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不惆悵

洛風

期盼著，期盼著，寒冷的冬日終于來了。

不知從何時起便結了冰的湖面，不知從何時起便白了頭的大地，以及不知從何時起便添了衣裳的我們。

冬日里的第一片雪花從空中飄落，翩翩的，在半空中瀟灑，最后輕輕落在光禿禿的樹干上，落在枯黃的草坪上，落在她的肩上。

“看見這些可愛的冬日使者了嗎？”她趴在湖畔邊的護欄上，望著飄向湖中的飛花，呆呆地對我說。

我輕輕地拍去她肩頭的雪，輕拈一片這冬日的花置于手心，看著溫暖的體溫慢慢讓這花化為一滴水，在手中漸漸消失不見。

“又一年就這樣過去了啊。”我望著下得越來越大的雪，輕輕地對她說，“但這冬日里的浪漫，仍舊如期而至。”她轉過頭來，對著我淺淺地笑了一下，說：“哪怕生活很困難，但時間會抹平一切的。”說完，我們都不約而同地看向陰暗的天空。

風越發大了，原本溫柔飄揚的雪在風的操縱下變得狂躁起來。“溫柔的雪被風裹挾著，迷失了自己的方向。”她輕輕地抹平護欄上的雪，裹緊了領口處的衣服。“你冷嗎？”我站在她的身后問道。“還好，不過風變大了。”她漫不經心地說。片片雪花在風的吹動下化為了細小堅硬的雪粒，劃過我的臉側，擦過我的耳朵。

“走吧，回去避一避風雪。”我輕輕地說，“別著涼感冒了。”天空中刮起的風雪似乎沒有減弱的跡象，我看到她的耳朵和小手都被凍得通紅，不禁有些擔心。

“嗯，”她默默地哼了一聲，“洛，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呢。”她轉過身來，仿佛在思索著什么。我莫名感覺到，她似乎對今年的下雪少了許多興奮。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這樣紛紛揚揚，飄落而下。”她轉過頭來對我笑了起來，“那樣就只有我一個人能在空中飛舞了。”

“一定會的。”我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感到一些莫名失落。不一會兒，薄薄的雪地上便已經看不到她的腳印了。

傍晚時，風漸漸停息了，窗外的大地已是銀裝素裹，無聲的雪花悄悄飄落其間。正當我看著窗外飄飛的雪花時，手機突然振動了一下：“一會兒吃過飯，出來陪我看雪吧。”我望著窗外出奇安靜的大地，輕輕拿起手機回復：“好。”

天空并沒有像往常一樣迅速暗淡下來，地上積起的雪為天空反射著潔白的光。路燈下的雪紛紛飛揚著，她就站在那燈下，看著在半空中娟娟飛舞的雪花。一片片雪無聲地落在她的帽子上，絲毫沒有結束的打算。

“我們去百花園吧。”她抖了抖身上的雪，跟隨著從天而降的花兒，“咯吱咯吱”地走在我的前面。

“燈下，少女 ，孤身，獨行。”

我把這意境講給她，她卻漫不經心地笑了起來，酒窩泛起了淺淺的淡紅。“你可真像一位十一月的肖邦。”她接住一片飛舞的雪說，“這冬日的第一場雪，吹得我有些冷。”

“十一月的肖邦，謝謝你的夸獎。”我從她的說辭里感到了一絲冷淡，“這冬日的浪漫，應該就從這第一場雪的小精靈們開始吧。”

“洛，你的身上擁有一些弗里德里克·弗朗索瓦·肖邦先生的氣質，和詩以歌，如夢似幻。”她輕輕說著。我跟不上她的思路。借著昏暗的光線，我緊了緊領口。“希望到了百花園，她的心情能好一些。”我這么想著。

“我們到百花園了。”她喃喃道。

夜晚的百花園靜悄悄，雪成塊地砸在地上，積起一層水晶般的幕布。“假如我是一朵雪花，翩翩地在半空中瀟灑，我一定認清我的方向——飛揚，飛揚，飛揚——”她抬頭看向天，背著徐志摩的名句。一片片雪花緩緩飄落，不知歸處。

一片 ，又一片……

“洛，我的方向在哪里？”她突然轉向我，俊俏的眼睛閃爍著。“我覺得我要迷失在這個冬天里了。”她嘆息，如同幽夜里的玫瑰。

“我希望自己也是一顆星星，如果我會發光，就不必害怕黑暗。如果我自己是那么美好，那么一切恐懼就可以煙消云散。”我輕輕抓起地面上的一片雪，感受著雪的寒冷，“這是王小波的話，現在我把它送給你。”

她默默地低下了頭，一言不發。“我希望我的回答，能像雪花一樣，消融進你的心波。”我拉起她的手，自言自語著。她的手很涼，像一塊柔和的玉。

雪無聲地飄著，這夜變得如此寂靜，我知道她的迷惘，也清楚她的不安，但我什么都做不了。這壓抑的無力感，像極了這雪夜的空氣。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開口。“我想我也應該做一顆星星，照亮這黑夜。”她輕輕笑了起來，“向著明天前進吧！”

我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無論如何，她終于走出這困頓，然而生活還要繼續，我們會迎來冬日的第一場雪，也會告別這又一個冬日，新的春天仍會如期而至，無論有多么像過去的春、過去的夏、過去的秋，甚至過去的冬，這自然還在按照它所愿意的規律運行，這生活也應該保持在我們想要的軌道中。

“飛揚，飛揚，飛揚——

你看，我有我的方向！”

（作者系南陽醫學高等專科學校中醫系2020級中醫學專業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