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創造力與市場活力的理論邏輯與制度創新

李松齡

(湖南大學 經濟研究中心, 湖南 長沙 410079)

一、引言

《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新時代加快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意見》提出了激發全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的政策主張。一是通過建立健全統一開放、競爭有序的市場體系，不斷完善要素市場化配置體制機制，提高要素配置效率和活力；二是通過推進要素價格市場化改革，完善要素自由流動、價格靈活反應、競爭公平有序的市場運行機制，引導要素合理有序流動，提高要素配置效率和活力；三是通過創新要素市場化配置方式，突破土地、人才等要素的流動性瓶頸，暢通土地、人才等要素跨所有制流動渠道，提高土地、人才等要素的配置效率和活力；四是推進商品和服務市場提質增效，降低全社會物流成本，提高要素配置效益，增強要素活力[1]。

關于激發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的問題，理論界的討論由來已久。張獻生(2005)[2]認為，社會活力是社會進步、協調、和諧的基礎和條件；社會活力不斷增強，是現代社會的重要標志；激發全社會創造力，需要全面貫徹尊重勞動、尊重知識、尊重人才、尊重創造的方針。徐欽智(2005)[3]認為，社會活力是一定自然、歷史條件下的社會系統內部自然生長的生存與發展動力，是社會發展的根本原因，是協調社會利益關系、建構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重要途徑。汪建(1999)[4]則認為，社會活力是人的能動性、積極性、創造性的發揮，是人類發揮自然與社會的主體力量的體現；社會活力的高度活躍和不斷增強，是現代社會的本質特征和根本標志。可以說，以上三位學者對社會活力的內涵及其作用和意義作了比較充分的分析和研究。陳泳(2006)[5]則以《激發全社會創造活力的幾點探討》為題，從傳統文化對創造力的制約和造成創造活力不足的角度，提出激發全社會創造活力的思路。寧吉喆(2017)[6]分析了政策創新對社會經濟發展及其成就的作用，闡述了改革能夠釋放發展動力、創新能夠激發市場活力的道理。真才基(2015)[7]認為，只要善于利用中國巨大消費市場資源、充分利用技術積累和創新經驗積累,只要圍繞創新形成綜合配套能力和產業生態體系、培育企業家創新精神、明確相應的政策支持、營造創新環境，就能夠激發市場活力。人們對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問題研究的文獻還有很多，分析視角雖然不盡相同，但基本上圍繞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的內涵、作用及其政策和制度展開討論。

其實，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是既相聯系又相區別的兩個概念，社會創造力增強，市場活力增大；反過來，市場活力增大，社會創造力增強。社會創造力如何影響市場活力，市場活力反過來又如何作用于社會創造力，其中的機理值得認真分析和研究。在識別二者相互影響、相互作用的基礎上，有必要探討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的源泉問題。應該說，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源于要素所有者和使用者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要素所有者和使用者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能夠充分發揮出來，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增強；否則，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不足。產權有效激勵機制和收益分配有效激勵機制能夠激發要素所有者和使用者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也就能夠激發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完善的市場運行機制能夠引導要素合理有序流動，因而能夠提高要素配置效率，增強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創新制度供給，形成產權有效激勵機制和收益分配有效激勵機制，能夠激勵要素所有者和使用者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激發全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以上提出的問題，既有的文獻少有相應的研究，值得我們認真分析和探討。

二、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的對立統一關系

社會創造力是一個與社會創新能力和創新程度有關的概念，社會創新能力強，創新程度高，社會創造力就越大；否則，社會創造力不足。市場活力是指市場有效配置產品和要素的能力，市場有效配置產品和要素的能力強，也就能夠大幅度地提高產品和要素的配置效率，市場活力充足；否則，市場活力不足。市場活躍的能力和程度，影響市場配置產品和要素的效率，市場活躍的能力和程度高，產品和要素的配置效率較高；否則，配置效率較低。市場活躍的能力和程度也可以理解為市場活力，但不如前者定義明確。可見，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是兩個內涵不同的概念，二者是一種對立統一的關系，不能只探討社會創造力而不關注市場活力，也不能只研究市場活力而忽視社會創造力。中共中央、國務院在《關于新時代加快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意見》中，將激發全社會創造力和激發市場活力相提并論，就是因為這個道理。

