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喻視角下德國角色的話語建構
——一項基于默克爾政府聲明的話語分析（2013—2021年）

鄭啟南

（吉林外國語大學 高級翻譯學院，長春 130117）

近年來，德國角色成為學界關注的熱點問題，尤其是默克爾政府執政以來，德國角色引起了越來越多學者的關注。然而，就研究現狀而言，國內學者主要從政治學角度對德國角色展開研究，從語言學角度的相關研究較少［1］，近年來才有零星研究初現。政府聲明通常是由政府總理發表，向公眾展示以及執行政府政策的重要工具［2］，能夠在一定程度上體現政府塑造的國家角色和形象。鑒于此，本文以2013—2021年默克爾總理發表的政府聲明作為研究對象，從政治語言學中隱喻層面的分析視角出發，探討話語中德國角色的建構。

1 研究理論、方法與語料庫

政治語言學（Politolinguistik）最早可追溯到古希臘時期修辭學的雄辯術。當時亞里士多德從修辭學角度對政治語言進行了研究。成功的政治演講可以使政治家達到說服別人的目的，提高政治聲望和影響力并獲得權力。在德國，政治語言學這一概念最早是由伯克哈特（Armin Burkhardt）正式提出的［3］。真正意義上對政治語言的研究可以追溯到第二次世界大戰后。當時學界主要研究對象是納粹語言以及德國統一問題。隨著語用學的轉向，應用語言學得到越來越多學者的關注，自20世紀70年代起，政治語言學發展成為應用語言學下的一門獨立的分支學科。

在研究方法上，本文選取政治語言學中隱喻層面的分析作為切入點。萊考夫和約翰遜（Lakoff& Johnson）認為，隱喻的實質是通過一類事物理解和體驗另一類事物，通過隱喻的使用，源域的某些特點就映射到目標域上了［4］。隱喻既是一種修辭手段，又是一種基本認知方式［5］。在政治語言中，政治行為體通過運用隱喻起到建構話語、建構現實、行為指示以及說服他人的作用［6］。本文采取定量和定性相結合的方法對語料中出現的隱喻進行分析。

在研究對象上，本文收集到默克爾總理2013—2021年發表的37篇政府聲明作為研究語料，所有語料均可以在聯邦議會和聯邦總理官方網站上下載電子文本。

2 實證分析結果

本文通過人工閱讀和對隱喻載體詞檢索，借助MAXQDA軟件對語料中出現的375個隱喻進行標注、編碼和歸類。從定量的統計分析上得出，默克爾政府聲明中主要出現了五種隱喻模式：路徑隱喻、軍事隱喻、建筑隱喻、角色隱喻和機械隱喻（圖1）。

圖1 默克爾政府聲明中的主要隱喻模式

路徑隱喻。路徑隱喻是政治話語中極其重要的隱喻模式，在本研究語料庫中出現頻率最高。路徑隱喻是與道路和運動有關的隱喻表達集合，常用的隱喻詞有“道路”（weg）、“運動”（bewegung）、“路線”（kurs）、“方向”（richtung）、“步伐”（schritt）等。默克爾通過路徑隱喻表明政府采取行動的方法和手段、未來目標和定位，以此建構“德國道路”。在歐洲層面，默克爾呼吁歐洲要團結和采取聯合行動應對共同的挑戰，這才是保證歐洲長期成功的唯一途徑。“共同努力：讓歐洲再次強大”是德國擔任歐盟理事會輪值主席國的口號。在國內層面，尤其在新冠疫情爆發后，默克爾以此表明德國疫情走勢以及聯邦政府應對危機所采取的措施。

例1 ：Meine Damen und Herren, wenn wir uns hier in Deutschland die neuesten Zahlen des Robert-Koch-Instituts ansehen，dann zeigen die Indikatoren，dass sie sich in die richtige Richtung entwickeln，zum Beispiel eine verlangsamte Infektionsgeschwindigkeit，derzeit t?glich mehr Genesene als Neuerkrankte. Das ist ein Zwischenerfolg.Aber gerade weil die Zahlen Hoffnungen ausl?sen，sehe ich mich verpflichtet，zu sagen：Dieses Zwischenergebnis ist zerbrechlich.Wir bewegen uns auf dünnem Eis, man kann auch sagen:auf dünnstem Eis.（19/156，19128 B，2020年4月23日）

譯文：女士們、先生們，當我們看到德國羅伯特·科赫研究所的最新數據時，各項指標表明它們正朝著正確的方向發展，例如，感染速度放緩，目前每天康復人數要多于新增患病人數。這是階段性成功。但是，正是由于這些數字燃起了希望，我不得不說：這一階段性成果是脆弱的。我們如履薄冰，可以說在最薄的冰上。

