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寧
崔強傳統功底扎實深厚,書法、畫藝俱佳,寫意、工筆并行,山水、花鳥兼善,是在新銳中國畫藝術家中能把傳統的本真意味發揮和演繹到某種極致狀態的少數佼佼者之一。崔強一直頗為顧及文質相宜、形神一貫。而且,他的不少畫作心儀天工與清新并置,質樸與洵美共存。由此,我們也就不難理解崔強的許多作品為什么常常會人見人愛的原因所在了。
確實,崔強如果繼續依仗對固有傳統的深入理悟,加上適度的炫技,那么風生水起、一路順風的局面便是一種自然而然的結果了。畢竟在當下,對傳統精粹哪怕是點滴、片斷的重現,也會有一份引來高聲喝彩的榮耀,更何況崔強絕不甘于平庸,總是力求葆有純正的趣味。展示其近年來的佳作,內中的傳統意蘊熠熠閃爍,是很容易贏得某種可圈可點的贊譽。在法度規正而又洋溢靈動之氣的冊頁系列中,我們看到無論是墨色淋漓還是紅色酣暢的修竹,都透發著濃濃的傳統意蘊,激起觀者再三回味的心緒,也會讓人聯想起徐熙、趙孟頫、吳鎮、倪瓚、唐寅、孫克弘、王紱、文徵明、徐渭、陳洪綬和鄭燮等人的佳作。
但是,崔強畢竟正值英年,已經讓人看好的藝術道路上還有更多的可能性,而更為緊要的是,崔強的內心是存有自覺而又高遠的籌劃。他深知僅僅匍匐在傳統的影子之下,并非一個有作為的藝術家應有的心態。因為在一種偉大傳統后面緊追慢趕,雖然每一種投入的仰望與實踐都會有如期許的豐厚回饋,甚至個人的整個藝術生涯也可能會看上去風風光光,但囿于強大的傳統,或者只是最終流于一種沾光而已。那么,即使有一時間的彩霞滿天,本質上也是一種瞬間的夢幻而已,終將是過眼煙云,也就是說,被人遺忘是一種可以想象的必然結局。任何的藝術史都有一種無情的邏輯,即被真正記取的一定是那些貢獻了嘎嘎獨造的藝術家及其作品,真正的創新才是一張最好不過的通行證,沒有任何人可以例外。崔強顯然是強烈地悟到了,而且已經開始在做一種有別于傳統的創造性努力。可喜可賀的是,崔強在這方面的成績已然不俗,不乏亮色。
顯得尤為耀眼的,就是崔強最近所作的有驚有險的《燃梅》系列作品,可謂首而為之。梅的意象入畫,有史載始于南北朝,可謂傳統悠久,已經成為承載著中國特定人格含義的文化符號,在中國畫的領域里,真數不清有多少人畫過梅花。確實,歷史上有很多名家高手鐘情這一題材,留下了數量可觀、令人生畏的藝術杰作。崔強一定癡迷過那些歷史上猶如耀眼星辰的名作所匯成的梅花世界,尤其是最為激賞王冕的手澤,文雅而又不乏激情,恣意而又有控制。無疑,親炙這樣優異的傳統,崔強顯然是獲益良多的,他的每一筆似乎都企圖傳達出一種虔敬的氣息,以至于有時有了難得的斐然古意。按理,這已經是一種可以大為稱道的成績了。但是,作為這個時代的藝術家徒有對古意的追求洵非歸結,而應當有更新的作為,那怕一路荊棘也要在所不惜。多少有點令人意外的是,崔強跨出了關鍵的一步:親手用火來燃自己的畫作!再接著,他將燃過的作品殘片撿起裱出,四周或略微添筆一二,或大書特書,從而變成一種具有特別張力的構圖,通過大小、疏密、新舊、文本與畫面等的嶄新組合——一種完全屬于他自己的作品構成——梅的象征性仿佛鳳凰涅槃似地被大大強化,具有了前所未有的視覺沖擊力。凝視這樣的奇作,有識見的人不僅僅只是聯想古代名家而已,而是有了名副其實的心靈震撼和感動。在我看來,崔強不但以其奇絕的構思與處理而得梅的真意,同時,也賦予了傲放的梅以一種具有時代氣質的鮮明特征。這誠然是當代中國畫界中頗為了不起的嘗試與成就,值得認真關注和研究。
有異曲同工之妙的是崔強的“現代工筆”系列作品。其中不僅有很少入過傳統工筆畫的現代題材的表現,而且還有古典題材的現代處理和古今中外的諸種混搭等,都令人耳目一新。甚至在他名副其實地解構畫面的二維性和整體構成的同時,白描和設色也令人刮目相看地變成了一種全新的對接。與上面提及的“燃梅”系列相仿,“現代工筆”系列作品呈現出更有現代感的意義空間:有時是多重的反諷,有時則是我稱之為“擬化石”的歷史感的渲染,大多有著別致有加的視覺效果。
無論是哪個系列,哪種畫面,崔強都是在堅守某種傳統底色的基礎上凸現自己的特立獨行。恰恰是有了這份底色,不僅每一幅畫都有地道的傳統味道,崔強極為向往那種“獨與天地精神相往來”的自由境界,從而在守正與出奇方面付諸的切實努力跡化為大有斬獲的佳作。這些都應該看作是崔強對傳統的特殊覺悟和出乎其外的藝術智慧的果實。
作為一位很有創新的藝術家,崔強如今也許已經是一位很難被概括的畫家了。可是,這正是一種絕好的跡象,因為藝術從來都是一個出奇才能制勝的領域。
崔強
1974年出生,河北行唐人。1995年畢業于河北工藝美術學校,1999年畢業于天津美術學院國畫系。現任河北師范大學美術與設計學院副院長、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河北畫院國畫院副院長,河北省美術家協會國畫藝委會副主任,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北京工筆重彩畫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