無論是激發社會創造力， 還是增強市場活力，都是為了不斷增強經濟創新力和競爭力，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只有社會創造力而缺乏市場活力，或者只有市場活力而缺乏社會創造力，經濟創新力和競爭力不太可能增強。只有既有社會創造力，又有市場活力，經濟創新力和競爭力才有可能充分提高。在增強經濟創新力和競爭力的問題上，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是一種不可分割的、共同發揮作用的對立統一關系。

實際上，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不可能沒有社會創造力而有市場活力，或者沒有市場活力而有社會創造力。社會創造力有一個依靠誰和為了誰的問題需要分析和研究。所謂依靠誰，指的是社會創造力由誰提供。勞動創造世界，勞動者提供社會創造力。勞動者包括體力勞動者、科技勞動者、管理勞動者等，他們的創新勞動提供社會創造力。創新勞動是社會創造力的源泉。創新勞動源于全體勞動者的創新積極性和主動性，勞動者的創新積極性和主動性才是社會創造力的真正源泉。所謂為了誰，指的是激發社會創造力是為了創造物質財富、生態財富和精神財富，為的是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我國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8]激發社會創造力，就是為了促使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向平衡充分的方向發展，就是為了解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社會創造力依靠誰、為了誰需要通過市場機制的作用才能實現。只有充滿活力的市場，才有可能解決好社會創造力依靠誰、為了誰的問題；缺乏活力的市場，不可能解決好社會創造力依靠誰、為了誰的問題。這是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彼此依存不可分割的辯證關系。

市場活力就是有效配置產品和要素的能力。其中，要素主要是指勞動力(包括體力勞動力和腦力勞動力)和資本；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有效配置要素，就是通過市場化配置方式充分激發要素(勞動力和資本)的活力。市場化配置能夠提高要素活力是有一定條件的，那就是要素能夠自由流動、價格能夠靈活反應、競爭能夠公平有序。勞動力要素能夠自由流動、公平競爭，勞動力價格能夠充分反映勞動創新的程度(也就是勞動創新程度高的勞動力能夠獲得較高的勞動力價格)，勞動創新的積極性和主動性就有可能被充分激發出來，社會創造力增強。增強社會創造力離不開充滿活力的勞動力市場的作用。再說，能夠提供較高勞動力價格的一般都是創新程度高、生產力水平也高的企業或部門。在勞動力價格的引導下，創新勞動力就會從勞動力價格低、生產力水平低的企業或部門流向勞動力價格較高、生產力水平高的企業或部門，創新勞動集聚效應增強，社會創造力提高。要素自由流動、價格反應靈活、競爭公平有序的市場運行機制也有增強社會創造力的功能和作用。要素自由流動、價格反應靈活、競爭公平有序的市場就是有活力的市場，有活力的市場能夠增強社會創造力。

資本市場化有效配置是市場活力的又一個方面。資本把科學技術應用于生產，是資本有效配置的重要方式，能夠大量生產財富和減少勞動時間。“隨著大工業的發展，現實財富的創造較少地取決于勞動時間和已耗費的勞動量，較多地取決于勞動時間內所運用的動因的力量，而這種動因自身——它們的巨大效率——又和生產它們所花費的直接勞動時間不成比例，相反地卻取決于一般的科學水平和技術進步，或者取決于科學在生產上的應用。”[9]科學技術是創新勞動成果，資本把創新勞動成果運用于生產，大量生產財富和節約勞動時間，指的就是社會創造力的充分發揮。資本市場化有效配置增強的市場活力，也能夠激發社會創造力。因為在同樣的勞動時間甚至在縮短的勞動時間內，資本運用創新勞動成果能夠大量生產財富，降低個別價值，超額剩余價值形成。超額剩余價值進一步激勵資本運用創新勞動成果(即科學技術)，增強社會創造力。“價值由勞動時間決定的規律既會使采用新方法的資本家感覺到，他必須低于商品的價值來出售自己的商品，又會作為競爭的強制規律，迫使他的競爭者也采用新的生產方式。”[10]馬克思充分揭示了超額剩余價值激勵資本家運用新方法增強社會創造力的道理。