軍事隱喻。軍事隱喻是與斗爭、戰爭和軍事活動有關的隱喻表達集合［7］。通過研究發現，軍事隱喻模式中經常出現的隱喻詞為“斗爭”（bek?mpfen），常用的隱喻詞搭配——表示“斗爭對象”的有“國際恐怖主義”（internationaler Terrorismus）、“難民流亡根源”（fluchtursachen）、 “新冠病毒”（coronavirus）、“新冠疫情”（coronapandemie）、 “長期失業率”（langzeitarbeitslosigkeit）、“有組織犯罪”（organisierte Kriminalit?t）、“腐敗”（korruption）等。默克爾政府聲明中使用的軍事隱喻的變化體現出不同時期政府的工作重點，2019年以前還是以“打擊恐怖主義，消除難民流亡根源”為主，2020年起則以“抗擊新冠病毒”為重要話題。

例 2 ：Die Pandemie und die Ma?nahmen zu ihrer Bek?mpfung haben ja bislang allen Bürgerinnen und Bürgern schon sehr viel abverlangt. Viele Ma?nahmen waren und sind eine ungeheure Belastung.Sie schr?nken nicht nur hart erk?mpfte Freiheitsrechte ein, sondern sie schw?chen auch viele Betriebe und Unternehmen; sie erschweren die Bildung, die Kultur, alle Begegnungen, und sie treffen uns im Kern unseres menschlichen Miteinanders. Doch wie all diese Anstrengungen von der gro?en Mehrheit der Bürgerinnen und Bürger hingenommen werden, mit dem Wissen, dass sie dem Schutz des Gemeinwesens wie auch jeder und jedes Einzelnen dienen,beeindruckt und berührt mich zutiefst. （19/186，23354 A，2020年10月29日）

譯文：迄今為止，疫情以及抗疫措施已對所有公民提出大量要求。許多措施過去是、現在也是巨大的負擔。它們不僅限制了來之不易的自由，而且也削弱了許多企業；它們使教育、文化及所有見面變得更加困難，并且影響到我們人類互動的核心。但是，所有這些努力都被絕大多數公民所接受，他們知道這么做既是為保護集體也是為個人，這些都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深深觸動了我。

建筑隱喻。建筑隱喻是與建筑及其組成部分或活動有關的隱喻表達集合。在本文出現的建筑隱喻模式中，常用的隱喻名詞為“房子”（haus）、“建筑”（architektur）、“根基”（fundament）、“門”（tür）、“支柱”（pfeiler, s?ule），動詞為“建造”（bauen）。建筑隱喻一方面用于建構整體與部分關系及其重要性，另一方面起到拉近與聽者距離，產生認同的作用。

例 3 ：Wir erleben so direkt wie nie, dass in unserer globalisierten Welt Kriege, K onflikte und Perspektivlosigkeit, die es vermeintlich nur sehr weit von uns entfernt gibt, immer h?ufiger bis vor unsere Haustüren gelangen. （18/130，12557 A，2015 年10月15日）

譯文：我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直接地體驗到，在全球化世界中，戰爭、沖突和缺少前景，這些似乎距離我們很遙遠，然而卻越來越接近我們家門。

角色隱喻。角色隱喻是與角色和身份有關的隱喻表達集合。本研究語料庫中經常出現的隱喻詞有守護者（hüter）、先行者（vorreiter）。如例4所示，默克爾將德國建構成秩序守護者，維護社會市場經濟制度；在環境保護、可再生能源和可持續發展方面成為先行者，占據世界領先地位。在對華關系上，默克爾將中國一方面視為戰略伙伴，另一方面則是競爭對手，并指出在對華關系的許多方面，兩國在某種程度上處于制度性競爭中。

例 4：Auch in der internationalen sozialen Marktwirtschaft ist n?mlich der Staat der Hüter der Ordnung. Deutschland übernimmt Verantwortung in Europa und der Welt, damit sich genau diese Einsicht,dass der Staat Hüter der Ordnung ist, durchsetzen kann. （18/10，563 C，2014年1月29日）

譯文：在國際社會市場經濟中，國家也是秩序守護者。德國承擔著歐洲和世界的責任，也正是為了貫徹國家是秩序守護者這一理念。

機械隱喻。機械隱喻是與機械和技術及其活動和特征有關的隱喻表達集合。如例5所示，機械隱喻主要用來建構德國在歐洲扮演重要角色。

例 5：Im Gegenteil: Deutschland ist Wachstumsmotor in Europa, Deutschland ist Stabilit?tsanker in Europa. （18/10，562 A，2014年1月29日）

譯文：相反，德國是歐洲增長的發動機，德國是歐洲的穩定錨。

3 總結與展望

本文從政治語言學中隱喻分析視角對德國總理默克爾2013-2021年發表的37篇政府聲明進行研究，探討政治話語中德國角色的建構。研究結果表明，默克爾在政府聲明中將德國建構成一個敢于面對危機和挑戰，在歐洲和國際層面積極承擔責任、國內穩定團結的國家。在新冠疫情時期，德國擔任歐盟理事會輪值主席國對聯邦政府來說是巨大的挑戰。為此，德國必須承擔更多責任，使歐洲更具抵御危機能力，更可持續性發展。在這一時期，氣候保護、數字化進程、歐洲的全球責任、非洲及中歐關系等是德國重點議題。未來，德國角色將有哪些轉變還有待學者持續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