去更多了,很多人對他所講的內容深信不疑。他們都伸長了脖子,表情莊重。

也就在這時候,他們發現了任我笑的異常舉動。

“發什么神經。”朱能鏡說。

坐在輪椅上的老高沉思著說:“他是不是發情了。”

“發什么情?”

“就是發情了,”老高接著說,“跟貓子叫春一樣,跟狗子跑草一樣。”

朱能鏡這才恍然大悟。

“哦,可能是發情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發情了呢?”

“我估計,”老高壞笑著說,“可能有人給他喂了不好的藥。”

他對著朱能鏡耳語,說出幾種藥的名稱。

“為什么?為什么要給他喂這種藥?”

“誰知道?”

“誰喂的?”

“誰?”

真是傷天害理,真是傷風敗俗,肯定是誰給了他那種藥。

朱能鏡和老高轉著頭,望著視線內的每個人,但是他們沒指望從哪個人的臉上能找到答案。很多人在圍觀任我笑,他蹦跳了一陣子,又站到那塊大石頭上面去了,他就站在那塊高高的石頭之巔,嗥叫,沒完沒了地嗥叫。然后,他沒來由地亮開嗓子唱了起來。他嗓音高亢嘹亮,這可是從沒發生過的事情,沒人能聽懂他的唱詞,聽著像是外語。老高說,他可能在唱《我的太陽》。不過,不是意大利語,但是聽著像,聽著像那種外語的味道。腔調更像,分明就是《我的太陽》。但不是,怎么可能是?!他怎么可能會唱《我的太陽》。不過,誰在這種時候,隨便吼出來的東西,是不是都像《我的太陽》?那哪知道!任我笑在那塊景觀石頭頂上伸開雙臂,伸向天空,他那樣子就像是要飛上天去,或是正在接受從天上掉落的某件物品。

老高生出無限感慨:“剛才他唱歌的時候,看著挺高大。”

“是挺高大。”

“我也這么認為,不好意思,我甚至想到了英雄。”

“我也想到了,高大的男人。”

“驕傲的男人。”

“英雄。”

“無憂無慮的男人。”

“太可憐了,”老高又俯在朱能鏡耳邊說,“估計從沒碰過女人。”老高話說得很輕佻,朱能鏡在這方面一向瞧不起他。

另一方面,這話朱能鏡也聽進心里去了,老實說,任我笑的歌聲一瞬間打動了他,也感染了他。而這件事在源頭上很猥瑣,很骯臟,很下賤。任我笑無疑是被人下了藥,某個男人想要試驗春藥的藥效,故意給他下了藥。就像那位大姐試驗睡眠藥效,給他吃藥一樣,某個男人也給他吃了那種藥。他吃了大姐的藥,站在護欄邊就睡著了,吃了某個男人的藥,卻只能放聲歌唱。這件事可真悲慘,朱能鏡想,我能不能幫幫他?想了好一會兒,他終于打定了主意,是的,我也許能幫到他。

朱能鏡記得一個做那種生意的女人,叫金嫂,還是他在派出所工作時認識的線人。她身份特殊,自己接客,偶爾也向警方提供線索,配合警方掃黃。金嫂是那種名聲特別不好的女人,她也不在乎,平時在超市上班。工作三班倒,閑下來兼著做那種生意。她的顧客多是老年人,或沒什么錢的男人,因此聽說價格很低。

金嫂不是個淫蕩的女人,也不是品德上有什么問題,她做這種事,單純就是為了多一種謀生手段。

朱能鏡后來想過,為什么要幫任我笑,替一個流浪漢拉皮條,會被人鄙視。可是他從任我笑吼叫出來的歌聲里,聽出了也許任我笑自己也不甚明了的東西。那樣的歌聲表明,即使一個像任我笑那樣的男人,他的人生也會有不甘。只是他自己不知道,那是一種短缺,那是一種凄涼。

話說回來,朱能鏡找到了金嫂,他知道在哪里能找到她,還是那間老房子。他先付給她錢,比她要的價格多付了一點,他帶著任我笑。

“錢我給了,顧客是他,你幫我照顧好他。”

說著,他把任我笑交到金嫂手上,朱能鏡看上去像個人販子,金嫂像買主,這時的交易,就像是她買走了任我笑。但事實剛好相反,是他在買金嫂,買她半個小時,買她一個小時,從她這里為任我笑買到他從來不曾有過的歡娛。

任我笑就像是被蒙著眼睛,像一只蒙著眼睛轉圈推磨的驢,他什么也不知道,就被金嫂牽進了一間雜亂的小屋子。

朱能鏡看著那間小屋,想著天真男孩,想著他的青春和貞操。我呸,我居然想到了“貞操”這個詞,也是好笑,真他媽好笑,他快步走開了。

第二天,金嫂找到朱能鏡,對他說:“再別了。”

“為什么?”