市場活力體現為市場有效配置要素的能力，勞動力要素和資本要素的市場有效配置能夠增強社會創造力，市場活力作用于社會創造力的理論依據充分。其實，社會創造力也能反作用于市場活力。前面已經提到，勞動創新是社會創造力的源泉，創新勞動者的積極性和主動性是社會創造力的真正源泉。勞動力的創新使用就是創新勞動，能夠增強社會創造力。科技勞動力的創新使用就是科技創新勞動，管理勞動力的創新使用就是管理創新勞動，二者能夠增強社會創造力。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勞動力的創新使用既受市場的影響，也反作用于市場。市場供過于求導致產品和要素積壓，市場活力不足；市場供不應求會使產品和要素流動加速，市場活力充足。勞動力的創新使用能夠提高產品和要素的使用價值和稀缺性，導致市場供不應求，增強市場活力。社會創造力因勞動力的創新使用而增強，市場因勞動力的創新使用而充滿活力，社會創造力因此而對市場活力發揮作用。社會創造力因為市場活力增強而增強，市場活力因為社會創造力的提高而提高，二者構成對立統一的辯證關系。

三、激發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的理論邏輯

社會創造力源于創新勞動，創新勞動源于勞動者的創新積極性和主動性；市場活力是指市場有效配置產品和要素的能力，市場有效配置產品和要素的能力也是源于產品和要素的所有者和使用者的創新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勞動者、產品和要素所有者和使用者之所以有創新積極性和主動性，關鍵在于產權和收益分配的有效激勵。所以，只有建立和完善產權和收益分配的有效激勵機制，才有可能增強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

所有權的完整性和排他性的制度安排有利于形成產權有效激勵。所有權的完整性是指占有權、使用權、收益權和處置權的有機統一，這“四權”缺任何一個都不是完整性的所有權。所有權不具有完整性，必然會導致所有權排他性失效，所有權權益外溢。要素所有者因為所有權的權益得不到保障，就不可能有有效配置要素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既影響社會創造力，又影響市場活力。勞動者是勞動力的所有者，勞動力所有權不具有完整性和排他性，勞動力的使用所生產的剩余價值如果全被資本占有，勞動者有效配置勞動力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就不可能充分發揮出來，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就會受到影響。資本所有者也是一樣，如果資本所有權不具有完整性和排他性，資本權益得不到保障，資本所有者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也不可能充分發揮出來，影響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

國有企業擁有國有資產的占有權、使用權和收益權，但沒有處置國有資產的權利。即使實行現代企業制度，國有企業擁有國有資產的法人所有權，國有資產的處置權仍然屬于國有資產管理部門。國有企業作為國有資產的法人所有者，因為缺乏資產處置權，難以依據市場需求狀況，及時處置無效的國有資產，國有資產的活力難以充分激發出來，既影響國有企業的社會創造力，也影響市場配置國有資產的活力。形成完整性和排他性的國有資產法人所有權，對于增強市場配置國有資產的活力和增強國有企業的社會創造力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非公有制企業雖然擁有完整性和排他性的資本所有權，但資本占有剩余價值轉化的利潤收益權一直受到理論和觀念方面的質疑。非公有制資本所有者因為資本收益權缺乏理論和觀念上的支持而擔心資本權益得不到保障，因而缺乏有效配置非公有制資本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或者干脆把非公有制資本轉移到國外，以求資本的安全性。非公有制資本難以有效配置，必然影響市場配置資本的活力和非公有制企業的社會創造力。創新理論和觀念，為非公有制資本占有何種形式的剩余價值轉化的利潤收入是合理的收益，提供相應的理論依據，對于增強市場配置非公有制資本的活力和增強非公有制企業的社會創造力，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和意義。

