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迪爾瑪·羅塞芙

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以來,逆全球化思潮抬頭,中美兩國關系日趨緊張。中美矛盾在奧巴馬政府時期逐漸顯露并在特朗普政府時期完全公開化。拜登政府上臺后,中美博弈在形式上雖更加“外交化”,但內在矛盾仍在擴大。中美矛盾已成為美國“深層政府”(Deep State)對華固有認知的重要組成部分。在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下,國際格局加速演變。中美世紀博弈正日益展現在世人面前。
從疫情防控、經濟復蘇、教育科技、國內治理和全球治理等關鍵領域的對比中可以看出,中美兩國世紀博弈的天平,正逐漸向中國傾斜。
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方面,美國應對疫情的糟糕表現,進一步凸顯了中國抗疫的優異成績。中國有效控制住了疫情,遏制住了感染和死亡病例的增加。美國政府則明顯缺乏領導國家做出有效反應的能力。在抗擊疫情過程中,中國積極參與國際合作,向“新冠肺炎疫苗實施計劃”和世界衛生組織提供支持,提議將疫苗作為全球公共產品,并向其他國家提供疫苗和疫情防控用品,這些行動向世界展示出其不斷增強的“軟實力”。
在經濟復蘇和發展方面,中國的表現亦令美國相形見絀。2020年,中國貿易順差同比增長27.4%,外匯儲備大幅增加,國內生產總值(GDP)增長2.3%,與同期美國經濟下跌4%、歐盟經濟下跌10%的表現形成鮮明對比。20世紀90年代初冷戰結束時,中美兩國GDP在全球經濟中的占比分別為3.86%和20.6%。到2018年,按購買力平價標準,美國GDP占比降至15%,而中國已升至18.6%。種種跡象表明,中國經濟總量很有可能在2030年前超過美國。目前中國是全球最大貿易出口國和外匯儲備國,且是主要經濟體中唯一沒有巨額外債的國家。即使發生新冠肺炎疫情,中國仍按期實現了消除絕對貧困的既定目標,成就舉世矚目。
在教育領域,中美兩國間的差距正在快速縮小。從國立實驗室和由私立大學主導的各類科研機構看,美國在基礎科學方面仍保持領先地位。然而,美國在這些領域的投資相比于里根政府時期已減少了約一半。美國只有5%的大學生學習工程學,而在中國這一比例為1/3。中國正在大規模培養新一代大學生。中華文明素來重視教育,科技和創新更被中國視為在2035年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目標的重要因素。近年來,中國在工程學、計算機和數學等科技創新關鍵領域的教育實力已超過美國。中國培養的科學家和工程師數量是美國的6倍,比美國、歐盟、日本和韓國的總和還多。中國在“STEM”(科學、技術、工程、數學)領域的博士數量是美國的2倍。

2021年10月21—27日,國家“十三五”科技創新成就展在北京展覽館舉行。作為重大標志性科技成果之一,時速600公里的高速磁浮列車在展覽會上“實車”展出。(IC Photo圖片)

2021年10月22日,國家“十三五”科技創新成就展上,工作人員(右)介紹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5G通信用高速激光器芯片。(IC Photo圖片)
在高科技領域,中美兩國正在激烈競爭。在人工智能、5G通信、電子貨幣、加密技術等領域,中國成就卓著。中國的抗疫表現展示了以大數據和人工智能為代表的第四次工業革命的巨大威力。在被認為是21世紀科技領域“圣杯”的量子計算機領域,中美互為主要競爭對手。近年來,中國涌現出150家市值超過10億美元的“獨角獸”公司,約占全球總量的46%,而美國則有107家,約占33%。這些成就在很大程度上緣于中國的大規模投入和對外資的有序開放。
