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武林
· 安 武 林 ·
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寓言文學研究會副會長。出版小說《泥巴男生》、童話集《老蜘蛛的一百張床》等百余部個人專著。榮獲全國優秀兒童文學獎、張天翼童話寓言獎金獎、陳伯吹國際兒童文學獎、文化部蒲公英兒童文學獎等。作品被翻譯推介到美國、新加坡等地,曾被《中國圖書商報》評為“十年優秀書評人”。
狂風大作的北京,陽光燦爛的北京。
只要說起北京,我的腦海里總會浮現出“狂風大作”和“陽光燦爛”兩個詞語。這兩個詞語猶如花萼一樣,只是一個背景般的存在,為了襯托和保護嬌嫩柔軟的花瓣與花蕊。而我所說的花瓣與花蕊,不過是兩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罷了。
2003年下半年,我從西安來到北京,受聘于江西二十一世紀出版社,在出版社下轄的北京東方幼師公司做副總編輯,工作的地點在西壩河南路的浩鴻園。我記得,青年文學雜志社也在同一個小區里辦公。辦公樓的門前是護城河,河對岸是中國作家協會的所在地。
那年的冬天特別冷,護城河里的水結了一層厚厚的冰??耧L大作的天氣,瑟瑟發抖的不僅僅是我的肉體,我的心里也極度陰郁。我的手不是插在衣兜里,就是插在袖筒里,只要露在外面立刻會凍得麻木,甚至失去知覺。更要命的是,狂風還會卷起沙子,打在臉上生疼,火辣辣的,不得不把眼睛瞇到幾近閉上的地步。我感覺喘氣都困難,像是有什么東西堵住了我的呼吸道一樣。這樣的天氣,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情,我幾乎是閉門不出的。
有一天,我必須得出門,出門的理由記不得了。一出樓門,強勁的北風就把我刮得踉蹌了好幾步。我每走一步,都要費很大的力氣,身體幾乎沒法站直。我袖著雙手,東倒西歪地朝前走。當我通過護城河上的橋,走到煤炭總醫院的時候,也就那么巧,我轉身回望了一下,發現橋上有一個推著自行車的人,車子后面捆著一大摞報紙。也許是沒捆扎結實吧,狂風猛地把報紙吹散了,報紙像天女散花一般在空中飛舞?!鞍パ?!”我驚叫了一聲。這時,有不少人停下了自行車,或者停下了匆忙的腳步,紛紛去撿拾一張張報紙。我心里一驚:壞了,這些人要哄搶報紙啊!我覺得身上的血液開始沸騰,一股怒火冒了上來。但我馬上又發現,事情不是我擔心的那樣,那些撿到報紙的人一個個把報紙還給了賣報人。我被深深地觸動了、感動了,人性的美好和善良在這件小事上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來。我突然感覺身上不那么冷了,一股暖流正在我的身體里涌動。
2004年,我依然是個北漂,但工作單位換了一家,被北京少年兒童出版社聘為宣傳策劃室主任。新的工作地點在北三環中路,離北太平莊郵局很近。陽光燦爛的日子里,我常常會走路前往郵局,領取零零碎碎的稿費。這些稿費雖然金額不大,卻是小小的快樂的浪花。我可以把這些錢派上用場,小小地改善一下生活。
一天,我又踏上了去郵局的路。天氣好,心情也好,連道路兩旁的植物在我眼里都是幸福的模樣。取完稿費,我剛要走上過街天橋,前面一個壯碩的身影吸引了我的注意。那是一個中等個頭的男人,上身穿一件白T恤,下身穿一條藍色的運動短褲,腳上是一雙白色的運動鞋,身后還背著一副羽毛球拍。他原本貼著欄桿往橋上走,突然又退了回去。退的時候,他并沒有轉身,而是倒著走。哎喲,這就像一輛車子上不去坡向下滑一樣。我心里好奇,又有點緊張。我正奇怪時,發現他站住了,轉向橋旁邊那棵巨大的法國梧桐。原來,梧桐樹的幾根枝條伸到天橋上來了,如果誰走路的時候不留神,就很容易劃到臉上。只見他拽住枝條,“嘎巴嘎巴”幾下折斷,消除了隱患。哎呀,我心里一動,不知有多少人走過這座天橋,看到過這些枝條,但舉手之勞的善舉,卻只有他去做了,一種欽敬之情油然而生。
我到北京快二十年了,這兩件小事一直留存在我的記憶深處,每當狂風大作或者陽光燦爛之時,都會讓我生出一些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