無論是公有制資本還是非公有制資本，占有它們的貢獻所轉化的利潤收入，可以認為是合理的占有。延長勞動時間和增加勞動強度生產的是絕對剩余價值；工作日不變，縮短必要勞動時間，增加剩余勞動時間生產的是相對剩余價值[10]。應該說，絕對剩余價值和相對剩余價值是勞動的貢獻，資本占有勞動貢獻的絕對剩余價值和相對剩余價值轉化的利潤是對勞動貢獻的占有。馬克思認為除了絕對剩余價值和相對剩余價值以外，還有超額剩余價值。“商品的現實價值不是它的個別價值，而是它的社會價值，就是說，它的現實價值不是用生產者在個別場合生產它所實際花費的勞動時間來計量，而是用生產它所必需的社會勞動時間來計量。因此，如果采用新方法的資本家按1先令這個社會價值出售自己的商品，那么他的商品就是超出它的個別價值3便士出售，這樣，他就實現了3便士的超額剩余價值。”[10]從以上馬克思的論述中，超額剩余價值可以認為是資本發揮作用的結果。一是因為超額剩余價值是現實價值(社會價值)高于個別價值的部分，不是個別勞動生產的，不用個別勞動時間來計量，也就不是個別勞動的貢獻；二是因為超額剩余價值雖然是社會價值高出個別價值的部分，是由社會勞動生產出來的，但資本占有它是以使用價值的交換作為前提，這是一種有償占有而不是無償占有；三是因為資本采用新方法才能形成超額剩余價值，資本不采用新方法就不能形成超額剩余價值；資本采用新方法，提高生產力水平，降低個別價值，形成超額剩余價值，因此可以認為資本對超額剩余價值的形成發揮了一定的作用。人們可能認為超額剩余價值是社會勞動生產的，從而是社會勞動的貢獻，但是，如果資本不采用新方法，同樣的社會勞動也形成不了超額剩余價值。將超額剩余價值視為資本發揮作用的結果，理由似乎更加充分一些。如果資本發揮作用的結果可以認為是資本的貢獻的話，超額剩余價值被認為是資本的貢獻也是可以說得過去的。

超額剩余價值既然可以認為是資本發揮作用的結果，也就為非公有制資本占有超額剩余價值轉化的利潤提供了相應的理論依據。非公有制資本收益權得到理論上的支持和維護，非公有制資本所有權的完整性和排他性得以保障，非公有制資本所有者有效使用資本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能夠充分激發出來，市場活力和社會創造力增強。只要資本能夠把科學技術(新方法)運用于生產，就能夠生產大量的財富和縮短勞動時間，大大降低個別價值，形成大量的超額剩余價值。非公有制資本即使不占有絕對剩余價值和相對剩余價值轉化的利潤，也有足夠多的超額剩余價值轉化的利潤，激發非公有制資本所有者有效配置資本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激發非公有制資本的活力和非公有制企業的社會創造力。

所有權完整性和排他性的制度安排不僅能夠形成產權有效激勵機制，而且也有利于形成和完善收益分配有效激勵機制。勞動力所有權的完整性和排他性能夠得到保障，勞動力的使用所生產的絕對剩余價值和相對剩余價值，不被資本無償占有，而是歸勞動者所有，勞動者的創新積極性和主動性就能充分提高，勞動力要素市場化配置活力增強，勞動者的社會創造力得到提高。資本所有者能夠占有超額剩余價值轉化的利潤收入，運用資本將科學技術應用于生產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也能充分發揮出來，資本要素市場化配置活力增強，資本所有者的社會創造力提高。勞動的貢獻歸勞動者所有、資本貢獻歸資本所有者所得，就是一種能夠有效激發勞動者和資本所有者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的收益分配機制。“堅持按勞分配原則，完善按要素分配的體制機制，促進收入分配更合理、更有序”[8]，就是為了實現勞動貢獻歸勞動者所有、資本貢獻歸資本所有者所得，就是一種能夠形成收益分配有效激勵機制的制度安排，有利于激發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

市場活力既取決于要素所有者和使用者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又取決于市場運行機制的完善程度。市場運行機制完善，市場活力增強；市場運行機制欠完善，市場活力不足。產品和要素自由流動、價格反應靈活、競爭公平有序的市場機制是完善的市場運行機制。產品和要素能夠在市場上不受障礙而自由流動，價格能夠靈活反映市場的稀缺性程度，競爭既公平又有序，產品和要素就能在價格的引導下，從富余的企業或部門流向稀缺的企業或部門。一般來說，要素富余的企業或部門，要素的邊際生產力水平低，能夠提供的要素價格也低；要素稀缺的企業或部門，要素的邊際生產力水平較高，能夠提供的要素價格也高。在要素自由流動、競爭公平有序的前提下，價格就會引導要素從富余的企業或部門流向稀缺的企業或部門，提高要素的配置效率，增強市場活力。因為市場活力與社會創造力的有機聯系，后者也會因為前者的增強而增強。不斷完善市場運行機制，能夠增強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