在國內治理方面,中國已顯示出巨大優勢。以人工智能和通信技術大發展為特征的第四次科技革命正在對美國等資本主義國家的原有勞動關系帶來沖擊。這些國家的勞動生產率快速上升,而就業率和人均收入水平卻陷入停滯或萎縮,社會財富快速集中,1%最富有的階層所擁有的財富不斷增長。科技革命是人類生產活動自發推動的結果,但在社會領域,國家必須發揮自身作用。中國政府對上述趨勢進行了強有力的調控。近年來,中國在邊遠省份實施了許多規模龐大但短期經濟回報較低的基礎設施建設項目。這樣的戰略可能拉低了中國GDP的增長率,但對消除貧困和地區發展差距具有重大意義。
在全球治理方面,二戰后在美國主導下創建并在美國一超獨霸時期得到進一步鞏固的國際秩序正受到沖擊。目前,占全球GDP比例逾50%的發展中國家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等主要國際機構中的代表性偏低。中國正大力推動對全球治理體系和治理方式的變革。中國始終秉持多邊主義,主張改革現有國際體系,使之成為更加平衡、與現有國際經濟關系相匹配的多極體系。與美國相比,中國更重視世界貿易組織、世界衛生組織等國際組織以及應對氣候變化《巴黎協定》等各項國際協議的作用。在特朗普執政時期,美國不斷“退群”,與上述國際機制漸行漸遠。拜登政府上臺后,正力圖改善與這些組織的關系,但很多傷口依然難以愈合。
迄今為止,美國對中國充滿偏見的看法建立在兩個錯誤的判斷之上。
一種判斷認為中國永遠不可能超越美國。這種觀點認為,在不久前幾乎還是傳統農業國的國家(1980年時中國的經濟總量只有美國的5%)要超趕美國無異于癡人說夢。如果說在1980年時這一觀點還有一些市場,那么今天坐擁各類情報和研究資源,并有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等各類國際組織支持的美國,為何依然有人堅持這樣的看法呢?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嚴重的意識形態偏見和選擇性失明。
另一種判斷認為中國的發展不可持續。這種觀點認為以中國共產黨為核心的政治體制將成為中國發展無法逾越的障礙,中國除非實行西方的政治制度,否則科技創新便無從談起。在他們看來,任何國家,尤其是中國,如果不采取西方式的自由市場經濟和自由民主體制,便不可能發展。這種觀點也是完全錯誤的。美國沒有意識到,中國共產黨不是官僚僵化的蘇聯共產黨。
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并未像美國精英們所預期的那樣發生在中國,而是在西方國家上演,這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部分美國人的觀念。但美國“深層政府”做出的判斷卻是,必須遏制或遲滯中國的崛起,否則美國的全球霸主地位將岌岌可危。從目前的結果來看,美國對中國的打壓不僅沒有實現其遏制中國發展的目標,反而更加暴露了其自身的弱點與困境。
第一,在國防領域,美國的巨額軍費投入不僅沒有建立起對中國的優勢,反而使中俄兩國加速走近。任何理性的戰略家都很清楚,中美之間發生全面戰爭的后果不堪設想。因此,美國對于擴大國防投入的偏執追求并不能簡單從軍事角度來解釋。最近10年,在并不存在一個強大對手的情況下,美國國防投入由占全世界約1/3增至1/2,已超出全球其他所有國家的總和。美國制定國防預算并非基于對國家安全形勢所做的研判,而是國內軍工承包商復雜、系統游說的產物。美國的軍工企業巧妙遍布于重要選區,這些企業能否拿到訂單永遠是議員們最關注的事項之一。

2021年10月12—15日,美日印澳四國舉行“馬拉巴爾2021”第二階段海上聯合演習。圖為參加演習的美國卡爾文森號核動力航母。(IC Photo圖片)
中國作為持非對稱戰爭理念的軍事大國,奉行防御性國防政策。中國研制了包括導彈在內的各類先進的防御性武器。美國一個航母戰斗群耗資約130億美元,在執行任務時,其每天開銷達650萬美元。而中國據稱可擊沉一艘航母的東風26型彈道導彈,每顆造價僅為幾十萬美元。
值得一提的是,當今最重要的地緣政治動向莫過于中俄兩國日益緊密的全面戰略協作伙伴關系。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正是美國對俄羅斯進行的極限施壓和對中國的遏制對中俄兩國相互走近發揮了關鍵作用。