“悶,從開始到末了,一句話也不說。”

“可你得到的,沒準兒是人家的貞操。”

“好像是。”金嫂沉思著說。

“我呸,我呸!什么叫好像是。”

“對了,他還哭了一場,過后,他像死了親人那樣大哭了一場。”

“他為什么哭?”

“不知道。”

“莫不是動了真感情。”

“哈哈,哪跟哪!”

“想想這一場大哭,至于嫌人家悶嗎。”朱能鏡貧嘴說。

“不管了,給錢就行。”金嫂說。

可是這件事還沒完,金嫂自此惹上了麻煩。任我笑不是她接待的普通嫖客,他不會自動撒手,因為他不懂規則,不知道此事已經結束了。他是另一類人。往后,在夜間,她模模糊糊地感到,好像有個人影總在跟著她,像牛皮癬怎么也甩不掉,她開始還以為是自己有疑心病,對什么都疑神疑鬼。后來才發現真有人跟著她,那人就是任我笑。他遠遠地跟著她,她停下,他也停下,她往后看,他便消失了。他躲到墻后面,或者躲到什么障礙物后面,等她往前走,他又出現了。

以前,金嫂沒遇到過這種事,她哪知道任我笑是什么意思。他會不會搶劫她,會不會強奸她,他這種人什么事情做不出來。

金嫂越想越害怕,跑來找朱能鏡:“你做的好事,他纏上我了。”

朱能鏡聽說后,也很生氣:“他怎么能這樣,太不靠譜了。哪有這種事,你放心,我來跟他說。”

他看到任我笑,對他說:“你跟著人家干嗎,還想?別做夢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事兒,你又沒錢。上次還是我替你給的錢,以后我不會再給錢了,你也別再跟著人家。聽明白了嗎?人家害怕,也煩你。”

任我笑認真地聽他說著,等他說完,他搖了搖頭。

朱能鏡怎么也沒想到他還會搖頭:“你這是不聽我的了?”

他又搖了搖頭。

“再說一遍,你別跟著人家。”

他還是搖頭。

“你倒是說話啊。”

任我笑不習慣說話,他搖著頭走開了。

金嫂的問題仍然沒解決,她告訴朱能鏡:“那個人還跟著我。”

她很苦惱,覺得被一個流浪漢跟蹤很不安全,她不愿意被盯梢,不能那樣生活。這太可笑了,她也有隱私。即使不能稱為隱私,那也是她賴以生存的秘密生意,她不想一覽無余地被人看到,尤其是她的顧客不愿被人看到。

朱能鏡又找了一次任我笑,話說得更重,他罵他,只差沒動手抽他耳光。結果還是老樣子,任我笑繼續跟著金嫂。那么,原因究竟在哪里呢,朱能鏡苦苦思考這件事,似乎想明白了。大概,會不會因為那次經歷,任我笑愛上了金嫂?這就是愛情?誰能證明任我笑這樣的男人就不能有愛情?!他當時不是還大哭了一場嗎,既然是愛情,他的愛情又是怎樣的,要不然就是他把這事兒看得太神圣了,陷在里面拔不出來。如果這么想有道理,那么他在深夜里跟著她就并非惡意,他不是想加害于她,而更可能是在保護她。

他跟著她,就像是她的保鏢。

當然,這只是朱能鏡一廂情愿的想法,是否如此,還需要求證。他對任何事物背后的邏輯都有興趣,熱衷于追根究底,對這件事也不例外,他試著把這個想法跟金嫂說了。

他說:“他可能愛上你了。”

金嫂說:“鬼話!”