四、增強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的制度創新及理論邏輯

產權有效激勵機制、收益分配有效激勵機制和完善的市場運行機制能夠激發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所以，要增強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就必須創新制度安排，形成產權有效激勵機制和收益分配有效激勵機制，就必須不斷完善市場運行機制。應該說，能夠保障所有權完整性和排他性的制度創新，有利于形成產權有效激勵機制和收益分配有效激勵機制；能夠促使產品和要素自由流動、價格反應靈活、競爭公平有序的制度創新，有利于完善市場運行機制。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通過什么樣的制度創新，才能有效保障所有權的完整性和排他性，以及市場運行機制的完善呢？這是需要深入分析和認識的問題。

既有的股份制或者混合所有制，只是一種維護資本所有權完整性和排他性的制度安排。資本所有者作為股東，對他的資本股份擁有占有權、使用權、收益權和處置權，這是一種完整性和排他性的所有權，能夠調動資本所有者投資入股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增強資本的市場活力和資本的社會創造力。勞動者作為勞動力的所有者，通過讓渡勞動力的使用權，獲得勞動力商品價格的工資收入，勞動生產的剩余價值被資本占有，勞動力所有權中的收益權受到損失，勞動力所有權的完整性和排他性受到影響，勞動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不足，影響市場活力和社會創造力。說既有的股份制或混合所有制只是一種維護資本所有權完整性和排他性的制度安排，就是因為這個道理。只有在股份制或混合所有制的基礎上，構建要素資本化為要素所有者股份的制度安排，才能維護全體要素所有者的要素所有權的完整性和排他性。之所以有這種認識，一是因為勞動力要素資本化為勞動者的股份，參與剩余價值轉化的利潤分紅，有利于維護勞動力所有權的完整性和排他性；資本要素資本化為資本所有者的股份，參與剩余價值轉化的利潤分紅，能夠維護資本所有權的完整性和排他性。二是因為依據《公司法》，勞動力要素資本化的股份與資本要素資本化的股份具有對等的權利，二者不能侵犯對方的權益，從而有利于維護勞動力所有權和資本所有權的完整性和排他性。勞動力是體力勞動力、科技勞動力、管理勞動力等的總稱，勞動力資本化為勞動者的股份，就是指體力勞動力、科技勞動力和管理勞動力等資本化為體力勞動者、科技勞動者和管理勞動者等的股份，不同類型勞動力所有權的完整性和排他性都能夠得到保障。全體要素所有權的完整性和排他性得到保障，能夠形成產權有效激勵機制和收益分配有效激勵機制，有利于增強市場活力和社會創造力。

勞動力資本化為勞動者的股份，其理論前提是，勞動力是資本，而且勞動力是勞動者的資本。長期以來，人們認為勞動力不是資本，更不是勞動者的資本。如果勞動力不是資本，不是勞動者的資本，那么勞動力就不可能資本化，也不可能資本化為勞動者的股份，勞動力所有權的權益難以得到保障，勞動者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難以充分發揮出來，市場活力和社會創造力受到影響。所以，勞動力資本和勞動力是勞動者資本的概念創新(非正式制度創新)，對于構建勞動力資本化為勞動者股份的制度安排，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論意義和實踐價值。在資本主義生產資料私有制條件下，勞動力是商品而不是資本，馬克思曾經作過十分嚴謹的論證。“勞動力只是勞動者的財產(它將不斷自行更新，自行再生產)，而不是他的資本。勞動力是他為了生存而能夠不斷出賣和必須不斷出賣的唯一商品，它只有到了買者即資本家手中，才作為資本(可變資本)起作用。”[11]因為資本主義剝奪了勞動者的生產資料，勞動者只能把勞動力作為商品出賣，以維持勞動力的再生產，所以，馬克思認為在資本主義生產資料私有制條件下，勞動力不是勞動者的資本，而是資本家的資本(可變資本)，是有充分的理論依據的。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勞動力不能只是作為商品，而是需要創新制度安排，使勞動力成為勞動者的資本，這是因為社會主義一切為了人民、一切依靠人民，而不只是代表資本的利益。

