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 墟
要吃東西 吃掉陰郁
胃滿時 我們如何修改菜譜
今晚的山珍已經故去
“你的消息在線上
被酒文化堙滅”
這只是一句古老的借口
他只是持久地不敢回復
回一句就少一言
里面是 令人心動的主語
和日夜無措的句讀
偶爾地,它們碰在一起
酒桌上,不急著回復
他可能只是想
先憐憫著 吃掉一段往事
和往事里
被慢慢吃掉的自己
天亮后,送母親去地鐵站
會看見告別的事
你總是先于我,領略夢的危險
我懷抱你的鼾聲,卻思念另一個在我夢中臨水照花 的女子
而你一定在思念 守在你身邊胡亂清醒的我
夢境里你和另一個男人墮入遙遠的故鄉
他眉目和我幾多相似
他守在你身邊同你思念“守在你身邊”的兒子
我仍然“思念另一個在我夢中臨水照花的女子”
突然驚覺,我對不起咱們一起生活過的清貧的年
對不起你用新鮮血液將我渡來這人世間
明早,我發誓要被你帶著
坐在古老的小攤窺視你的容貌,順便吃早餐
要你再說一次余生纏綿的廢話
要你搶過我的手機發現我的隱私
要你允許我撒嬌,聽你展望暮年,媽媽!
請不要背起我童年用過的黑書包
在清晨無人的地鐵站,神奇地消逝在人海里
媽媽!請留下!留下來訓斥我!
保潔阿姨
我回歸夜色時會經過一條小巷
里面住著嶄新的故人
如剛剛出土的文物
星光燦爛
她偶爾倚靠在世界一隅
那里正好是掃帚和陰霾
白天,我記得
無數個來過這里的保潔阿姨
“楊金翰”算是我的名字
我的垂楊不象征歸客
我的金子不擅長閃爍
我的浩瀚沒有大海
爺 爺
在我只會說祈使句那年,媽媽打了我
筷子不可以被撿,飯不可以被重做
在我只會說祈使句那年,不可以嘴饞
爸爸鎖住的零食柜,被偷偷地開了鎖
在我只會說祈使句那年,擅自去河邊
老人們飯后散步的遼河,
奶奶總說“老頭子啊,也等等我”
在我只會說祈使句那年,大人在上班
我習慣了晚五點前抄完作業
以及每日停在校門口接我的自行車......
而我家門前,終究不再是遼河
而沒鎖好的,終究上了鎖
你需領受一切離別
一場雨過后,我偷窺我過去的生活
默念如陽光乍暖時消音的流水
載過顛簸的船舶碎片,在守舊的泥土
擱淺。我們占領著各自的礁石? 喧囂在靜默的泥灘
誰也不能說服誰。多好呵,離別的這一瞬
空調驟停,夏季溫暖如春天,削冷的果皮蜷縮在溫暖 的鐵銹
淋雨前安詳地領受:一寸寸地,氧化時穿透自己
如主動浸泡在窗外單調如蟬的白光:
它來自七月和風里的偶爾眼暈,和
你搬不動行李勾起素色裙襟。而我們依舊領受腐壞 的水果
在不能贈予之前。春天就荒唐度去? 攜著空調屋里
余溫的杜撰。人群疲憊地堅信萬物的規律
是在某個偶爾溫暖的季節,負責遣散溫度的
雪糕:融化成冰雪初消的形狀。
它抗議著人群繼續計劃的精確到萬萬分之一秒的 離別
也抗議著人間所有關于離別的恩赦,抗議你,抗議我
詩人簡介:楊金翰,1998年生人,武漢大學研究生在讀,珞珈山下第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