朱能鏡說:“我可以證明給你看。”

“你怎么證明。”

據說任我笑晚上就睡在墓地里,這個謎底某一天解開了,有人看見他從那里出來,他就睡在北邊城郊的蒿橋公墓。他與那些墓碑做伴,與碑文做伴,睡在墓碑之下的草皮上。

這天,朱能鏡戴上頭套,從衣柜里找出妻子的絲襪套在頭上。絲襪只是道具,是他戴在頭上的那只頭套,他打扮成蒙面歹徒。

凌晨三點,夜已經很深了,金嫂走在解放路上。她從迎春街拐過來,正步行回家,左肩背著小巧的棕色皮包,包里裝著鑰匙、手機、唇膏、紙巾和少量現金。她可能又做了一單生意,也可能做了兩單。她看上去疲憊,不停打著呵欠,只想早點回家上床睡覺。

朱能鏡望了望她身后,沒看到任何身影,更沒看到任我笑。會不會她弄錯了,哪有人跟著她,先不管這些,照計劃行動吧。朱能鏡隱身在5路公交車站牌后面,這時突然從斜刺里沖出去,此處原本就是金嫂回家的必經之路。他撲向金嫂,搶奪她肩上的棕色小包,小包是金屬鏈子,刀片沒有一下子割斷,金嫂抱著包,朱能鏡揪著鏈子從她懷里往外扯。他搶到包了,男人力氣更大些,金嫂喘著氣,沒有呼叫救命,因為她知道搶劫者是朱能鏡,他們在合演一出戲。

任我笑在這個關頭及時出現了,不知道他從哪里冒出來的。朱能鏡正要逃跑,被他飛腿踢倒在地,他踢他的腰,踢他被頭套包著的腦袋。

“夠了夠了,別打了。”金嫂叫著。

任我笑這才住手,他剛才毆打“歹徒”,是在保護金嫂。他撿起掉在地上的小包,雙手遞還給她。

朱能鏡過了好一會兒才爬起來,任我笑下手太重,也可能不是有意下手太重,而是這人力氣太大了,他的腰受傷了,傷得還很厲害。

看到這一幕,誰都明白,任我笑確實在自愿充當她的保鏢,而且還很忠于職守。關鍵是他的臉上,在暗夜里的街頭,照舊閃著天真的微笑,那微笑閃著亮光。

朱能鏡本來想摘下頭套,讓這無聊的一切趕緊結束。可是他又有了新想法:戲已經演到這一步,何不繼續往下演一出呢。他已經向金嫂證明,任我笑確實愛上她了,是以他自己特有的方式愛著她。現在朱能鏡靈機一動,他想再一次證明,愛上了金嫂的任我笑,會為愛情嫉妒嗎,如果會,他又將怎樣嫉妒。這個微笑著的流浪漢,具有愛的能力,就這,已經會讓許多活著的人羨慕不已。這是朱能鏡的看法,有愛的能力,這樣的人已經多么稀少,接著他更為好奇,任我笑是否也有嫉妒的能力。

事情正在演變,演變成一場難以挽回的危險游戲。他移步靠近金嫂,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金嫂后來說,她沒聽清楚他說了什么,他的話語隔著頭套,甕聲甕氣,聲音又小,聽不清楚。不過,他的意思是明白的,在搶劫的戲份結束之后,他將再度假裝性侵她。

任我笑雖笑著,卻警惕地看著這邊。

朱能鏡把手伸向金嫂胸部,做出性侵她的舉動,他抓她,把她往街邊拖行,像極了某個強奸犯。任我笑留在原地,一動也沒動,他這會兒意識到,他們在捉弄他。此時,他們可能在捉弄他,就連任我笑也能看出來。他看到朱能鏡步履不穩,踉蹌著,金嫂居然沒忍住,好幾次都笑場了。他微笑著的臉變得刷白,腦袋像要崩裂。

都笑場了,還怎么往下演,演不下去了,金嫂扯掉他的頭套,任我笑這才認出,原來是朱能鏡。任我笑驚愕得手足無措,他不能理解,整件事情都在他的理解能力之外。

“呵呵,”朱能鏡上氣不接下氣,嬉笑著說,“沒想到你真愛上了金嫂。”

任我笑呆呆地站著,固執地沉默著。“就是你下手太重了。”朱能鏡順手推了他一把。

“我沒說錯吧。”朱能鏡望著金嫂說,說完,準備離開。

他們有說有笑地走在前面,把他丟在后面。

任我笑耷拉著頭,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們。不再有人理他,打個招呼,說句話,或者看他一眼,都沒有。戲演完了,曲終人散,就像一下子沒了這個人。他腦子里一片混沌,模糊地想到,前面那兩個人是一伙的,他們合伙捉弄他,詐騙他,欺負他。也可能他并不懂得,閃過腦子的“捉弄”“詐騙”這些詞語的意思,但他曾經聽人說起過這些詞語,一下子想起來了。照理說,欺負也好捉弄也好,他從來都能接受人們這樣對待他,可是現在,現在他卻忍受不了。