之所以認為勞動力具有資本屬性，是因為勞動力的使用能夠生產必要價值(勞動力價值)和剩余價值(勞動力價值增值)(在生產過程中能夠實現自身價值及其增值的東西就是資本)。只是因為勞動力不是勞動者的資本，而是資本家的資本(可變資本)，勞動者才不可能占有剩余價值，勞動力也就不能成為勞動者的資本。如果勞動力能夠資本化為勞動者的股份，勞動者能夠參與勞動力資本股份分紅，占有剩余價值，勞動力就成為勞動者的資本了。資本主義不允許勞動力資本化為勞動者的股份，不能使勞動力成為勞動者的資本；社會主義一切為了人民，一切依靠人民，則應該作出勞動力資本化為勞動者股份的制度安排，使勞動力能夠成為勞動者的資本。因為勞動力資本化為勞動者的股份，既能實現勞動貢獻歸勞動者所有，體現一切為了人民，而且也能夠維護勞動力所有權的完整性和排他性，因而能夠激發市場活力和社會創造力。

勞動力要素和資本要素資本化為要素所有者股份的制度安排，是一種能夠保障要素所有權完整性和排他性的制度創新供給，但能否保障勞動貢獻歸勞動者所有、資本貢獻歸資本所有者所得，充分調動勞動者和資本所有者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激活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需要進一步作出理論上的論證和說明。勞動力資本化為勞動者的股份，只要足夠強大到與資本所有者持有的股份相均衡的程度時，勞動者就有可能占有絕對剩余價值和相對剩余價值轉化的利潤分紅，資本所有者能夠占有的就只是超額剩余價值轉化的超額利潤部分了。勞動的貢獻是絕對剩余價值和相對剩余價值，資本發揮作用形成的是超額剩余價值，只要不斷地完善勞動力要素和資本要素資本化為要素所有者股份的制度安排，就有可能實現勞動貢獻歸勞動者所有、資本貢獻歸資本所有者所得，堅持按勞分配原則，完善按要素分配的體制機制，分配更合理、更有序的政策目標才有可能實現。應該說，隨著勞動者素質的不斷提高，勞動力資本的質和量也在不斷提高，勞動力資本股份不斷強大不成問題，勞動力資本股份強大到與資本股份相均衡的地步也是有可能的。之所以認為勞動力要素和資本要素資本化為要素所有者股份的制度安排，能夠保障勞動貢獻歸勞動者所有、資本貢獻歸資本所有者所得，有利于激發勞動力和資本的社會創造力、激發市場活力，就是這個道理。

要完善產品和要素自由流動、價格反應靈活、競爭公平有序的市場運行機制，激發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關鍵在于消除那些制約產品和要素自由流動、價格靈活反應、競爭公平有序的制度障礙。行政性壟斷和市場性壟斷就是制約產品和要素自由流動、價格靈活反應和競爭公平有序的主要障礙。因為生產資料公有制，國家和地方行政部門掌控著大量的生產資源，擁有相當多的資源審批權，存在一定程度的行政性壟斷，影響要素的自由流動、價格的靈活反應和競爭的公平有序。其中，土地就是一種十分重要的由國家和集體控制的資源，因為存在一定程度的行政性壟斷，土地的流動性較差、價格反應不夠靈活，競爭公平有序的程度較低，土地資源的配置效率和活力不足。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構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場化配置體制機制的意見》特別提出推進土地要素市場化配置改革，目的之一就在于突破土地的行政性壟斷，提高土地的配置效率和活力。黨的十九大報告明確指出，“全面實施市場準入負面清單制度，清理廢除妨礙統一市場和公平競爭的各種規定和做法……深化商事制度改革，打破行政性壟斷，防止市場壟斷，加快要素價格市場化改革，放寬服務業準入限制，完善市場監管體制”[8]，就是為了突破行政性壟斷，推進要素市場化配置改革。

不同于行政性壟斷，市場性壟斷是由市場法律法規不健全、信息不對稱等原因引起的。所以，要消除市場性壟斷，就必須建立健全市場法律法規，作出信息公開透明的制度安排。在信息化和數字化時代，要實現信息充分公開透明，就需要建立健全產品和要素的市場化交易平臺，依法合規進行交易活動；就必須規范市場化交易平臺治理，健全交易信息披露制度。要打破市場壟斷，保障市場化交易公平有序，就必須完善交易規則和服務，健全產權交易和行業自律機制，形成涵蓋產權界定、價格評估、流轉交易、擔保、保險等業務的綜合服務體系；就必須提升交易監管水平，加強有關反壟斷和反不正當競爭的立法執法；就必須加強信用體系建設，完善失信行為認定、失信聯合懲戒、信用修復等機制[12]。可以說，突破行政性壟斷和市場性壟斷，就是保障市場的公平有序競爭；有了市場的公平有序競爭，產品和要素就能夠實現自由流動，價格就能夠靈活反應，市場運行機制就是完善的，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也就能夠被充分激發出來。

