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客行[組詩]

杜劍

江湖上的人稱我為劍客

我更喜歡他們稱我為刀客或劍俠

聽說這一帶有一個人的刀很快

不知是他的刀快還是我的劍快

我暫且在悅榕莊先住下

等盤纏用完了再去看家鄉的桃花

我一住就是好幾年

家鄉的桃花已謝了好幾回

我忘了自己是慕容燕還是慕容嫣

我的劍也銹跡斑斑

你背著一把刀我背著一把琴

牽著馬走在煙雨長廊上

用了易容術的湯姆·克魯斯

在我們身邊狂跑

追兵和埋伏在長廊里的特工

都有可能誤傷我們

你沒有抽刀

我也沒有撫琴

牽著馬心無旁騖地走著

在長廊的中央

你要了一碗桂花米酒幾片桂花糕

倚在長廊上悠閑地吃著

我撫琴朝你唱著

你還是沒有抽出刀

你始終沒有抽出刀去斷水

我站在西塘的橋上

而你躲在暗處

在一家小酒館的樓上

拿著一把狙擊步槍

瞄準在橋上找你的我

你在圓形的瞄準器里

瞄了我很久

猶豫了一會兒

然后把槍放下

你又拿起槍在瞄準器里

瞄了我很久

猶豫了一會兒

又把槍放下

最后你把槍拆了

裝在一只黑色手提箱里

提在手上

若無其事從我身邊走過

你在稻田里唱起田歌

與桃花島的碧海潮生曲

有異曲同工之妙

我走不出黃藥師簫聲里布下的幻境

也走不出你魔性嗓音里布下的迷陣

但稻谷是實在的

它不會讓一個實在的人石沉大海

也不會讓金色的稻浪里

聽不到蟲鳴

千丈幽谷隱于十里春風

十里春風隱于五里紅崖斷壁

五里紅崖斷壁隱于紅塵

紅塵隱于一枚翅果菊

我隱于千丈幽谷藍色神曲

和翅果菊金色嫁衣之間

那些拿著繡花針、繡春刀的手

隱于三兩聲蟬鳴中

你隱于我眼里千丈幽谷的

江南煙雨中

巴山的夜雨是黃藥師用

彈指神通擊落的一朵朵桃花

李商隱沒接住

用雨滴彈出的冰冷暗器

普明禪寺的梅林里

掛著“噴灑農藥請勿采摘”的警示牌

剛剛拜完佛的人轉身就有了貪婪之心

出家人也打誑語看破也要說破

我第一次看到青梅

這讓我想到了令狐師兄和岳師妹

想到了楊康和郭靖

還想到了完顏洪烈、包惜弱

穆念慈、楊過

想到了青梅堅硬的核

是由哪片花瓣煉成的

我想象的李慕白與玉嬌龍

在樟樹林打斗的場景里

絕世輕功無非鳥退化了的一支羽毛

鳥無非練就凌波微步的獨孤求敗

青冥劍無非用一片葉子的虛空

斬落另一片葉子的虛無

所謂的滴翠谷

無非一棵樹和一萬棵樹的區別

無非把淺薄的無病呻吟

演繹成曠世的愛恨情仇

在鄉間小路看月亮

月亮這么近這么圓

我揮乒乓球拍打回去

它又扣殺過來

用弧旋球快攻也無濟于事

它太沉像塊鐵餅

我沒見過拿鐵餅當兵器的大俠

銀杏樹飛出最后一把飛刀

等待鵝毛大雪的報復

它在小雪時下的一場大雪過于高調

以至于讓一只冰蝶眾叛親離

而麻雀用此來收買人心

有人把銀杏葉

當作殺人不見血的刀來俘獲芳心

我急需一道黃金令牌

阻止被鵝毛大雪束手就擒

談到溪里溪的時候，

我們在一水間喝酒。

我不能確定見過溪里溪，

也不能確定沒見過溪里溪。

我喝酒有個習慣，喝著喝著

臉就紅了，

而溪里溪流著流著就消失在蓼花叢中。

人間的寂寞大多不過如此，

我喝我的酒，溪里溪拐它的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