第二,在金融領域,美元霸權正遭遇新挑戰。美元作為全球通用貨幣,在國際貿易和結算中的地位無可替代。這也使美元成為美國報復其他國家的武器和實施敲詐勒索的工具。美國實施長臂管轄,動輒對違反其意志與伊朗、委內瑞拉和古巴等國做生意的外國銀行和企業進行制裁。但是,美元地位無可替代的局面不可能一直維持下去,顯亦正遭遇中國等方面的挑戰。
圍繞美元霸權地位之爭的焦點在于環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機制(SWIFT),其使命在于實現國家、銀行和企業之間的資金流轉。包括中國在內的主要國家目前均無法繞開這個只接受美元的轉賬機制。2015年,中國開始試用一種名為“跨境銀行間支付系統”的跨行轉賬模式,可謂一個全新的SWIFT替代選項。
此外,中國人民銀行對數字貨幣的研發和測試已逾5年。中國主權數字貨幣“數字人民幣”發展迅速,在中國國內市場和進行外貿、對外投資時均可使用。目前,數字人民幣在由各國中央銀行發行的數字貨幣中處于領先地位,預計將對未來國際貨幣體系產生重要影響。
第三,美國試圖通過建立諸如美日印澳“四國機制”這樣的組織圍堵中國的策略難以奏效。美國推動建立的美日印澳“四國機制”為建立“亞洲版北約”鋪平了道路,成為拜登對中國實施圍堵的重要抓手。“四國機制”的發展演變并非一帆風順。澳大利亞和長期奉行“不結盟”政策的印度曾在21世紀初退出這一機制,他們更傾向于同蒸蒸日上的中國開展經濟合作。在急于為反華拉幫結派的特朗普主政后,“四國機制”重獲新生。現在,拜登接過特朗普的未竟事業,繼續為拆解中國強大經濟吸引力和向日本、印度及澳大利亞兜售“北美大西洋主義”而奔波。
有學者將“四國機制”喻為“小北約”,稱其是具有破壞性的“選擇性多邊主義”的產物。中國敦促相關國家避免形成封閉和排他性的小集團,多為地區和平、穩定和繁榮作貢獻。
第四,美國的“脫鉤”戰略長期來看將使美國自身與世界脫鉤。2019年,全球共有約100個國家與中國的貿易和投資額超過與美國的貿易和投資額,而且這一數字仍在擴大。中國也因此獲得了更大的戰略優勢。對此,特朗普政府曾認為,壓制中國最好的辦法就是在經濟上逐步與其徹底“脫鉤”,并盡可能拉上歐洲和亞洲的盟友一道。具體形式包括切斷全球價值鏈和對中國實施技術封鎖。當前,拜登政府正尋求更多以外交的方式維系對華遏制戰略,但仍將部分保留貿易保護主義和技術封鎖政策。

2021年4月1日,深圳鹽田港一派繁忙景象。(IC Photo圖片)
面對“脫鉤”壓力,2020年11月,中國推動完成“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的簽署。該協定于2022年的第一天正式生效,被視為中國擴大地區影響力的例證。RCEP成員國人口占全球人口的1/3,經濟總量占世界經濟總量的29%,其規模比美墨加自貿區、歐盟都要大。中國稱協定簽署為“多邊主義和自由貿易的勝利”。作為應對“脫鉤”的另一舉措,RCEP簽署1個月后,在美國威逼歐洲與中國保持距離的情況下,中國又與歐盟共同簽署了“中歐全面投資協定”(CAI)。這一協定的簽署體現了歐盟經濟對中國的依賴。
中國與其全球經貿伙伴的巨大互補性是美國對華“脫鉤”戰略的主要障礙。此外,美國經濟也須承受“脫鉤”給本國生產鏈帶來的損失。中美雙方仍將邊斗邊談。種種跡象表明,美國此舉最終導致的結果,將很可能是自身與世界“脫鉤”。
第五,美國以“5G之爭”為由發起對中國的技術封鎖,而中國正逐漸補足自身短板。華為公司是5G技術發展的先驅,而5G技術對人工智能、云存儲和“物聯網”等通信技術發展至關重要。率先推廣實施這些技術的國家將在第四次科技革命中獲得先機,中國無疑具有巨大優勢。華為也因此成了美國的重點攻擊對象。
美國在半導體領域對中國的封鎖,即所謂的“芯片之戰”,是其“技術脫鉤”戰略的組成部分,目的在于削弱中國的技術創新能力,現階段看影響不容小覷。因此,通過國產化和拓展對外合作來滿足對半導體的需求,便成為中國當前最主要的著力點。中國的“十四五”規劃強調加大對半導體、物聯網、集成電路和生物醫藥等領域投入,以及建立更完整的國內供應鏈的重要性。中國正在全力以赴提升國內芯片研發水平。