五、深化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理論認識的現實意義

深化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理論認識的現實意義，一是能夠揭示我國在股份制和混合所有制改革的基礎上，還需要進行勞動力要素和資本要素資本化為要素所有者股份的所有制形式變革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二是能夠揭示堅持按勞分配原則，完善按要素分配體制機制的深刻理論內涵和實現途徑；三是能夠揭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仍然需要堅持和完善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和要素市場化配置體制機制的道理；四是能夠揭示建設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和政治經濟學理論體系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對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的深化認識揭示了如何調動勞動力要素和資本要素創造力和活力的道理。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勞動力要素和資本要素富有創造力和活力，社會才能充滿創造力，市場才能充滿活力。勞動力要素和資本要素的活力源于要素所有者和使用者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而要素所有者和使用者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又是通過產權有效激勵機制和收益分配有效機制激發出來的。所以，要想充分激活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就必須創新制度供給，形成產權有效激勵機制和收益分配有效激勵機制，把要素所有者和使用者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充分調動起來，把勞動力要素和資本要素的創造力和活力充分激發出來。對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的深化認識，揭示了所有制形式創新的理論邏輯，彰顯了所有制形式變革的重要性和必要性。然而，我國所有制形式的變革似乎停留在股份制和混合所有制改革的實踐層面上，理論認識水平也只是停留在股份制和混合所有制能夠實現資本社會化、管理社會化和風險社會化，有利于擴大生產規模和提高規模經濟效益的理論層面上，還沒有充分意識到股份制和混合所有制只是具有調動資本所有者積極性的作用，而難以充分調動勞動者的積極性、激發勞動者的創造力和活力。其實，資本創造力和活力只是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的一個方面，勞動力要素的創造力和活力才是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的中堅力量。勞動力資本化為勞動者股份的制度安排有利于調動勞動者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這才是激發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的動力源泉。之所以認為要在股份制和混合所有制改革的基礎上，還要進行勞動力要素資本化為勞動者股份的所有制形式變革，就是因為這個道理。

勞動力和資本的創造力和活力是因為勞動的貢獻能為勞動者所有，資本的貢獻能為資本所有者所得而被激發出來的。如果勞動的貢獻不能為勞動者所有、資本的貢獻不能為資本所有者所得，勞動力和資本的創造力和活力就不可能充分激發出來，社會也就不可能有創造力，市場也不可能有活力。堅持按勞分配原則，就是堅持勞動貢獻歸勞動者所有；完善按要素分配體制機制，就是要把資本貢獻的部分歸資本所有者所得。對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的深化認識，從提高勞動力和資本的創造力和活力的角度，揭示了勞動貢獻必須歸勞動者所有、資本貢獻應當歸資本所有者所得的道理，也就揭示了堅持按勞分配原則和完善按要素分配體制機制重要性和必要性的道理。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勞動力只是作為勞動者的商品，不可能實現勞動貢獻歸勞動者所有，這是因為勞動者通過勞動力商品的交換只能獲得勞動力商品價格的工資收入，難以獲得勞動力的使用所生產的剩余價值。只有勞動力既是勞動者的商品又是勞動者的資本，勞動力才能既獲得勞動力價值轉化的工資收入，又能以勞動力資本股份參與剩余價值轉化的利潤分紅，勞動貢獻才有可能歸勞動者所有。勞動力要素資本化為勞動者的股份正是能夠實現勞動貢獻歸勞動者所有的制度安排。可見，對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的深化認識，不僅揭示了堅持按勞分配原則、完善按要素分配體制機制的重要性和必要性，而且也揭示了它的理論內涵和實現途徑。對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的理論深化認識，為堅持按勞分配原則、完善按要素分配的體制機制探討了一種可實現的形式，并從理論上提供了相應的依據，這是一種具有理論價值和現實意義的分配制度創新。