突然,這件事的確是突然發生的,他大叫一聲,猛撲上來扭打朱能鏡。

他手上握著石頭,那塊石頭事后經警方檢測,認定是從墓地撿來的,他握著石頭猛擊了一下朱能鏡的頭部。

朱能鏡想解釋,求饒,可惜已沒有機會,他的頭上被砸出一個洞。血漿從他腦袋里流出來,正在變冷。

任我笑像個無辜的局外人,死死盯著金嫂,金嫂從他眼睛里,看到了無盡的關切。

夜里巡街的警察正好來了,看了現場,給他鎖上手拷。

她突然哭著說:“他是個流浪漢,是個傻子,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本來可以逃走的,剛才,他有時間逃走,可是他站在這里等著你們來抓他。他這樣做,算不算是自首?如果算是自首,他能不能減刑啊?”

警察沒答復她,這個女人好啰嗦,他們押著任我笑上了警車。

任我笑跨上警車時,回頭望著金嫂,他還在微笑。金嫂喊叫著:“他不是殺人犯,他沒想殺人,是這個人。”她指著躺在地上的朱能鏡,“是這個人想知道,他是不是愛上我了。”警察沒理她,她在胡言亂語,誰知道她在說什么。任我笑那張臉,開始扭曲,上面的笑容也跟著變形。

另兩名警察留在原地,等著120救護車來拉朱能鏡。他倆暫時還不知道,這名受害人是活著,還是已經死了。是啊,朱能鏡到底是什么情況,要由醫生檢查了,才有確切結果。

【責任編輯趙斐虹】

主站蜘蛛池模板: 国产网站免费看| 午夜精品久久久久久久无码软件| 欧美一级大片在线观看| 青青青草国产| 香蕉视频在线精品| 538国产在线| 欧美日韩免费在线视频| 看国产一级毛片| 欧美一区二区三区欧美日韩亚洲 | 岛国精品一区免费视频在线观看| 99视频精品全国免费品| 中文字幕啪啪| 欧美精品xx| 日韩在线中文| 欧美福利在线| 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在线| 中国成人在线视频| 大陆精大陆国产国语精品1024| 一级毛片免费高清视频| 久久青草热| 999福利激情视频| 国产精品成人免费综合| 日韩中文欧美| 久久精品亚洲热综合一区二区| 色婷婷亚洲十月十月色天| 91激情视频| 在线日本国产成人免费的| 精品亚洲麻豆1区2区3区| 亚洲婷婷在线视频| 亚洲人成电影在线播放| 国产00高中生在线播放| 亚洲国产天堂久久九九九| AV无码一区二区三区四区| 亚洲国产高清精品线久久| 欧美国产综合视频| 一本一本大道香蕉久在线播放| 国产成人综合久久精品下载| 91在线高清视频| 中文字幕一区二区人妻电影| аⅴ资源中文在线天堂| 欧美在线精品一区二区三区| 亚洲综合久久一本伊一区| 中文字幕在线日本| 噜噜噜久久| 国产精品综合久久久| 九九免费观看全部免费视频| www.99在线观看| 91国内视频在线观看| 久久精品国产精品一区二区| 99国产精品国产高清一区二区| 好吊色国产欧美日韩免费观看| 国产99视频免费精品是看6| 国产福利一区在线| 国产激情第一页| 亚洲av片在线免费观看| 日韩精品无码免费专网站| 青青青国产免费线在| 亚洲精品色AV无码看| 国产视频久久久久| 午夜日b视频| 无码高潮喷水专区久久| …亚洲 欧洲 另类 春色| 亚洲视频欧美不卡| 日韩在线观看网站| 中文国产成人精品久久一| 国产精品播放| 欧美中文字幕第一页线路一| 亚洲日韩久久综合中文字幕| 国产女人在线观看| 欧美日韩在线亚洲国产人| 久草视频中文| 亚洲一区二区成人| 亚洲清纯自偷自拍另类专区| 国产精品午夜电影| 成人在线观看不卡| 91小视频在线| 日韩第一页在线| 自拍偷拍欧美日韩| а∨天堂一区中文字幕| 2048国产精品原创综合在线| 国产精女同一区二区三区久| 伊人久久精品亚洲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