第六,中國推出了“雙循環”新發展格局,以應對未來世界地緣環境的巨大不確定性。未來幾年,地緣政治的不確定性將成為中國面對的最大挑戰。中美之間經濟乃至軍事的緊張形勢將持續甚至可能加劇,全球新冠肺炎疫情也在持續對貿易和投資帶來影響。為應對上述挑戰,2020年,中國將構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確立為“十四五”規劃的核心。中國經濟發展增加對國內市場依賴,對抵制“逆全球化”和緩解地緣政治緊張形勢至關重要。構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的目的在于“更好地聯通國內國外兩個市場,使經濟增長更具韌性和可持續”。這意味著內循環的國內市場將發揮基礎性作用,而外循環將成為國內市場的延伸和補充。中國將繼續保持對外開放的姿態,并致力于在美國選擇保護主義和單邊主義之際重振全球貿易。
美國在里根執政時期確立的新自由主義思想為美國的衰落埋下了伏筆。新自由主義所導致的經濟金融化是扼殺資本主義制度自身活力的罪魁禍首。信貸和金融從生產的推動力量逐漸變為實質上的障礙。一味追求小政府,以及徹底放任勞動力市場自由化和金融逐利行為,導致財富急速向社會金字塔頂端匯聚。企業只想也只能“賺快錢”,創新和科研工作困難重重。這就是美國自己拿不出可供替代的選擇,卻極力阻止他國使用中國5G技術的原因。這一制度最大的惡果莫過于貧富差距持續擴大。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克林頓政府顧問斯蒂格利茨承認,40年新自由主義的實踐嚴重削弱了國家和公共衛生政策的作用,導致西方國家在面對新冠肺炎疫情時束手無策。
新自由主義導致的三個后果——經濟金融化、貧富分化加劇和民主遭侵蝕,已在全球所有資本主義國家普遍存在。美國雖然仍是最富有、軍事和科技實力最強大的國家,但也已被上述問題困擾。這正是中美經濟發展“后勁”發生變化的原因。
中國的優勢在于堅定不移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既能尊重市場規律,又能發揮政府作用。由國家控制土地、貨幣和資本,是一個能夠聚合政治、文化和經濟力量的模式,也是一種有別于西方固有認識的選擇。在中國,市場機制與宏觀調控相得益彰。同時,中國長期對外資持開放態度,將其作為財富積累的手段,但堅持不為吸引外資而放松對制造業和金融業的管控。
中國目前還存在地區發展不平衡、城鄉收入差距較大的問題。對此,中國正以堅定態度,采取堅決措施,強化對金融寡頭和投機行為的控制,比如叫停“螞蟻金服”上市(IPO)和加強對房地產市場的管控等。“十四五”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的提出更體現了中國的制度優勢。中國經濟結構平衡、持續向好的趨勢將更加明顯。
綿延數千年的中華文明與西方文明有很大差別。中國從未有過西方意義上的宗教,但并不乏各種哲學思想和信仰。中國現行制度是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傳統文化有機結合的產物,是一種可以造福全人類的思想體系。作為中國發展事業的領導核心,中國共產黨始終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理念,這是中國自1949年以來取得所有發展成就的根本政治保證。沒有中國共產黨就沒有今天的中國。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機使國際格局開始加速調整。未來5年,中國還可能經歷一些重大歷史性變化。但不論形勢如何演變,只要沿著當前道路走下去,中國都將最終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的遠景目標。大洋彼岸,在中國蓬勃發展的映襯下,世界正在見證美國霸權終結的宿命。

2021年8月2日,抗議美國聯邦政府在新冠肺炎疫情嚴重時出臺“禁止驅逐租客令”的民眾聚集在美國華盛頓國會大廈外。(新華社圖片)
作者系巴西前總統