激發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需要一定的條件。除了調動勞動力要素和資本要素所有者和使用者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以外，還需要有統一開放、競爭有序的市場體系，為激活要素創造力和活力提供完善的市場運行機制。要建設統一開放、競爭有序的市場體系，首先就得有多元化的市場主體，不僅有公有制經濟主體，也要有非公有制經濟主體。只有公有制經濟主體和非公有制經濟主體的地位得以確立，并受到法律保障，統一開放、競爭有序的市場體系才有可能形成和完善。因為發展生產力的需要，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既要鞏固和發展公有制經濟，也要鼓勵、支持、引導非公有制經濟發展，因而需要堅持和完善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堅持“兩個毫不動搖”，確立和維護多元化的市場主體，為建設統一開放、競爭有序的市場體系奠定了制度基礎，為激發要素創造力和活力提供了市場條件。不是有了市場就一定能激發要素創造力和活力，要素不能自由流動、價格不能靈活反應、競爭不能公平有序的市場不僅不能激發要素創造力和活力，反而制約要素創造力和活力。只有構建要素自由流動、價格靈活反應、競爭公平有序的市場運行機制，才有可能使要素充滿創造力和活力。“完善要素市場化配置是建設統一開放、競爭有序市場體系的內在要求，是堅持和完善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加快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重要內容。”[12]激發要素創造力和活力，需要通過要素市場化配置改革，不斷完善市場運行機制，也就需要堅持和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和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對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的理論深化認識，能夠揭示為什么要堅持和完善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和要素市場化配置體制機制的道理。

對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的深化認識，提出了一些新問題和新概念，如勞動力資本、勞動力是勞動者的資本、勞動力資本化為勞動者股份的制度安排等。這是一些需要得到社會認同的理論和概念。如果勞動力是資本、勞動力是勞動者的資本的概念不能得到社會認同，勞動力資本化為勞動者股份的制度安排則會因為得不到理論上的支持而不可能建立和完善，勞動者就只能得到勞動力價格的收入，難以充分激發勞動者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勞動力要素的創造力和活力也就因此而受到抑制，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受到影響，從而制約經濟高質量發展。所以，需要創新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和政治經濟學理論體系，揭示勞動力是資本、勞動力是勞動者的資本、勞動力資本化為勞動者股份的制度安排的理論依據。習近平同志十分重視“深化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和建設，加快構建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8]，目的就在于創新理論觀念，闡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出現的新問題新矛盾。要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需要激發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需要激活勞動力要素的創造力和活力，需要通過勞動力資本化為勞動者股份的制度創新供給，提高勞動者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也就需要通過理論創新，揭示勞動力是資本、勞動力是勞動者的資本、勞動力資本化為勞動者股份的制度安排的道理。對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的理論深化認識，正是揭示了建設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和政治經濟學理論體系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六、結論

通過以上分析和研究，可以得出以下幾點結論：

(1)創新勞動是社會創造力的源泉，激發勞動者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能夠提供創新勞動，激發社會創造力。資本能把創新勞動成果運用于生產，提高生產力水平，也有激發社會創造力的作用。

(2)產權有效激勵機制和收益分配有效激勵機制，能夠激發勞動者和資本所有者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激活勞動和資本的創造力和活力，也就有利于增強社會創造力。

(3)勞動力要素和資本要素資本化為要素所有者股份的制度安排，有利于形成要素產權有效激勵機制和收益分配有效激勵機制，是一種能夠激活勞動力要素和資本要素創造力和活力，增強社會創造力的制度創新供給。

(4)要素自由流動、價格靈活反應、競爭公平有序的市場是有活力的市場，能夠提高要素配置效率；不斷完善市場運行機制、能夠激發市場活力，提高要素配置效率。

(5)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是一種既對立又統一的辯證關系，增強社會創造力，能夠激發市場活力；增強市場活力，也能夠激發社會創造力。激發社會創造力的制度安排能夠增強市場活力；激活市場活力的制度安排也能夠增強社會創造力。

(6)對社會創造力和市場活力的理論深化認識，能夠揭示勞動力要素和資本要素資本化為要素所有者股份的所有制形式變革的重要性和必要性，能夠揭示堅持按勞分配原則、完善按要素分配體制機制的重要性和必要性，能夠揭示堅持和完善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和要素市場化配置體制機制的重要性和必要性，能夠揭示建設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和政治經濟學理論體系的重要性和必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